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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初冬的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紫卉端了一盆温热的水进了屋子。
她将手中的水盆置在一旁。
屋内极是安静,昏黄的烛光撒落地面上,窗外一阵凉风飘过,烛光忽闪忽闪的,映照在俊美男人的面上,更添加了几分摄人心魄的魅惑力,只撑是
紫卉却是明显从男人的脸上,清楚的看见了一丝黯然。
她微微敛了眸,视线又越过男人,投落在安然躺在**榻之上的女人面上。
女子的脸色苍白,唇色亦是淡淡的,细细长长的睫毛覆在脸上,动也不动一下,看起来没有多少生气。
紫卉的眼眸忽然也跟着暗了下去,她低着声音道。
“主子,齐神医已经入城了。”
男人的面色无常,毫无波澜。
他取过手巾,放入干净温热的水里,闻言手里的动作不曾停过。
他没有回应,紫卉深知他现在没有心情,也便不多说什么了。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当他们得到一人传信,半信半疑的去寻江雪玥。
那时,江雪玥浑身是血,手腕和脚踝那边,都被人挑了筋骨,对于习武之人而言,那代表着什么,他们太清楚不过了。
她也不曾忘记,当容隐看见江雪玥的时候,那个眼神,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疼痛。
江雪玥的武艺虽然不怎么样,但胜在警惕性很强。
反跟踪之术,除非是武艺高她太多的人,否则很难跟踪她一段时间。
她回府的那一天,主子并没有遣暗卫随从她,不过便是顾忌,江雪玥本就复杂的心思,会受到一些多余的阻碍。
因为当年的真相,他们的关系已经很难维持。
容隐最是了解江雪玥,若是他还从中做些什么手脚,不放心她,是否会半夜离开之类的,只要江雪玥发觉了什么不对劲,更会触动一些情绪。
他不愿,也不准。
她有离开的念头。
可……
就是这么的一天。
他只没有留她在身边一天。
她便出事了。
被人废了武艺不说,等大夫来诊脉的时候,还诊出,她被人下了致瞎的毒。
夫君的生母,是自己苦苦寻了十年的真凶,此等打击不算,还武艺尽废与失明……
若是她一朝醒来,面对这样的处境,会怎么做?
紫卉想着想着,莫名的就红了眼眶。
却在此时,替江雪玥擦着脸颊的男人,忽然问了一句。
“查出谁动的手了?”
紫卉赶忙咽下自己的眼泪,语气努力平静的道。
“主子说过,此事不宜伸张,千雾便没有借助大理寺衙门的人,也没有将此事告知安平侯,只派遣了自己的人,让他们去查了,不知是那人太过狡猾,还是有人,存心把他们作案的事情抹去,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
男人的视线凝在小女人的脸上,眸底漆黑一片,隐隐有些戾气溢出,再细细一看,却又是风平浪静,仿佛刚刚的一瞬,不过只是个错觉。
他越是不动声色,越是无波无澜,紫卉就越觉得,眼中的男人,戾气盎然,杀气冲天。
还未等她说些什么,屋外便响起了一道敲门声,紧接着便是急促的脚步声。
千雾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气宇轩昂,俊美儒雅的男人。
千雾朝容隐拱手行礼。
“主子,齐神医到了。”
容隐回眸,远远的瞥了他一眼,齐柯的唇角带着点淡笑。
礼貌性的朝他颔首,不过只是一个动作之后,他便听到容隐在说――
“请过来诊脉。”
他微微挑了挑眉头,还真是傲慢中又带着礼数。
不愧是容隐的作风,求人也能这么个求法!
齐柯无情的嘲笑了一声,边走边道。
“你要我来救人,我便来了,之前欠你的那份人情,你可没有什么机会,让我再继续帮你了。”
男人也不计较他的表情,异常冷静的应。
“只要你能让她恢复如常,什么话都好说。”
齐柯在江雪玥的**榻旁坐下,容隐将她的手拿出来,递给他。
他的手,搭在江雪玥包着纱布的手腕上,没有再说话,静心的为江雪玥把脉。
……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齐柯的眉头亦是越皱越紧,他忽然冷笑了几分。
“如果我说,我也可能做不到,让她恢复正常,你当如何,杀了我?”
容隐眯起了眼,“本王会做这种事?”
他话是这么说,但口气却是一点也不像是这么回事。
反倒像是在说……是,你要是做不到,就杀了你。
齐柯放回了江雪玥的手。
“首先,我要告诉你一件好事,她虽然没了武艺,但至少她体内的寒气,都悉数褪去了,你们若是想要个孩子,也容易的多。
江雪玥练得武艺,很奇怪。
至阴至寒,很像然起那个苏子浅的武艺。
但,之前她是有情蛊压着,或者说,它们是互相压制,但现在江雪玥已经有了容隐,情蛊的毒已经解了。
于江雪玥来说,她的武艺,便算是有害无益了。
容隐一双眼睛深邃而平淡,忽然就眯了起来。
“什么意思?”
齐柯解释道,“你不是医者,有一些术语你也听不懂。你只需要知道,她所练就的武艺,并不适合有孩子,换句话说,若是她还要练那个武艺的话,你们这辈子,都难以有个孩子。我曾接触过这一种人,她的武功比你的王妃,不知要高出多少,也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能舍弃武艺,所以她的夫君,便跋山涉水,替她去千里之外的火焰山,历尽磨难拿回红莲盛果,之所以能够成功,把她体内的寒气全部清除,除却她自身的意志力强大之外,也还有一件重大的因素,那便是,她那时候,是处子之身。”
他望着容隐的眼,甚是利索的补了一句。
“你的王妃不是处子之身。纵使你能拿到红莲盛果,但她也驱除不了体内的寒气。所以,她失去了武艺,绝对是一件好事。”
其实他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口。
容隐和君寒不一样。
江雪玥和苏子浅也不一样。
君寒之所以能够狂傲天下,哪怕是弑君一事,只要他想,他都干的出来,他是个疯子,十足十的,但他也有那个资本去猖獗就是了,毕竟,整个然起的江湖,都是他一个人独尊为大的。
是以,他敢去摘取红莲盛果,亦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是,容隐不一样。他的心计,他不敢说会比自己的师弟弱,他一点也不输给他的师弟,甚至还比他的师弟,城府要更深的多,他只是错在,生在了这么个帝王家。
喜欢上这么个背景乱套了的女人。
君寒的家世背景,算是比容隐的简单的多,苏子浅也比江雪玥简单的多。
他们两个之间,感情路虽然磕磕碰碰,但到底,是一条心通到底,身后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未报,后宫的恩恩怨怨,也扯不到他们的身上。
可江雪玥就不一样了。
她的娘亲就已经牵扯了很多人。
父亲现在,又是个朝中重臣。
所以说,顾忌二字,实在是害人不浅。
容隐半晌没说话,齐柯也默了一阵,才缓缓的叹了口气,道。
“不好的事情,就是你女人的眼睛……虽然是被毒瞎,解了毒就好了,但那个下毒的人,也是相当的聪明,他明明知道,要解开这种毒,就必须用到微仙草,可他还另外下了一种,与微仙草相生相克的毒。”
“两者在未解毒之前,都无毒,可一旦解了眼睛那部分的毒素,江雪玥体内的另一种毒,就会和用到解药中的微仙草,融合,然后变为另一种更为厉害的毒,届时,你的女人会变成什么样,我就不能保证了。”
简而言之,就是解开了江雪玥眼睛上的毒,就会有另一种,对人体伤害更大的毒产生。
容隐抿着薄唇,面无表情的问,“最差的结果,是什么?”
“死。”
……
江雪玥昏迷了很久,差不多接近五天五夜,才得以清醒。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触及的是一片黑色。
江雪玥微怔。
静静的睁着眼睛,盯着上方看了好久,才稍稍动了动。
因为很久没有说过话,喉咙干的厉害,难以发声,她摸索着**沿,慢慢的坐起了身子。
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身子很重很重。
手腕上的纱布已经褪去,她的手腕,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色的伤疤。
江雪玥掀开了被子,背部冷意蓦地袭来,她又重新盖了回来,摸索着一旁,找找有没有御寒的衣物。
因为屋子太黑,她看不见,摸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外袍,又或许没有,索性就不找了。
她再次掀开身上的棉被,翻身下榻,脚尖刚落地,纤瘦的肩膀上,便猛地一重,将她的身子,重新按回了**榻上。
那人应该是帮她拿了衣物,细心的帮她披上了外袍。
缓了一会,江雪玥这才感觉到暖意。
淡淡的墨竹香味,萦绕鼻尖,她重重的咳了好几声,然而发出的声音,却还是那么的不如人意。
沙哑而生涩。
“是容隐么?你怎么不点蜡烛?”
那人的动作明显的一顿,缓声低沉的开口。
“我不是容隐,天没黑。”
许是因为看不见的原因,江雪玥的听觉更加的敏感。
方才那人发出的声音,就像是故意压着嗓音发出的一般,很低很低。
不过,这个声音她听过,只是他后面的那句话……
江雪玥的眼睛倏地睁大,不再是像以往那般流光溢彩,也没有了其他的情绪,只剩余一片空洞无神。
脑海之中,蓦然响起了她昏迷前,残留最后一丝意识的时候,所听见的话语――
弄瞎!
什么东西弄瞎?!
难道,那时候他们所说的,就是她的眼睛?!
江雪玥摇着头,不太相信。
“难道我看不见,不是因为,我武艺尽失,已经失去了在黑夜之中,辨别景物的能力?”
男人没有立刻回应,像是在斟酌着什么,随后才抿唇应道。
“不是。”
他始终没有说过,那个刺耳的瞎字,但江雪玥却是脑子一白,猛地站起身来,但是因为许久不曾站起过,又几日不曾进食,脑袋顿时晕眩,身子不稳的往前倾去。
却在下一秒,纤细的腰就被一只手稳稳的托住,抱在了怀里。
江雪玥的血液尽褪,一张俏丽的脸上,毫无血色。
她以为,她昏迷前手腕上那股疼,是因为被人挑去了手筋。
身为医者,她很清楚的知道,那个地方,对一个习武之人而言,代表着什么。
刚醒来的身后,她只是觉得,因为被人废去了武艺,所以她失去了在黑夜里透视的能力。
她看不见,纯属只是因为,现在是天黑。
谁知道……
谁知道。
屋内诡异的静谧起来。
男人见她半晌没有动静,不由抱着她重新放回了榻上,把被子仔细给她盖好。
“你很久没吃过东西了,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等等。”
江雪玥听到了自己略微颤抖的声音。
“这是哪里,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可知道,容……璟然殿下有没有找过我?
男人静默了一瞬,“这是我的山庄。他找不找你,很重要?”
江雪玥顿时就默了。
若是她的眼睛里有光彩,那么此时此刻,光彩定是全部湮灭下来的。
她摇摇头,手里不自觉的,揪着盖在身上的棉被。
“没有。”
不管他有没有找,如今这个情况,她都是不想让他知道的。
何况……
他们之间,还有那么一大条鸿沟,跨不过去。
男人静静的注视了她一会,江雪玥看不见他,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是隐隐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应该不怎么开心。
果然。
下一瞬男人就俯首凑了下来,手指爱不释手的,刮着她娇嫩的脸。
“在我的地盘上,你还想着其他的男人,是不是,想我罚你,嗯?”
江雪玥并不怕他,或许是因为,交锋过好几次,她都没有感觉到,男人身上的恶意。
这才放低了戒备。
又或许是因为认命,毕竟她现在看不见,人又没了武艺,就算他想杀了她,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她抵抗不了。
江雪玥只是抬手,拍掉了那刮着她脸蛋的手。
“既然你救回了我,能不能看在我们之间,还有那么点交集的份上,先给我来点东西吃?我很饿。”
这会男人倒是没有再说些什么,打开了房门,吩咐了几声,便倒了一杯温热的开水,递送到江雪玥的唇边。
江雪玥看不到,有东西抵在自己的唇上,她便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身子。
“那是什么?”
“水。你不是口渴么?”
江雪玥一双眼睛没有焦距,唇也没动。
过了片刻,她刚要往前倾去,准备喝水的身后,站在身旁的男人的嗓音,却是贴着耳畔响起,很温柔,也很无奈。
他单手揽住她的腰身,一手再次把水杯递到她的唇边。
“张嘴。”
江雪玥乖顺的听话。
人已经到他手里了,还怕他会下毒弄死她么?
她喝了热水,喉间已经舒服了不少。
说话也不会那么的低哑难听。
像是意识到什么,等男人的手松开她腰身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往自己的身上摸去。
是一件薄薄的内衫和亵衣,料子挺好的,但想来,应该不是她自己的衣服。
视线一片漆黑,她面上近乎没有表情,也不问她现在穿着的衣服,是不是他换的,只是问。
“我昏睡了几天?”
男人很温柔,“好几天了。我看你一直不醒,身上又到处是伤,庄里没有女人,我便好心帮你擦了身子,为你换上干净的女衣。”
去你的好心!
江雪玥皮笑肉不笑的应,“还真是谢谢了。”
话撂下,男人不客气的回。
“应该的。好歹白眼狼应该也要做一些好事,让你刮目相看一下才对。”
江雪玥,“……”
她怎么就听出了,他语气里藏着咬牙切齿呢?!
蓦然,江雪玥想到了一件事。
“你说庄里没女人,那你哪里拿的女衣?”
而且,就算大街上的服装店都长一个样,人高矮胖瘦身材总是不一样的。
他给她穿上的衣服,怎么会这么的合身?
总不能,是因为他特地量过……罢。
思及此,江雪玥忽然就打了个寒颤,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男人有些漫不经心的笑。
“之前是没有,为了照顾你,我便找了一个女人回来,专门伺候你。”
“……那你怎么不让她给我穿衣服?!”
“嗯,因为我喜欢给你穿。”
“……”
江雪玥顿时就噎了。
忽然想起,她和这个男人不怎么美好的相遇。
一直都是他,在吃她的豆腐。
她微微眯了眯眼。
虽然她的眼里并没有焦距和神色,但男人还是不难看出,她开始戒备他。
男人默了默,然后低低沉沉的笑,“戒备我?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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