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丹心等人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在很短的时间内集市上的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象变戏法似的。龙圆圆四处打量道:“见鬼了,人呢?”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过了一会儿,从街道的拐角处便出现了一队人马,前面有数匹快马开道,马上之人扬鞭催骑,旁若无人。后面那队人马估计约有一百余人,那些人蒙古打扮,全身铠甲,手执长枪长矛,当中是一辆车子,车子黄旄白盖,车厢上镶金嵌玉,看上去华丽之极,一看便知车中之人非富即贵。碧痕低声对秦雪道:“小姐,这些鞑子为什么到我大宋国土横行无忌,却无人管束?”龙圆圆道:“大宋官府中这些狗官,只会欺负善良百姓,在这些鞑子面前,连屁也不敢放一个,大宋百姓被鞑子欺辱怕了,无怪乎百姓一听到鞑子来了便吓得魂飞魄散了。”她的声音较大,走在前面的几名元朝武士便已经听到,最先头的一人瞪眼向她一看,便伸手去抽腰间的佩刀。他身旁的一人伸手按住了他抽佩刀的手,叽哩咕噜说了些什么,说得却是蒙语,秦雪、龙圆圆、碧痕听不懂,颜丹心却听得清清楚楚。另外那人对抽刀之人说的意思是:“我们有重任在身,不要节外生枝,多惹是非!”中间那华丽车子停了下来,前后队伍一齐驻足,只听车中之人问道:“忽赤将军,出了什么事?”声音柔美,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说的也是蒙语。
颜丹心听到这声音,心头一震,忙将头别向一边。忽赤将马头勒转,走了数步,来到马车前,恭谨地说道:“禀公主,没什么大事,还请公主放心。”车中之人又道:“我们此次南来,父皇一再叮嘱要以和为贵,不要惹是生非,让宋人拿捏住把柄。”忽赤躬身答道:“是。”策马走到队伍前头,对适才那人低声耳语了几句,那人连连点头,不再理会龙颜丹心几人,率队继续向东而去。颜丹心几人让在道路一旁,那队人马经过时,颜丹心将身扭向一边,待那队人马过后,这才转过身来。龙圆圆道:“丹心哥哥,这些鞑子刚才叽哩咕噜地说些什么。还有你为什么要将身子转过去,这些蒙古狗怕他们干什么?”颜丹心道:“圆圆,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一路上还是谨慎为上,不要节外生枝,否则会误了大事。”几人点了点头。秦雪道:“颜大哥,这些是什么人,车中那人又是谁,他们到大宋干什么,要到哪里去?”她一连串问了几个问题,颜丹心摇了摇头,说道:“可能是蒙古的达官贵人吧,到大宋来干什么,我也猜不到。”龙圆圆道:“看上去派头挺大,车中之人一定非富即贵。丹心哥哥,不如我们将马车中那人擒了,带去给文丞相作为见面礼,你说好不好?”颜丹心笑道:“你这小毛丫头真不知天高地厚,这队元兵足有一百多人,个个身俱武功,凭你能擒得到她?”龙圆圆道:“我当然不行,可你武功盖世,要擒住车中之人岂不是易如反掌,不如我们尾随上去,看看他们晚上在何处落脚,伺机将车中那人抓了,岂不是大功一件?”秦雪、碧痕也击掌道:“这个主意不错!”颜丹心沉吟了一会,说道:“好吧,我们偷偷跟在后面,见机行事。不过你们可不许胡来。”四人当即回了客栈,颜丹心召来洪大鹰等人将大意说了,一行人店也不住了,便结账上路。
一行人出了集镇,沿路打探,得知元朝那队人马是往东而行,加快步伐,紧紧追赶。好在元兵行得也不快,停停走走,到了傍晚时分,便已经赶上,颜丹心对众人说道:“又免元兵疑心,我们不可离他们太近,还有我们人多扎眼,我看分成两拔,一前一后,尾随在元兵后面,他们在何处歇脚,我们也在何处歇脚,为了方便接头,走在前头的人最后留下记号。”接着便作了分配。颜丹心、秦雪、碧痕、任鹏飞领着几名江海帮帮众在前为第一拨,洪大鹰、龙圆圆及其他帮众为第二拨,跟在后面。龙圆圆想和颜丹心一拨,但颜丹心对她说晚上又可相见,要以大局为重,不可耍小性子,这才罢了。颜丹心离元兵总在二、三里左右,沿途命人作着记号。又行了二十余里,眼见天色已晚,元兵队伍到了一个小镇上,便驻足不行,看来是要在镇上过夜。那集镇很小,从镇头东边至西边不过半里地,颜丹心等人远远看着元兵进入了镇上一间较大的客栈。然后才陆续进入,到了镇上一打听,原来这镇名为“两界镇”,正处于江西和浙江省的交界之处,故而得名。镇上只有三家客栈,最大的一间名为“喜乐多”客栈已经被元兵包了,颜丹心等人只得在街尾的一家名为“福满楼”的客栈住下了。半个时辰后,洪大鹰一行前后到达,众人要了饭菜,吃过以后,天色已经黑了。颜丹心命人将洪大鹰、任鹏飞叫到自己的房中,说道:“今晚我要夜探元兵动静,看看他们此行的目的和用意,你们要小心留意,不要让人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洪大鹰道:“盟主一人去,我不放心,还是让我陪你一起去吧!”颜丹心摇手说道:“不必,去得人多了反而不便。再说我去是打探消息,不是去厮杀。万一被他们发现,区区几个元兵还奈何我不得。”洪大鹰、任鹏飞点头称是。颜丹心又作了些具体嘱咐。待两人离开后,颜丹心便在床上静坐用功,不知不觉到了起更。颜丹心起身下床,灭了房中烛火,悄悄出了房门,轻轻一跃,便窜上了屋顶。随即提了一口气,施展开绝顶轻功,象阵风一般几个起落便到了元兵所住的客栈房顶之上。他伏于正面一排房屋顶上,往院中一看,只见哪些元兵里三层外三层把守着整间客栈。南面一间大屋中隐隐透出灯光,颜丹心足尖在瓦片上一点,象只大鸟一般飞落过去,守在院中元兵丝毫没有发觉。他伏于瓦面之上,抽出两片瓦来,从房顶的窟窿中向房中窥看。只见这间房较大,房中红烛高烧,一个年轻女子坐在正中的椅子上,旁边两个蒙古打扮的侍女伺候着。少女前面躬身站着两个男人,全身武士打扮。颜丹心认得这两个人是日间在景德镇见过的两人。只听那年轻女子道:“忽赤、长突两位将军,此次本公主南来的目的,是与宋朝和谈,宋朝皇帝眼见山河不保,便提出要求和谈。从内心而言,父皇根本不打算和他们谈的,是我向父皇面前进谏,他才勉强答应。但无论谈得成谈不成,都不可惊扰宋朝百姓,这毕竟不是来打仗,免得落下话柄,招人以口实,让宋朝占了先机,你们可听清楚了。”说话这少女正是忽必烈爱女察伦公主。日间在景德镇颜丹心听到她的话音便即认出,他生怕察伦看见他,故而将身在折向一边。此时再听到她的声音,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忽赤和长突听完察伦主话,都躬身说道:“谨遵公主旨意。”察伦点了点头,说道:“已经很晚了,你们退下休息去吧!”忽赤和长突依言退出房来。
两人一走,察伦便站起身来,对身旁的婢女说道:“你们也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两个婢女应了声“是”,随即退了出去。察伦公主在房中踱了几步,自言自语地说道:“伯丹,伯丹,你真的还活着吗?”颜丹心听她提起自己的蒙古名字,心头一紧,心想:“原来她还一直记着我!”察伦公主幽幽地叹了口气,又接着道:“伯丹,你可知道,我向父皇力争要来做宋朝的和谈特使,原因就是我听国师讲你还活着,竟然还做了大宋的武林盟主!”颜丹心心想:“原来拔巴思被我踢下山崖并未摔死。是了,他逃回大都后,一定向忽必烈说起过我,还有那海云和尚与我几番交手,自然也记得我。”察伦又自语道:“这些年来,父皇帮我提了多少门婚事,都被我一一拒绝了,因为我一直相信你还活着,你果然尚在人世。唉,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颜丹心听到这里,心中有几分感动,心想:“我何尝又忘得了你,只不过你我一个属元一个属宋,天生便就是敌人。这辈子不可能在一起了。”想到这里,又不由得有几分伤感。他和察伦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如果不是身具家仇国恨的话,两人早已经结成连理了。这时候察伦转过身来,颜丹心见她依然美艳如花,只不过脸上带着几许哀怨,看上去有几分憔悴。颜丹心再也忍耐不住,刚想下房进屋,与她相认,忽听有人敲门,察伦问道:“是谁?”门外忽赤的声音答道:“公主,宋朝有密使要觐见公主,公主是见还是不见?”察伦道:“为何深夜到来,知不知道是谁派来的,所为何事?”忽赤答道:“那人说此事极为机密,一定要亲自见到公主,方才肯说。”察伦沉吟了一会,说道:“好吧,你请他进来吧!”说完整理了一下衣衫,端坐于椅子上。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忽赤领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宋人汉子走了进来,那人上前几步跪下叩头道:“小人李勃参见公主!”察伦问道:“你是何人派来的,夤夜参见本公主,到底有何要事?”李勃扭头看了看站立于一旁的忽赤,吞吞吐吐地道:“这个……这个……!”察伦道:“都是自己人,你尽管说便是。”李勃道:“我家主人吩咐,这事只能给公主一个人知道,旁人不便在场。”忽赤喝道:“你这宋猪,我们公主千金之躯,何等尊贵,只留你一人在此,万一你对公主不利,我等如何担待得起?”李勃笑了笑,说道:“将军适才将在下全身搜了个遍,我便是要行刺公主,身上也无兵器,再说,将军你等守在门外,近在咫尺,有何动静,马上便可发现,在下也不敢轻举妄动。最为重要的是,我受我家主人派遣,特来与公主谋事,怎么对公主不利,将军你多虑了。”察伦见他谈吐从容,说得入情入理。便对忽赤说道:“忽赤将军,你退到门外吧,谅他也不敢对本公主不利。”忽赤只得说了声:“是。”然后退到门外。待忽赤退下,察伦对李勃说道:“有什么事,你现在可以说了。”李勃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札,双手高举递于察伦说道:“这是贾相命我呈于公主的密函,请公主过目。”察伦伸手接过信来,展开信函一看,里面的内容大致意思是南宋丞相兼枢密使可作为元朝内应,接应元兵攻破临安,但元朝吞并了大宋后,要任命他至少为副丞相一职。察伦公主看了书信,冷笑了一声,说道:“无怪你们宋朝要灭亡,用这样的人当宰相,想不亡国都难。”然后对李勃说道:“你们提出议和,我作为谈判使节,背着宋朝皇帝干这种勾当,不也太卑鄙了么?再说,现在我大元重兵压境,胜券在握,贾似道有什么资格与我讨价还价。你回去告诉他,元朝公主要见的是大宋皇帝,要谈也和大宋皇后、皇帝谈,不会和他这种奸险小人为伍。”她义正辞严,说得李勃哑口无言,脸色尴尬之极,房顶上的颜丹心也不禁暗暗赞许,心想:“不愧是忽必烈之女,真有乃父之风”。这时门外的忽赤已经听到里面动静,打开门大踏步进来,执刀对李勃喝道:“公主饶你不死,还不快滚!”察伦将信抛于地上,李勃伏身拾起,抱头鼠窜而去,刚走出不久,只听“啊”地一声惨叫传来,察伦失声问道:“你竟然命人杀了他?”忽赤躬身答道:“禀公主,小人只命人将他耳朵割下,以示惩戒,并未伤他性命。”察伦这才心安。
颜丹心在房顶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察伦作为元朝特使,到大宋和谈,如若这时要挟于她,岂不失了大丈夫行径?适才奸相贾似道托人捎了密函,欲卖国求荣,这实在是有利于元朝的大好之机,察伦作为一介女流,尚且不愿与小人狼狈为奸,难道我一个男人大丈夫却要挟持一个女子为质么?既不能相见,也不能相伤,不如下步再作打算。想到这里,当即将瓦片轻轻放回原处,缓缓起身施展轻功,不多时便回到了所住客栈。
进入房中,秦雪、龙圆圆、洪大鹰等人正在房中等候,众人见颜丹心回来,都全部站起身来。秦雪问道:“颜大哥,怎么样?”颜丹心道:“车中之人是个女子,是元朝派来和谈的使者。”龙圆圆道:“那女的是什么身份?”颜丹心迟疑了一下,答道:“好象是什么公主、郡主的。”龙圆圆道:“丹心哥哥,之前姓常的汉奸说你在蒙古有了婚约,是什么蒙古皇帝的公主,那皇帝老儿还封你为金弓驸马,不会就是她吧?”颜丹心知道这事到底隐瞒不住,答道:“正是她。忽必烈的小女儿察伦公主。”龙圆圆醋意大发,说道:“怪不得下不了手,原来是旧相识到了。她长得很漂亮吧?”颜丹心正色道:“圆圆,俗话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个时候如若我们对元朝使臣不利,更容易引起两国纷争,目前我大宋势微力薄,如此议和,免去战乱之祸,对百姓未曾不件好事。如若我是只顾儿女私情,不管家国大义之人,我当曾又何必抛弃一切,回归大宋呢?”洪大鹰道:“圆圆,盟主根本就不是这种人,不要再乱说话了。”龙圆圆自知理亏,便不敢再言语。颜丹心又将贾似道派人想与元朝勾结,但被察伦拒绝的事情说了,众人一听都气愤填膺。任鹏飞道:“这奸相祸国殃民,大宋有今天,也是朝廷用人不察所致。”秦雪道:“听颜大哥讲来,那察伦公主倒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不愿意干那些见不得光的无耻之事。但那贾似道实在可恶,作为朝廷重臣,这个时候,竟然卖国求荣,颜大哥,不如我们找个机会,先将他除去,留着他将贻患无穷。”颜丹心道:“待到了临安,与义父接上了头,再从长计议,目前不要轻举妄动。还是跟在他们队伍后面,见机行事。私自行动者,按盟规处置。”他生怕龙圆圆乱搞一气,闯出大祸,所以最后一句语气尤为严厉。众人齐齐应允,这才各各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颜丹心等人依然远远跟随在察伦的队伍之后,过了“两界镇”,便进入了浙江地界,离临安也不过两三天的路程。元兵可能是考虑到察伦贵为公主,路上不宜过份劳累颠簸,便不急于赶路,队伍走得较慢。颜丹心等人远远跟在后面,元兵始终未曾发觉,一日无事。到了第三日,到了桐庐县,离临安只有百余里远近,元兵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颜丹心等人不敢靠近,也在三里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过了约摸一个时辰,任鹏飞派出打前站的人回来禀报:“元人使者的队伍已经折向北行,似乎不去临安了。”颜丹心心道:“莫非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心下盘算,对洪大鹰等人说道:“继续跟踪,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样?”察伦所率的元兵一路北行,颜丹心等人仅仅尾随在后,行到傍晚,眼看前不挨村后不着店,来到一片树林之前,元兵便搭起了帐篷,点起了灯笼,蒙古人是游牧民族,随遇而安惯了,察伦虽贵为公主,但已经习以为常。颜丹心一行在二、三里开外的地方,找一处隐蔽的地方就地休息,洪大鹰等人都带了干粮,拿出分众人吃了。颜丹心说道:“元兵为何改道北行,不到临安和谈,想必发生了什么事情。今晚我和任舵主夜探他们的营账,你们静候在这里,不要轻动,免得被他们发现。”任鹏飞是江海帮中舟山分舵舵主,因此颜丹心称他为任舵主。众人一一遵允。于是在林中找到适合之处闭目休息。到了中夜,颜丹心和任鹏飞两人轻轻起身,不惊动其他人,径往元兵营帐而来。元兵百余人的队伍,搭了七个帐篷,中间一个较大,外表看上去也很华丽,有六个相对较小的围在中央。想必较大的帐篷便是察伦公主的行帐了。
颜丹心二人蹩近帐篷,但见元兵里外围了几层,来回巡逻,绕过守在外围值班的哨兵,但见帐内灯火通明,方圆十数丈都可看来人影。若要接近帐蓬,且不被元兵发现,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颜丹心和任鹏飞略作商议,任鹏飞智计虽多,但武功只不过二流水平。颜丹心低声说道:“你在外围等我,我先进去看看情况再说。”任鹏飞点了点头。颜丹心足尖一点,轻轻跃到身前一株大树的树枝上面,再一跃,跃出数丈落于西侧的营帐顶上,脚尖再轻轻一点,腾身跃起,便落于中间最大的帐篷顶上。他轻功绝高,这两跃速度又极快,草地上来回巡逻值勤的元兵丝毫没有发觉。颜丹心伏于营帐顶上,正要从营帐顶的缝隙从里面窥看,瞥眼间见到一个黑影从东边的营帐绕了进来,在草地上一滚,便避开了值勤的元兵,有两个元兵似乎发现了动静,正要走过来喝问,突然背后又多了条黑影,从后面一勒两个元兵的脖子,轻轻一扭,便将元兵的脖子拧断,然后将两人的尸体拖到了营帐的背后。前面的黑影并未察觉,低身向前一扑,顺着草地滑向前数丈,便到了中间大营帐的底边,然后掀起帐脚,窜进了帐中,速度又急又快,门前守卫的元兵半点未曾察觉。颜丹心在帐顶看着这两个人影异常熟悉,此时见到前面的黑影窜进帐中,急忙将脸贴于帐顶,向帐内察看,一看之下,不惊吃了一惊,那人影竟然是龙圆圆。
那人影窜进帐中,就地一滚,伸指便点了两名丫鬟的穴道,察伦公主未料到有人突然闯进帐中来,张口问道:“你是……”,才说出了两个字,龙圆圆手中早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架在她的脖劲之上,低声说道:“住嘴,如若再叫,我便一刀把你杀了。”察伦点了点头,却不慌张,问道:“你是什么人,知不知道我是谁,竟敢对我无礼?”龙圆圆冷笑一声,说道:“你是忽必烈的女儿,叫什么劳什子察伦公主的嘛。我今晚便是来看看你长得什么模样,让丹心哥哥念念不忘。”说着用左手托住察伦的下颔,将她的脸扳了起来,在灯光之下细细观瞧,只见察伦肤白胜雪,高鼻樱唇,果真是貌美如花。龙圆圆一看之下,心中顿生妒意,说道:“果真是个美人胚子,如果我是男人看了也会动心,难怪丹心哥哥会为你神魂颠倒了。”察伦道:“谁是丹心哥哥,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你快快放开我。”龙圆圆冷笑一声,说道:“你别装佯了,不就是你的金弓驸马了。”察伦道:“伯丹?你认识他吗?他在哪里,你快告诉我,我要去找他。”这时守候在门外的卫士似乎觉察到了动静,在帐外请示道:“公主,您可安好?”龙圆圆低声对察伦说道:“如果你乱说话,我立即在你白嫩的脸蛋上划上一刀。”察伦只得高声答道:“我很好,没事。”帐外卫士听到察伦回答,便信以为真,走开了。龙圆圆说道:“你们此次到大宋来议和,为何不去临安,折向北行了。”察伦道:“你究竟何人,打听这些事做什么?”龙圆圆道:“我是大宋子民,难道关于大宋朝的事我不该过问吗?”察伦道:“这是机密之事,我不能告诉你。”龙圆圆匕首向她脸颊上一压,说道:“你若不说,我便在漂亮的脸蛋上划上两刀,看看今后谁还会喜欢你,你这尊贵无皆公主以后如何出来见人?”每个女人对自己的容貌都十分珍视,特别对于漂亮的女人尤其如此。察伦心中虽然害怕之极,但她始终是忽必烈之女,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地说道:“你如果伤了我,外面的卫士会全面冲进来,你也一样难逃一死。”龙圆圆急道:“在我死之前我拉你陪我一起死。有你这个元朝公主陪葬值得了。”说着又用力压了压匕首,说道:“你说还是不说,我数三声,不说的话,休要怪要无情。”接首便数道:“一,二。”察伦仍然闭口不言,龙圆圆“哼”了一声,说道:“想不到你骨头挺硬的。”察伦头微微一晃,刀锋便在她脸上留下了一条淡淡血痕,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强忍住不流下来。龙圆圆低喝道:“三。”颜丹心在帐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深怕龙圆圆当真伤害到察伦,心中大急,当龙圆圆数到第三时,手指从帐顶伸进,拇指搭于食指和中指上一弹,这正是《无为心法》的无为指法,他情急之下,用了三成内力,一股无形指力直射在龙圆圆手腕的“曲池穴”上,龙圆圆手腕剧麻,“哎哟”一下失声叫了出来,匕首随即掉落于地毯之上。帐外元兵听到公主帐中惊叫声音,以为公主出事,个个大惊,无暇禀报,十数人掀开帐帘急急冲进帐来。与此同时,颜丹心早身形一沉,将帐顶压了个大洞,破帐而入,站立于元兵、察伦和龙圆圆之间。察伦见到突然有人从帐顶降落,被吓了一大跳,见一个二十四、五岁的英挺少年已然站在面前。她刚问了半句:“你是何……”,接着脑中亮光一闪,颤声道:“你是伯丹?”他和颜丹心数年不见,颜丹心较以前高大健壮了许多,但面目轮廓依稀可辩认得出。这时冲进帐中的元兵见到一个陌生男子站在公主对面,不由分说,举起刀枪便向颜丹心后背砍刺,颜丹心更不回头,后背上象长了眼睛一样,两只手向后乱抓乱拿,砍向他的兵器便尽数被他抓在手中,一边伸手抓元兵砍来的刀枪,一边和察伦对话。只颜丹心沉声答道:“不错,我是伯丹,察伦公主,多年不见,你一向可好?”察伦见站在面前的人果然是朝思暮想的伯丹,只觉头一晕,倒退了两步,定了定神,见颜丹心身后的元兵又再度向他攻击,当即喝道:“他俩是我的朋友,你们快快退出帐外。”颜丹心将手中缴获的兵器抛于地上,元兵一一将兵器拾起,然后缓缓退到帐外,忽赤和长突欲待再言,见察伦微现怒色,便不敢再作声,依言退到帐外。察伦声音微抖,说道:“这些年,你到了哪里,杳无音信?”颜丹心微微一笑,说道:“这事说来话长,不是一时半刻所能说清。察伦公主,还是说说你此次南行的目的吧?”察伦心中一酸,说道:“你居然叫我察伦公主,以前你一直都叫我察伦的。没想到数年未见,竟变得如此生分。”颜丹心道:“你本来就是忽必烈的女儿,名副其实的公主。”察伦向前一步,颜丹心后退了半步,察伦红着眼圈道:“伯丹,这些年来,难道你当真把我忘了?”颜丹心顿了一顿,说道:“公主,此时此地非谈儿女私情的时候。”察伦突然高声问道:“你可知道,我此次请父王恩准我南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站在一旁的龙圆圆插口道:“你不就是什么使者,来与大宋和谈的了。”察伦瞟了龙圆圆一眼,继续对颜丹心说道:“伯丹,难道你忘了我们曾经有婚约的么?”颜丹心心中一震,说道:“公主,你知道我不是蒙古人,我不是伯丹的儿子。你知道我是大宋子民,你应该也知道你父亲忽必烈和伯颜是杀害我父母的仇人。”察伦两行清泪顺着晶莹如玉的脸宠流了下来,突然扑到颜丹心胸前哭道:“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龙圆圆醋意大发,喝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要不要脸?”伸手去抓察伦的肩膀。察伦只觉肩膀剧疼,哎哟一声叫了出来,退开两步,差点摔倒。颜丹心扬臂一振,将龙圆圆手格开,龙圆圆一屁股跌坐于地毯之上,小嘴一撇,带着哭腔道:“丹心哥哥,你……你居然为了这个蒙古女人打我。”颜丹心道:“圆圆,察伦她不懂武功的,你下手这样重,会伤到她。”龙圆圆叫道:“她不知羞耻,居然当着我的面和你亲热。”颜丹心道:“多年前她便与我有了婚约,她现在仍是我的未婚妻。”龙圆圆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拾起地毯上的匕首,朝颜丹心叫道:“你便守着你的鞑子未婚妻吧!”说着掀开帐帘冲了出去,帐外的元兵见适才的女子冲了出来,便上前阻拦,龙圆圆正值愤怒之际,大叫道:“滚开,你这些臭鞑子!”手中匕首乱挥乱刺,刺伤了两人。颜丹心在帐中听到外面的打杀之声,抱拳对察伦说道:“公主,请不要为难我的朋友。”察伦点了点头,对帐外叫道:“忽赤将军!”守在帐门口的忽赤快步走了进来,察伦对他说道:“传我命令,让刚才那位姑娘走,不得阻拦,谁要不听命令,定斩不赦!”忽赤领命而去。
颜丹心听得外面的打杀之声消失,对察伦道:“谢谢你,察伦公主。”察伦幽幽地说道:“你还是叫我公主,这么见外和生份。”颜丹心说道:“我知道公主是代表元朝来与我大宋和谈的,我此番前来,主要是想问问公主殿下何以突然不去临安,却折向北行,莫非是有什么变故不成?”察伦说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你来找我的目的,不是想见我,主要是为了刺探军情?”颜丹心一怔,说道:“也是,也不是。”察伦脸现喜色:“这么说,你还是想见我了。”颜丹心避开话题道:“公主,刚才我向你讨教的事你还没有回答。”察伦叹了口气,说道:“我在大都偶然听到国师拔巴思和父皇的谈话,说到了你,知道你仍活着,只不过回到了大宋,并且还在庐山大会上当了武林盟主。恰巧宋朝皇帝又遣使送信愿意割地赔款讲和,我闻听父皇欲派使节到宋,我寻思到了大宋便可能见到你,于是自告奋勇当这个使者。起初父皇担心我的安危,并不同意,后来在我的苦苦哀求下,才答应了我的请求,本来明日便可到达临安,只不过今天凌晨,父皇派快马送了一封信来,事情又发生了新的变化。”颜丹心道:“是什么变化?”察伦道:“这是极为机密之事,伯丹,我身为大元朝的公主,现下又是使臣身份,自当要为父皇为大元着想,伯丹,你随我回大都去吧,回到大都以后,父皇看在我的面上,过去的一切,父皇会既往不咎。如果你想当官的话,我会求父皇赐你官职。如果你不愿为官,我们俩可长相厮守,不再过问政事。你看可好?”颜丹心摇了摇头,苦笑道:“公主,你当真是太天真了。我既然身为大宋子民,理当为大宋效命。更何况,家仇国恨,岂能说了便了的。再说,我要是恋栈你所说的一切,当初又何必抛弃所有回来,公主,物是人非,一切都不可能回头了。我倒是觉得,公主如你不嫌弃跟着我受苦,倒可留在大宋,我必然会一心一意待你。”察伦沉默半晌,说道:“自小到大,父皇最宠爱的是我。我就这样离开了他,会令他伤心欲绝的。再说,我是蒙古的公主,忽必烈的女儿,宋朝百姓知道我的身份,能容得下我吗?”颜丹心叹了一口气,说道:“一切命注定,半点不由人。公主,你身为蒙古使臣,我不想令你为难,望你珍重,在下就此告辞!”说完抱了抱拳,转身欲走。察伦闻言大急,颤声道:“你这就要走,我千辛万苦只为了寻你,你就这么狠心?”颜丹心止住脚步,半晌不言。察伦上前几步,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腰,脸贴于他的胸膛之上,哽咽道:“你别走,这一走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颜丹心心潮澎湃,昔日柔情渐渐涌上心头,伸手轻捋着察伦秀发,柔声说道:“察伦,你我今生无缘,只待来生吧!”察伦沉浸于短暂的幸福之中。两人就这样默然相拥,任凭时光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帐外的熹光微微透了进来,颜丹心矍然而惊,轻声对察伦说道:“察伦,天快亮了,我该走了。”察伦轻轻叹了一口气,松开搂住颜丹心的双手,转身走到桌前,从桌上拿起剪刀,“喀嚓”一声交自己的一缕秀发剪了下来,她将哪缕头发递于颜丹心,说道:“伯丹,你我今生虽不能在一起,但我也终生不会再嫁,这缕头发,你留着吧。”颜丹心大惊道:“察伦,你……你又何苦如此?”察伦凄然道:“你们汉人有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伯丹,这一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会爱了。”颜丹心大为感动,上前两步,抓住察伦的手,动情道:“察伦,察伦,今生是我负你,是我对不起你。”察伦哭道:“我只希望你看到头头能记起我。天快亮了,你快走吧!”颜丹心一狠心,放开察伦,将她赠的秀发塞入怀中,转身向帐外走去。忽听察伦在身后说道:“伯丹,父皇听信了伯颜之言,不再与宋朝和谈,并调动大军数十万,战船三千只,即将渡江攻宋,你赶快向大宋朝廷禀报,好作准备应敌。”颜丹心狠命点了点头,既不答话,也不敢回头,掀开帐帘而出。颜丹心刚出了大帐,便听到帐中察伦的哭声,守在帐外的元兵见颜丹心在公主帐中大半夜,公主却在帐中痛哭,不知道这男子与公主有何关系,无人敢随意阻拦,只眼睁睁看着颜丹心昂首而去,颜丹心听得察伦的哭声隐隐传来,只觉胸中郁闷之至,脚下越走越快,不多时走出了元兵营帐范围,察伦的哭声再也不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