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在欺骗之上的爱,让我更痛,不如不要。
冰冷的刀刃离开脖子的一刹那,我其实有那么一瞬想起当年苏颖将匕首架在我脖子上的情景,当时陆杰铭来得及时,不然我真有可能被苏颖埋了,陆杰铭的冷,我是深有体会,可也是那时,我才开始认为他对我是有意思的。
可我没想到他那么狠啊,对我那么狠。
亲手拿钱给我去堕胎,将我送入夜场,转身变为金主,拯救我,让我感恩戴德的跟着他,我就这样被他耍了五年?
“你有什么证据让我相信你说的这些话是真的,你恨我入骨,我凭什么相信你?当初那个孩子,是我自己选择打的,孩子不健康,就算杨少钧在,也不会要,不会要。”我颤着声音,低低的问,喃喃的嘶吼,双手捂着脸,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做最后挣扎。
“你还在做垂死挣扎,真是可怜。”杨柳儿将手里的匕首随意丢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说:“证据我是没有,但你可以问周玉,或者去找陆杰铭对质,看他怎么回答你,哦,对了,你现在怀着他的孩子,就算知道这一切,也会当做不知道吧,不然为什么杨少钧找你之后,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呢,陆杰铭当真是用心良苦,他可能早就料到了这天,既然用一个孩子来拴住你,真是可怜了杨少钧一片痴心,自己的孩子被人算计弄没了,自己的女人也跟了别人,这些年因为惦记着你,不向白家求助,最后连杨氏也保不住,真是可怜,其实说我阴毒,我觉得你才更狠辣,连你的好姐妹,兰杏的死活都不顾,这些年我倒没发现你这个人也会自欺欺人,不过我今天应该让你醒了吧,黎若,当年我说过你聪明,可女人再聪明,遇到男人,都没用了,到头来,我们不过都是被利用的女人。”
我仰着头,讷讷的问:“你们的算计从什么时候开始?”
当初我进夜场确实有杨柳儿一部分算计,不,现在应该说是陆杰铭的算计,可当年,我是因为那年初六的噩梦,让我彻底走上这条不归路,陆杰铭就是再怎么算计,也不会算到那一步。
周玉胆战心惊的站在一旁,眼神警告杨柳儿不要再说,可都说到这个地步,还差那一点吗?
杨柳儿似回忆了一下,淡淡的说:“应该是KTV那次吧,或许更久,陆杰铭的心思,我怎么猜得到呢,可这有区别吗?过程不重要,他要的从来都是结果。”
呵,对是,过程有什么重要,无论有没有初六的事,最后我还是会顺着陆杰铭的安排,走上他的路。
KTV,那个在楼梯口问我会不会抽烟的陆杰铭,想起,心底狠狠一抽。
我深深闭着眼,脑海里划过他幽冷的眸子,高深莫测,我看不懂,五年来,从未看懂,但不懂没关系啊,我为他付出青春与热枕,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没想能有一天能得到他的爱,因为那是奢望,我一次次的从他身边离开,可离开的痛,远比在他身边承受的冷漠更痛,所以我选择回来,我以为我一直是那个来如风的女子,可到头来,杨柳儿说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
我从来没有逃脱过陆杰铭的每一步算计,这时,我不由得怀疑,我到底是真爱陆杰铭,还是这也是他的一种算计?
我不知道了,脑子里响起那天杨少钧的话,他问我,是不是一点不在乎那个孩子,杨少钧当初说陆杰铭欠他的血债,他会让陆杰铭血偿,可他现在连杨氏都没有了,这一切,也有我的功劳。
“杨少钧怎么样了?”
我瘫坐在长椅上,杨柳儿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冷笑,她一步步后退,重新戴上墨镜,看了眼碧蓝如洗的天空,双手插兜,耸耸肩,嘲讽的说:“你现在还知道想起他?我杨柳儿说过,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他陆杰铭想财色双收,我怎能让他如意,利用和欺骗,将会是你们之间的一根刺,就算你们在一起,也时不时的刺你们一下,你还是顾好自己吧,我们斗了这么多年,今天,也算是结束了,对了,还有件事,这些年你最恨我的,是当年我害了你的孩子,你想报复我,我好心提醒你,想报复,也得找对报复的对象。”
最后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杨柳儿没有解释,她像来时一样离开,如果不是地上那把匕首,仿佛这是一场虚幻。
周玉担心的看着我,却不知道怎么劝,因为她怕我向她发问,所以她只是站在一旁,等我自己缓过去,顺便也给陆杰铭拨了电话过去,她只简单的说了句杨柳儿来过了,那边的陆杰铭,就足够知道所有了。
可是陆杰铭没有立刻赶过来解释,晚上也没有回来,当天夜里,我就像具行尸走肉的躺在床上,目光空洞无神的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全是杨柳儿的话,还有她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找对报复的对象,是谁?
苏颖跟杨柳儿参与其中,这是肯定的,当年杨柳儿跟陆杰铭去国外出差,事情就发生了,那时我怀疑是周玉,可后来陆杰铭跟我说,周玉是值得可信的,跟杨少钧摊牌后,我才知道这事跟杨柳儿有关,把周玉排除了,只因为我相信陆杰铭,所以排除了她,可如今呢?
我都被陆杰铭骗了五年,还有什么可信的?
周玉对苏家如此冷淡,早就归了陆杰铭手下,当年苏家一个电话,真的能足以将她叫回去?
怎么可能,现在苏颖的父亲都死了,周玉也没回去看一眼,她这么听陆杰铭的话,当年为什么没有执意送我回去?
如杨柳儿所说,周玉说是陆杰铭的狗腿子也不为过,更何况周玉也是喜欢陆杰铭,那当年那个孩子,陆杰铭是故意的?
杨柳儿再怎么聪明,她身后还有一个陆杰铭,如果不是陆杰铭的默许,那孩子真的能没了?
可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用一个无辜的孩子,虎毒还不食子呢,陆杰铭怎么会那么残忍?
周玉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在门口,透过门缝看我是否无恙。
我微微转动了脑袋,冲周玉冷冷的道:“陆杰铭不给我解释,事到如今,周玉,你是否能告诉我,当年我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陆杰铭又为什么要针对杨家?就算死,你们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周玉推门进来,站在床头,一张冷艳的脸,带着一丝怜悯同情与无奈,还有一丝说不出的复杂,迟疑了一会儿,她在床边坐下来,似乎陷入某种回忆,缓缓的说:“黎小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一个二十年前的故事,二十年,时间过了这么久,当年轰动整个香港的杨氏绑架案,或许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吧,可有的人还记得清清楚楚,比如我,比如陆总,其实我也算不得上记清楚,只是凡是陆总的事,就是我周玉的事,对,我爱这个男人,从八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爱了,众所周知,杨家是船业大王,多少海运都被他杨家垄断。”
周玉的每句话都让我胆战心惊,她看了我一眼继续说:“二十年前,有一位商人,从香港让杨家运了一批货,是一批食品生产设备,这位商人跟杨家已经打了几年的交道,很是信任,根本就没想到这次船运,会让商人倾家荡产,公司被查封,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她没想让我去猜,忽然有些激动的说道:“因为设备里藏有大量海洛因,还有各种高纯度的毒品,黎若,你跟在陆总这些年,也见过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不用我说,也知道这海洛因是怎么回事,是杨家趁着这位商人的货,偷偷放在里面的,最后结局,刚才我也说了,后来商人为了报复,绑架了杨老爷子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子,世人都只知道绑匪是为了杨家的钱,可那时候的杨家,虽然富裕,但还不至于让人如此疯狂,赎金一亿美金?你相信?那位商人为的只是想让杨老爷子出面作证,毒品跟他无关,可杨老爷子怎么可能会答应,他作证了,那最后不是把自己栽进去了?”
“那位商人是谁?”我隐隐有猜到这位商人跟陆杰铭有关,可到底是谁,能让陆杰铭如此报复?
周玉眼底划过一抹伤痛,她说:“当时那位商人的初衷不是真把杨氏夫妇怎么样,是杨绍德把他逼急了,杨绍德一边答应着出庭作证,重新上诉,一边却联系了警察,都说作恶多端的人,总有报应,他没想到有记者知道了绑架的事,最后害了自己的儿子儿媳。”
“那位商人到底是谁?这跟陆杰铭有什么关系?”我倏地从床上起来,抓着周玉的手臂急问道。
周玉深深地的看了我一眼,沉痛的说:“陆总的亲生的父亲。”
“怎么会?”我皱着眉,这太戏剧了,我想笑,可我笑不出来,这个场合也不适合笑,周玉说:“绑架案后,陆总的父亲被抓了,后来在监狱里自杀了,陆总的母亲得知这个消息,崩溃了,在同一天跳了楼,之后陆总就跟了现在的陆氏夫妇,也就是陆总的姨夫姨母,陆先生得知自己的大哥在监狱里自杀,他们没有生育能力,就把陆总当做了儿子,你说这样的仇,陆总他是报,还是不报?杨家能走到今天的船业大王,为什么?还不是靠的走私,如今陆总只是把杨氏收购,这跟当年杨家做的事相比,谁更恶毒,卑鄙?”
我盯着周玉愤恨的脸,用了一分钟的时间去消化她嘴里的那些事,我的手浸出了冷汗,陆杰铭背负的仇恨,藏的那样深,我一点也不知道。
“杨老爷子的死,跟陆杰铭有关吗?我的孩子,到底是谁害死的?”
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别人泼了我冷水,我就烧开了泼回去,更别说害的家破人亡,陆杰铭心中有仇恨,我可以理解,若他早告诉我,我说不定帮他拎着菜刀去砍对方,可我接受不了,他设了这么大的局,将我当做一枚棋子,如同杨柳儿一样的棋子,不,好像又比棋子重要一点,可我是该为这份特殊感激涕零,还是悲戚呢?
“他该死。”
周玉冷冷的三个字回答了我前面的问题,却没告诉我的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敢再去问了,她的不回答,只会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我的猜测,还有一种,就是她等陆杰铭给我回答,因为毕竟那是我跟陆杰铭的孩子。
我的手从周玉的手臂上缓缓松开,回想这些年来的每一件事,当年的是是非非,恩怨仇恨,我没法去判断,我也没有承受过陆杰铭同时失去双亲的滋味,但当年杨少钧的父母已经为此付出了生命,现在杨绍德也死了,那杨少钧呢?
“陆杰铭会对杨少钧怎么样?”我不知道杨少钧知道二十年前的事吗?若他知道,这一场仇恨,冤冤相报,到底是什么结局?
应该说是什么结局我才能够接受。
“陆总自有打算。”周玉以这句话终止了我们所有的谈话,她让我好生休息离开的时候,劝了我一句,且行且珍惜。
当年丽姐对我说了这句话,之后我失去了孩子,周玉在杨柳儿说了那些话后,在她告诉我陆杰铭的仇恨之后,来说这句话,是劝我留在陆杰铭的身边?
凌晨两点的时候,我还是没有睡着,从眼角滑落的泪水灌进耳朵里,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我咬着下唇,捂着嘴,为了不让人听见,只能压抑的哭泣,直到后来哭累了,泪干了,我的心情依然烦乱,在杨柳儿的话之后,我本打算离开,周玉的一番话,让我又心疼又恨那个男人。
想了很久,我拿起手机给江夏发了条短信,告诉她,我要走了,其它的什么也没说。
对,后来我还是决定走了。
我摸了摸肚子,再过些日子,孩子就要出来了,现在我已经顾不得杨少钧最后会怎么样,陆杰铭什么意思,我知道,我有孩子就够了。
江夏回电话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那时我已经换了衣服,捂着肚子走出了小区,我走的时候,除了身份证件和银行卡,什么也没带,包括手机,所以我没能接到江夏的电话。
后来我还是不放心杨少钧,那个为我付出如此多的男人,我在床头给陆杰铭留了一张纸条,让他放杨少钧一马。
当时周玉是看着我走的,见我走,她拦住我,焦急的给陆杰铭打电话,那边却是关机,那一声嘟嘟声,就像是一种结束,一种宣判,对我跟陆杰铭的宣判。
陆杰铭是派了这么多人看着我,可是我要走,他们敢拦吗?有时候,一个人将全部豁出去了,兔子也会咬人,我肚子里的可是王牌,出了点事,陆杰铭不把他们脑袋拧下来?所以他们只能看着我走。
我在门口招手拦出租车,平时这个点,很好拦车,今天奇了怪了,等了五分钟,一辆出租车也没有,我等的出租车没来,却把那辆黑色的轿车等来了。
当时看着他的车出现,就像是清晨升起了朝阳,如死灰的心奇迹般的在蠢蠢欲动。
陆杰铭是急匆匆赶回来的,车子估计飙到了两百码,刺耳的刹车声势要划破耳膜,陆杰铭冷着一张千年寒冰不化的脸下车,车门被他砰的一声重重关上,那砰地一声,加上他面色冷厉的可怕,一双阴鹜的眸子仿佛要吃了我似的,我既然有点怂,不由得朝后面退了一步脚步朝外面挪,有想要逃跑的趋势。
“给我站住。”陆杰铭低吼了一声,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既然有了一丝惊慌失措,那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丢了才会流露出的恐慌。
他大步流星过来,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捏的很紧,疼的我倒吸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