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非实则有点心虚。
他堂堂小公爷倒插门做上门女婿,传出去固然不好听。
但是在不久的将来,杨家小姐被逃婚的事情传出去,杨小姐定然也要遭受极大非议,对女子名声而言是非常大的伤害,而且还会累及整个杨府声誉。
相比较起来,反倒显得他倒插门这事没那么严重了。
“但是这事也不能怪我啊是吧?我都说了不同意不愿意了,是你们逼着我成亲的,枉顾我的意愿,自然不能怪我用自己的方式反抗……”
“话虽如此,但是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被未婚夫逃婚,事情传出去她日后怕是更找不到好人家了……本来年纪就大了,性情还古板,哪里能招到良人喜欢?”
“这种事情对女子伤害那么大,万一她想不开,会不会寻短见?!哎呀娘喂!要不我写封信捎回去,跟她好好说说,让她在成亲前主动退婚?”
夏侯非深以为这是个好主意。
姑娘家主动退婚,虽然名声依旧会有损,但是比起被逃婚,那点损伤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素昧平生,他都不计较“被退婚”的丑名,算对得起她了吧?
一个人边走边嘀嘀咕咕,回过神来夏侯非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禅院里转悠了半天。
“……”立即闷头朝门口疾走,快步离去。
幸好没人看见,真踏马丢人。
等他离开后,在院子一角的荒置香炉鼎后头,方走出两个人来。
“小姐,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把他臭骂一顿?堂堂七尺男儿竟然逃婚!还想着写信让小姐您主动退亲,把责任全推到你头上让个弱女子来承担,哪里有一丝男儿该有的担当!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竟然挑了他做您夫婿!”丫鬟模样的小姑娘瞪着门口方向,愤愤不平。
在她身前,女子身着素色罗裙,妆容淡雅,眉眼流转间淡然平静。
她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忿的情绪,好像刚才被背后提及的人不是自己。
“祖父素来疼我,他给我挑选夫婿,定然是仔细斟酌筛选过的,就算不好,也不该由我来说。”杨红玉道,“若我前去提及,只会伤了祖父的心,也让家人更为我操劳。不若顺其自然。”
说玩杨红玉笑了笑,“正好,小公爷不想与我成亲,我也正有此意。顺其自然,到时候这桩亲事自然便成不了了。”
“可是小姐你的名声——”丫鬟急道。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世人多喜非议,嘴长在他们身上,我们如何管得了?不是么?”
丫鬟抿着嘴唇,眼底露出心疼之色。
她不明小姐怎能如此平静,一个女子的名声有多重要小姐不知道么?
若是名声坏了,一辈子便毁了。
那个什么小公爷简直就是个害人精!
明知道后果如何还这般对他们家小姐,她诅咒什么小公爷喝水呛着吃饭噎着走路摔着做梦魇着!
总之诅咒他一辈子不得安宁!
“回房吧,好好歇息一晚,明日我要早起为祖父跟爹娘祈福。”杨红玉说罢,转身进了院子里靠右侧的禅房。
回到禅房,夏侯非狠狠打了两个喷嚏,揉揉有些发痒的鼻子,夏侯非喜滋滋哼笑,“肯定是祖父跟大哥他们想我了,嘴硬心软,哼哼。”
这次事情少不得让祖父跟大哥暴怒,夏侯非已经做好了回去挨鞭子跪祠堂的准备。
但是,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强买强卖不是买卖。
在这件事上他是绝对不会轻易屈服的,哪怕打他十次百次,他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以前他从未想过成亲的事,但是来日他若成亲,必然是娶自己喜欢的姑娘,不讲求门第,只要相互喜欢。
像大哥跟大嫂,还有苏公公跟十三公主那样。
吃过晚饭,天已经黑了。
寺庙里的和尚还在主庙敲鱼念经,木鱼声声混着念唱经文传至后院,声音隐隐约约的,轻易就能让人感觉到放松与宁静。
那声音落在夏侯非耳里,十分具有催眠的作用,这晚,闻着满室檀香,听着哆哆木鱼声,小公爷睡着恁是香甜。
翌日天刚光光亮,夏侯非就被几声笨重又洪亮的敲钟声给震醒了,此时外间已经有了嘈杂声。
除了木鱼哆哆之外,还有其他杂音。
夏侯非猜测应该是一大早赶来寺庙参加香会节的百姓。
裹着被单在床上打了几个滚,然后慢条斯理爬起来,洗漱过后直往后山厨房。
早上一定要吃早饭,这种好习惯要保持,对身体好。
所以哪怕是在寺庙里,夏侯非也打定主意绝对不漏掉这一餐。
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是皇寺的斋饭味道在坊间也是很出名的……嘻嘻嘻嘻。
“小姐,我说了早饭我给您端进房去,哪有小姐亲自去后厨吃东西的。”丫鬟跟在自家小姐身后喋喋不休表达不满。
杨红玉回头朝她笑了下,“别念叨了,这是寺庙规矩,斋饭在后厨,要吃得自己来拿。”
“那是对寻常百姓立的规矩,小姐身边带了奴婢,自然该由奴婢伺候。”
“今天小姐想当一回寻常百姓,可行?”
“……行。”小姐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一个小丫鬟还能怎么着。
走近后厨,已能闻到里面飘出来的阵阵饭香。
杨红玉笑了下,脚步不由自主加快了些,普陀寺的斋饭坊间有名,她以前吃过,回去后念念不忘。
是以,每年来普陀寺给祖父及爹娘祈福,她都会早来一天,为的一是再品尝斋饭,二则是她极喜欢这里庄严又宁静的氛围。
稍微晃了个神,在门口便跟从里面蒙头冲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杨红玉踉跄着倒退了几步,要不是身后有赶上来的丫鬟扶着,怕是要丢人摔跤了。
反倒是撞人的那个,站得稳稳的,还满脸惊诧又无辜的模样,“你没事吧?小姑娘可真不经撞,下次走路小心点昂。”
杨红玉抿抿唇,淡淡朝对方颔首道歉,“抱歉,是我留意看路。”
她道了歉,原本还无辜的男子反倒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挠挠脑门,“也不全怪你,我也有责任,出来走得太急……咳,既然双方都有责任,咱算扯平了,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