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太阳开始西斜,苏执才道:“臣知道了。”
盛娆松了口气,又无端地有些压抑,罕见地迟疑起来:“先生……想好了?”
“这话应该臣问长公主。”
盛娆郑重地颔了首:“本宫自是想好了。”
“臣也想好了。”苏执风轻云淡道,半点没有做出重要选择的模样,“往后长公主有事,尽可吩咐臣。”
盛娆没有立刻回应,而是问:“本宫想知道先生是为了本宫,还是为了什么?”
苏执注视着她潋滟明媚的凤眸,片刻后敛眸道:“为了先帝的知遇之恩,为了臣的抱负和百姓。”
“长公主是臣一手所教,臣相信长公主,另外,先帝曾经密令臣听令于长公主,臣不敢违背。”
盛娆明艳一笑:“本宫明白了。”
他连她的眼神都不敢看,这些话虽是真的,却不是真正的原因。
他为的还是她。
这份信任和感情太过纯粹深重,让她不知所措。
“臣明日下午暗中去江南,相助大哥赈灾,恐要数月才回,望长公主珍重。”
盛娆错愕地抬头,对上苏执平静的视线,苏执又道:“突然约长公主见面,也是因为此事,臣需知道有些事该如何做。”
“是先生主动要去的?”
“家父所托。”
苏执说完,盛娆顿时明白了,苏瑭立了军令状,而苏瑭不熟悉江南的局势,没有经验,势必需要人辅佐。
前世苏瑭赈灾颇有成效,是因为苏执的帮忙?
那盛齐原本是不是没想那么复杂?他是想暗中捣鬼吧,让苏瑭赈灾失败,导致百姓流离失所,借此迁怒右丞相府。
可惜有苏执在,盛齐无奈之下只好借其他事埋下引子。
盛娆揉了揉头,忽然道:“先生说得对,人心叵测。”
苏执不知道她为何提起了这一茬,他是有教过她,也记得她的回答——
“只要本宫高不可攀,再叵测的人心又如何?”
他苦涩地笑了笑,她那时的意思是只要她不牵扯其中,再叵测的人心都和她无关吧。
现在再说起这句话,就是其真正的意思了。
他到底是没有守好她。
苏执心里蒙上了层阴霾,眼底飘上了薄薄的郁气,他一眨不眨地看着盛娆,似乎想将她刻在心底。
或许今日之后,他再也看不到这样的她了。
“若长公主无事,臣先告退。”
苏执有无数的话想说,却只说得出这么一句。
从前是说不出口,现在不止是说不出口,还是没有资格了。
盛娆弯了黛眉:“先生就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长公主心中有数,臣无需多言,臣告退。”苏执起身一拜,礼数周正。
在他要走出湖心亭时,盛娆扶着石桌站起,注视着他的背影,恭敬地行了个学生礼。
“谢先生。”
苏执脚步一顿,不知道她谢的是什么,无论什么他都不想听。
他为的不是一个“谢”字。
但以此足矣。
苏执没有转身,背对着盛娆颔了颔首,迈过浮桥,进了垂柳之下的马车。
盛娆目送他离去,久久未动,她的先生大公无私,一心为国为民,为她破例至此委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