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没端杯，他一脸的严肃，说：“知道刚才为啥问清楚之后才敢受你的大礼吗？神仙也好，凡人也好，这无功千万不可受禄。对吧，无功受禄，你受得起吗？受好受，还难还。救命这事我不敢贪天之功。这文诰么？截下倒是截下了，可这也是上天默许。你想啊，头顶三尺有神明，不要想啥人不知鬼不觉，那都是掩耳盗铃。祭天的东西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截下来，谁敢？说是这么说，我……”
老太太抢过话来：“孩子，没事，你岁数小，又没干过啥不如法的事儿，不会三句话两句话说不对付就得罪老天爷，老天爷哪那么小心眼？再说了，皈依佛菩萨是好事，不是那句话么，不看僧面看佛面。”
周水端这杯酒也不知该喝呀，还是该放下。老头儿眼珠一转，随即喝了一大口，笑道：“若说谢我也是该当的，就这伙食，我们老俩口逢年过节才敢吃顿这个，你这一来，我押箱底的酒都拿出来了，还不该谢谢我？”
周水忙喝了一口，这酒一下嘴，周水几乎喷出来。尽管周水平时不喝酒，但酒是啥味周水好歹还是有些经验的。这是酒么，果酒？咋这么涩口哇？周水把酒咽下去。但表情骗不了人，老头有点尴尬，讪讪着说：“这酒是差点，草籽酿的。不过绝对没加任何添加剂，绿色，纯绿色。等闲你还喝不着呢。”
不过周水越发的诧异了。若说没有凡人供奉，这神仙的日子苦点，也倒也有可能。可苦也不能苦成这样啊，估计流落荒岛的鲁宾逊日子都比这好。另外，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里的环境不恶劣呀。从小述乡亲们的日子就能看出来一一钱是少点，但他们自给自足，生活也好着呢。咋轮到神仙了，日子反而过成了这样？
周水也不好发问，挟了一口菜。嗯，这菜味还行。缺点也有，蛇腥味重了点。依周水的口感，没放料酒，还差米醋，如果再加点老抽就更好了。嗨，赶情啥作料也没有。周水也不好表现出对老头厨艺的鄙视来。他故做品味美食状，还假模假样的点点头。然后问老头儿：“老爷子，您刚才说您得做个自我介绍，晚辈也正好奇呢，您是哪路神仙呢？”
老头儿听周水这么一问，露出挺得意的样子：“神位不高，但也是天诰的正神。按理说，我不该和你讲这个，怕吓着你不是？不过，我看你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了，说说也无妨。看到没？这座山，大小峰头共是一百九十一座，河道谷口三百六十六条，另有得些道术的树精，兽怪共是一百四十五位。什么狼、狐、兔、鼠、鸟、鱼、虫、昆更是不计其数，这些都归我管。”
看着老头有点得意的样子，周水故做被震撼状：“呀！这么一说，您就是本地的山神爷了。”周水心里清楚这位山神需要用何种表情配合，所以周水的情绪也非常到位：“您这可是实位的神仙呐，千把百里以内，您说一不二啊。”
老头挟了一口菜，做深沉状：“那是不假。就拿这碗下酒菜来说吧，前几天，它咬了小学校的孩子，那小孩将将就要丧命。这不，老太婆亲自下去把孩子的小命救下来。我把这毒东西给抓来了。”老头一扭脸，又问老太太：“这东西也有一百年的修行了吧？”
“一百二十三年了。”老太太一边吃饭，一边随口答应着。
老头又说：“眼看就要成丹了，还不是让咱下了酒。”
周水听着，隐隐得有点恶心。这时周水想要说得话倒是有由头说出口了。周水把脸上的笑容停下来。
山神爷的招牌对普通人足够震撼，但对周水来说，这名头还是弱了一点。周水对他的尊重更多的是因为老人家宅心仁厚，安贫乐道，有凡间的长者之风。天道和凡间不同，天界讲得是天理，天理若在自己一边，周水敢和大罗神仙叫板。这一点单单有佛菩萨做靠山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有那句话一一天道至公。当然了，大罗神仙也没有不讲理的，否则法界就乱套了。西游记纯属乱写，玉皇大帝老眼昏花，孙悟空本事大，敢上天庭耍浑去。懂点道理的人都明白，这些纯属扯淡，小混混你去中南海闹一圈我看看？
就因为天理最公正，所以遇到正神，周水反而不怕。
周水问山神：“老爷子，您是巡抚此地的神职，有守土保民的责任。大白鹰的事儿怎么解释？”周水这时候己经收起嘻笑的劲头，这话口里的气氛有点紧张了。
山神把酒杯和筷子放下。他挠了挠脑袋，隔了一会儿和周水说道：“你是法官。这事儿你咋看？”
周水没想到山神会反问了这一句，其实，在这事上，周水对本地山神很有些相法。从周水的角度观察，山神不作为的罪名是跑不掉的。但周水的想法不好直接表达出来，不好表达并不是因为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神道，而是因为山神是位忠厚长者。
看周水一时无语了，山神奶奶说话了：“现在就聊到公事上了？既然公事儿，那咱就公正着聊。那个周法官，你先想想，既然本地有山神爷，为何上方还要派下个法官过来查查，怕山神爷斗不过大白鹰？”隔了一会儿，山神奶奶又自接自话：“这显然不是。可既然随时都能拿了这个大白鹰，那为啥还非得多此一举得弄个法官过来呢？”
这倒是个问题，周水先前认为山神爷不做为，现在听山神奶奶的口气，好像是误会了。这是周水没想到的情况。
这时山神爷重又端起杯来喝了一大口酒：“小伙子，看来这个法官你还是头一回当一一没经验。若想当个好法官呐，这个调查分析是少不了的，嘿嘿，看来你小子不称职。”
这话说了周水一个大红脸，他讪讪着给自己打圆场：“老爷子，您以为我有官瘾呐，我这不是莫名其妙的就被架上来了吗？”
山神爷似笑非笑：“你没官瘾呐？我可是听说过，你在秦阳可没少管事啊。上至府台衙门，下至乡绅土著。说实话，若不是你管得欢实，上方会想到用你？我告诉你，小伙子，你在上方是记了名的，嘿嘿，能人啊。”山神爷话里明显有些调侃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