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水大骇,慌乱之余顺手从床边扯过一张木凳。这屋里一共四张木凳,个头不大,榆木的那种。周水抡起木凳向女鬼猛砸了下去。女鬼连避让都没有,凳子正砸在她头上,只听“咔嚓”一声,木屑纷飞,女鬼毫无损伤。周水怔了一下才想起来,女鬼借墙壁水泥钢筋为体,木凳哪能伤得分毫。
就在一晃之下,女鬼一把抓住周水领口。轻轻一提,竟把周水高高举起。这时周水才想到脖子上那颗天珠,那颗珠子此时正在拘留所的铁皮柜里静静放着。周水一脚踢向女鬼胸前,只听一声闷响,一股巨痛沿着周水小腿弥漫开来,这一脚就跟踢在石头上一样。
周水脖子被衣领紧紧勒住,几乎无法呼吸。周水手忙脚乱的挣扎,胸腔仿佛要炸开一般,脑袋里渐渐混沌。就在危急时刻,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莫名其妙地,绝对是莫名其妙,一句咒语从心底里拥了上来:揭谛,揭谛,波若揭帝,波若僧揭帝,菩提萨婆诃。这是心经的核心咒语,是每个修行人都必须掌握的基本咒语之一。
咒语涌上心头,感觉脖子的压力松了,随即一口浊气漾了上来,周水顺势把咒语和着这一口气喷上女鬼脸上。女鬼被烫着了一般,尖叫一声。几乎同时,连着三清脆的枪响,周水一下被摔在地上,再看女鬼无影无踪了。
刚才那个壮汉的一声惨叫,也惊动了值班的狱警。等狱警赶过来的时候,周水正和墙上的女鬼对峙。警察哪见过这个场面,一时惊吓过度,也呆在了门外。不过比屋里另外三人强很多。这三个人现在还缩在一起,抖成一团。周水危急时刻,那个狱警终于醒过腔来,掏枪打了三枪,这三枪打得倒是挺准,全打在女鬼背上。也不知是咒语的力量,还是枪的力量,女鬼逃了。
隔了好半天,门口聚的狱警才提心吊胆的进来。开枪的是个高个警察,刚开始门外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是听见枪声后围过来的。子弹是隔着铁门,从望风的小窗口打进来的。
打开监舍的门,几个警察进来。先把周水扶起来。周水活动一下手脚,浑身酸疼,好在没伤着筋骨。周水走到墙边仔细看了看,这时墙还湿着,一股浓浓的阴冷觫杀的气息扑面而来,周水不禁打个冷颤。
周水发现墙上居然有三个小坑,一元钱硬币大小,攒在一个碗口大的范围里,周水一低头,发现脚底下有三个花生米大小的东西,拣起来一看是三颗子弹头,都“堆”了。应该是击中硬物造成的。
周水一回头看一眼高个警察,这人还拎着手枪,身体禁不住微微颤抖。周水指着墙,骂那个警察:“靠,别乱放枪,不知道跳弹伤人呐?你也真行,这都打哪儿了?盲射呀。”
这时那个警察也回过神来,口齿不太利索的说道:“靠,那……那不是想救你么?这场面,真他妈猛。”
周水大怒,说道:“救我?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不敢进来,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怨你,可你别乱开枪啊,就这么小的空间,跳弹乱飞……”
周水还没说完,那个警察先急了:“我当了十多年警察了,枪也没少放,目标在哪儿我还分不清?我怕子弹贯穿后伤着你,我三枪全干在那家伙侧腰上了。”
这时另一个警官接过话来,看样子他还是个领导。他非常诧异:“这不合理,绝对不合理。你看,大刘从窗口开枪,从哪个角度看,也打不到这面墙啊。这不符合弹道学,除非弹道有个90度的拐弯。”
这时周水也发现了,的确,在门外开枪的话,无论如何不可能击中这面墙。就算是跳弹,也不应该在这个位置造成创面。
那个领导一脑门子官司,又低声说道:“真他妈要命,咋往局里报?横竖不能说是打鬼吧?”
这时一个矮个警察插话说:“先看下监控吧,就算编,咱也得编个目标。”
还是那间监控室,负责的女警已经下班走了。刚打开监视器,所长一边骂着一边走了进来:“这身制服穿腻了吧?亏你们想得出来,还他妈打鬼?”
见周水也在,所长略显诧异,和周水打个招呼,也站到了大屏幕下面。只见屏幕里,周水盘膝而坐,拿个姿势,口中念念有辞。
监控室里鸦雀无声,只能听见监控画面伴随的沙沙的电子噪音。忽然周水说了一句:“停,回放一点。”
屏幕慢慢回放。画面一角,雾蒙蒙的笼着一个人,是个女人。面目虽然不是很清晰,但可以肯定是个女人。刚才没注意到她,是因为她的身体是透明的。摄像头有红外功能,能捕捉温度差,女鬼的“体温”低于背景温度,所以在监视器里面,比周水当时看到的更加清晰。
周水心里突然一跳,这个女鬼的脸相似曾相识,确切的说,她像极了一个人。更令周水恐惧的是,那个人是周水的熟人。没错,一定是熟人。可周水搅尽脑汁也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
警察们也都清楚的看到了那个鬼,有几个胆小的禁不住惊呼出来。所长也傻了,口里似乎自言自语的说:“哇靠,这……颠覆了……”
看完了整段视频,大家大眼瞪小眼,一言不发。隔了好半天,所长一扯周水,两人从监控室出来,找个僻静点的地方。所长跟周水说道:“咋弄?我是一筹莫展了。当警察二十年了,大案小案也办过几十起,还从没像今天,一点辙没有。”
所长掏出烟来,先递给周水。周水摇摇头,所长自己点上。又说:“这事不能上报,扩散开来,我们留个笑柄不说,老百姓更会人心惶惶。”所长狠吸了两口烟,又说:“整个过程,我看你没落下风,虽然最后吃了点亏,我看出来了,你还有后手。”
周水的话也往干脆了说:“方法倒还有些,不过我自己不行,你们要配合一下。”
周水这么说,也是出于无奈。很明显那个鬼是冲自己来的,与其把鬼招到自己家里,不如在这解决掉。至少这里男人多,阳气盛。虽然周水自己也不敢肯定能不能解决问题,但从刚才的态势看,自保应该没问题。”
所长问周水:“咋配合?靠,这枪都不管用……。”
周水一笑,打断他:“听我安排,到时候就明白了。”
两人又回到监控室,所长把警察们拢一块儿,又讲了几句话:“今天这事儿,上不告老,下不告小。谁要敢私下议论也好,传扬开去也好,我就当他是主动申请退役,这身官衣我给他扒下来。”
这时天也快亮了。周水一宵没睡,有点困了。监舍是回不去了,任谁在那间房子里也没法睡觉。所长一直缠着周水,这事他不敢往上报,可又不能不报——三枪打出去可不是小事。武器又解决不了问题,除了周水,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来。
周水先把那颗天珠要了回来,又拉了个单子,让所长尽快采办。黄纸,金漆,狼毫笔,一丈长的素黄布,单色的黄T恤,这些倒是好办,可黑狗血就难找了。
周水在警员宿舍睡了一觉,自打所长和周水客气了几次以后,警员们再见到周水也都有了笑脸。周水这人没架子,搭过几次话以后,小警员们都喜欢上了周水,包括被周水放倒的那个高个。周水中午吃的警员餐。
采买的人回来了,东西都齐了,居然还搞到了一瓶黑狗血。周水沐浴,漱口,恭恭敬敬的做准备工作。周水不会画符,但他有自己的方法一一狼毫笔蘸金漆写“南无阿弥佗佛”。
T恤衫前后写的满满的,黄布也满满的写上,做成佗罗经被的样子。黄纸也写,写得是贡格活佛亲传的秘咒。写完后,周水又找所长要了一把军用的水壶,预备捉鬼之用。这里面还有一个小说辞,装鬼之物绝不可以用玻璃器皿,因为玻璃透光,灵体属阴,阳光一晒就会彻底消化。想当初宇宙开蒙之时,崩溅的散碎能量体结成六道生灵,又经过千万世轮回,是何等不易。就算是有深仇大恨,法师也不敢私自化鬼,否则天条难恕。
最后又找了四个年轻胆大的警察做帮手,为了保险起见,传了他们一套“三字明”,传法之前,周水朝西叩首,祈请活佛。此咒是代师所传,否则周水传咒是不如法的。
准备好了,周水找地方睡了一觉,醒的时候天已大黑了。还是那间监舍,还是臭不可闻。那三个同监的人死活也不住这间监舍了,没办法只好让他们搬走。那个鬼是冲周水来的,这一点周水清楚,但没跟任何人讲。周水一个人躺在床上,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准备的那些东西起不起作用,作用多大?自己没把握,不过周水坚信邪不胜正,有这一点信心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