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玄光镜在紫府中大放光明,散发阵阵古朴玄奥之气,背面的古篆及纹绘更显无穷威势,内中花雨缤纷,金霞片片,风云水火,一一在金霞中现形,随时转换,变幻万端。
太阴缺月弓与蟠龙印这两件真器围绕着宝镜上下盘旋,其余法宝更是如饮纯酿,兴奋不已,不时放出各色光华,好像都在庆祝仙器的诞生。
器灵阿阮从镜中一跃而出,落在紫府海面之上,这身着红衣、粉雕玉琢的女童忽然嘴巴一扁,哇哇大哭起来,哭的连连打嗝,上气不接下气,泪珠扑簌簌的落进海里,实在凄惨极了。
姬璇真愕然,以神念相问道:“阿阮,你哭什么呀?”
阿阮呜咽道:“方才好生凶险,阿阮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娘子了,只要这么一想就害怕的不行······”
这时一头寸许长的晶莹小龙摇头摆尾的游了过来,泪珠恰好落在了龙角之上,这小龙顿时来了精神,不停用龙角去接掉落的泪珠,乐此不疲的玩了数回。
阿阮瞧的生气,把小脸撇到另一边,拭干了泪珠不让它落下。那小龙没了乐趣,将尾巴一拍,一蓬水珠瞬间全洒到了镜灵脸上。
阿阮大怒,伸手便要捉那小龙,她如今已是仙器,即便是真器之属,在这随手一捉下也难以逃开,可偏偏这小龙来历极为不凡,根脚不逊于仙器,只在水中灵活一摆,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哇——”阿阮吃了小亏,更是哭的惊天动地:“连你也欺负我!”
姬璇真大感头疼,好说歹说哄了半天,才终于把阿阮哄了下来。
这一遭固然是八宝镜收获最大,但她本人也是获益不小,经过仙火锤炼后法力更为精纯凝练不说,甚至还从天道雷霆中感悟到了一丝寂灭真意。
丹田中这番惊天动地的变故外界无从知晓,能感受到的唯有她周身气息更为飘渺。
待姬璇真睁开双眼,便见一道颀长身影负手而立,如松如柏,挺秀隽朗。
喻君泽含笑道:“几位师弟尚有其他事情,为兄便让他们先行返回。师妹此行道行精进,更进一步,倘若一清师叔祖知晓,也会十分欣慰。”
姬璇真心知此次八宝镜能有晋升机缘,便是得了一清老祖之助,心中也极为感念这位长辈:“师叔祖为了宗门大计,推迟飞升千年之久,又对我等小辈多有襄助,如此作为,当真令人敬佩。”
她顿了顿,又道:“有劳师兄为我护法。不知眼下已过去了多久?”
喻君泽道:“从入得禹余洞天,到今日恰满九九之数。”
姬璇真未想到已过去如此之久,顿时一怔,心头涌上一缕模模糊糊的感知,良久方道:“师兄总理宗门上下,事务繁忙,竟还因我之故,在此耽搁许久,实在教小妹心中惭愧。”
喻君泽于人心掌控何等精准,只一觑下,便瞧出了那点不同来。他向来将心思隐藏的极深,宗门上下、包括一手把他培养至今的天光道君也没能发现这点心思,不想今日无意之中,倒露了些许端倪出来。
他心知师妹虽然聪慧,但此刻也只是隐隐有所感,其实根本不能确定,便不动声色道:“师妹哪里的话,我为本代首徒,本就该多照顾你们一些,你这样一说,倒显得我们师兄妹间生分了不少。”
他一派光风霁月,语气又是一贯的亲昵中带点笑意,同姬璇真年幼之时,将她抱到膝上玩耍的模样一般无二,永远带着处变不惊的从容,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令之失态。
姬璇真心中疑虑尽去,只当方才错觉,难得生出一丝窘迫来,冰雪姿容亦染上一点朱色,好似追逐已久的遥远月轮,不再吝惜清辉,终于在怀中投下了一抹虚影。
“师兄说的不错,这确是我的不是。”
喻君泽莞尔:“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快些出去为好。”
姬璇真点头应是,二人刚刚离开禹余洞天,一道传讯符咒已飞了过来,喻君泽将神念探入一观,转头道:“师妹可还有其他事情?若是无事,含英派掌门求见,总也不好置之不理,为兄须得回玉宸宫处理一番。”
姬璇真摇头道:“我并无他事,师兄无须担心,只管回去便是。”
喻君泽又叮嘱几句,自离去不提,姬璇真也回到自家道场,每日修行之余,便是教导两名弟子。
春去秋来,日月轮转,眨眼又是五年过去,段希圣也成功结成金丹。这一日,姬璇真正于石室中静修,神魂忽有所感,不觉暗暗道:“看来她如今业已成婴了。”
······
西南倬州。
烛火幽明,照出了一旁年轻公子的身影。他广袖宽袍,头戴玉冠,生的十分温文俊秀,更兼气度高雅,风仪出众,恐怕任谁见了也不得不赞一句翩翩浊世佳公子。
这世家公子似的人物伸出笼在袍袖中的双手,不紧不慢的拨弄着灯芯,这双手白皙修长,根根如玉,被淡黄色的烛光一照,便蒙上了一片温暖的色彩。
他姿态闲适,唇边还噙着淡淡的笑意,然而躬身站在一旁的路洋却面色惨白,心中惶惶,根本不敢抬头看他是何表情。
这形容俊秀的年轻公子道:“路长老,说说罢,你是如何被人家以一敌多,丢了那赤练鱼的。”
他语调平静,倒也听不出多少责怪的意味,然而陆洋忍不住一个哆嗦,似是怕极,但又不敢不答,硬着头皮道:“······当时距离真我观仅有三千余里,一道遁光正冲着我等,不闪不避飞了过来,且对自身气息并不掩饰。老朽一观之下,发现来人修行的是本派秘传《阴神内藏经》,便以为是哪位亲传驾临,未曾警惕。万没料到对方忽然动手,众弟子猝不及防,难以反应,老朽也被之所伤,这才丢了赤练鱼。”
赤练鱼是灭情道以秘法饲养的一类妖鱼,其色银白,鱼脊处则为淡红,行如赤练,故名为“赤练鱼”。此鱼成年之后,修为大多可到筑基后期,由数百条妖鱼组成的道兵大阵更是威力不凡,能越阶对敌。
数日之前,灭情道与真我观协商之后,同意以三百条赤练鱼相赠,这些妖鱼中有十余条已被豢养到金丹境界,剩下的也有筑基后期的修为,组成道兵大阵后足以匹敌元婴一重境的修士,可见不凡。
为稳妥计,灭情道特意派出了一名元婴三重境的长老同十余名金丹弟子护送。这名元婴长老正是路洋,他乃是正统的灭情道内门出身,原本以其资质,能突破到元婴一重境已是极限,但后来得道主恩赐,以秘法擢升到三重境。
其人虽已无进阶阳神的可能,但在元婴三重境浸淫多年,老辣远超寻常,因此这次才把护送赤练鱼的任务交给了他。
此行本极为隐秘,除了陆洋与护送的十余名金丹弟子外,只有两派的几位高层知晓,连路洋本人也是在接到诏令之后,才知道有这一桩协定的,更别说其余弟子了。
众人警惕了一路,结果都是风平浪静,做梦也没想到到了真我观家门口反而横生枝节,教人把护送之物给抢去了。
更别说对方孤身一人,修为也是刚至元婴,己方人数却是数倍,还有自己这位三重境的大修士坐镇。路洋一张老脸臊的通红,觉得半生的面皮都给丢尽了。
晏知秋听完他叙说之后,半晌没有做声,只眉眼低垂,似在思考着什么。
沉默在大殿中漫延,路洋的脸色也由红转白,那种无形的压力骇的他喘不过气来,几乎能听见心脏急促跳动的声音。
这当然是错觉,元婴修士早已脱离凡胎,体内自成循环,即便在密闭的空间中也能存活无虞,又怎么会喘不过气。
就在路洋紧张到了极点的时候,晏知秋终于开口,问道:“长老可看清了那人是何等样貌?”
路洋迟疑道:“那人似乎没有隐藏容貌的意图,乃是一名身着黑衣、相貌极美的女子。”
其实何止是极美,那女子出现之时,就连路长老这等见惯风浪的大修士都怔愣了一瞬,更别提那些定力尚不及他的年轻弟子了。
那绝色美人趁着众人心神震动时猝然出手,路洋一方失了先机,这才被轻易抢走了赤练鱼。
晏知秋外表文雅,实则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人物,听了陆洋之语后,他眉眼不动,似是自语道:“能知晓此事,又修炼了本派的不传之秘,这倒甚有意思。”
一旁的陆洋已是冷汗涔涔,心中愈发惴惴,实在猜不出这位心思莫测的少主,究竟说的反话,还是当真觉得此事有趣。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