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白狼颠簸,男孩揉揉眼睛醒了过来。
“小弟弟,这个信物,是不是你的?”雨山闲激动地问他。
男孩一见雨山闲拿着自己的东西,赶忙紧张地夺过来:“不、不……不是我的……啊不对,是我的……不是我的……”
雨山闲见小男孩语无伦次,知道他定被家长嘱咐过不要被别人看到这件信物。毕竟雨氏是大郢的敌人,一旦暴露身份可能会被再次赶尽杀绝,要想存活,便不能随意承认自己的姓氏。
但雨山闲有耐心,他摸摸小男孩的脑袋:“小弟弟,你放心,我不是坏人,你看我现在不是把你救出来了么。”
“也对,你、你救了姐姐……姐姐是好人……”
雨山闲一怔:“你看到了?”
“是啊。”男孩木呆呆地望着雨山闲,“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她你对她做了什么的。”
雨山闲的脸一下红到耳根,这个可恶的小孩子,明明醒过来竟然装睡。
“不说那件事了,你告诉哥哥,这件信物是不是爹娘给你,让你贴身带着的!”雨山闲继续问。
男孩摇头:“不可以说,不可以说,爹娘说了,随便说出去会被杀的!”
雨山闲明白直接询问必定无用,他想了想,从自己腰间取下一枚亮晶晶的小钟拿给男孩:“你看,哥哥也有一个,上面刻着雨字。”
两个挂坠放在一起闪闪发光,小男孩一阵欣喜:“竟然一模一样!”
雨山闲点头:“我叫雨山闲,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吗?”
“哥哥,你是我的哥哥!”小男孩激动得痛哭流涕,“爹娘,我找到亲人了!”
“你姓雨?”雨山闲高兴地抓住小男孩的肩膀。
“崇山郡雨氏十二代孙,雨山亭。”
雨山闲紧紧抱住雨山亭和沈灵泽,好像重新获得了整个世界。
——他曾一度无法忘记自己同辈西渡沉水河被海妖吃掉的痛,他曾把大郢沈家当作第一次灭雨姓的人,而他自己是第二次灭雨姓的人。外表宽厚豁达的他,却从没有一刻放过他自己。
十几年来,雨山闲在痛苦的煎熬中过活,他想过自己如果当时不那么决绝,也许同辈们就不会死,也许还会有别的办法……可是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错了便是错了。人的性命是不可能来第二次的。
他把自己当成了罪人。
“哥哥,你为什么哭了。”雨山亭的声音把雨山闲从回忆中拉到现实。
“没、没有,哥是高兴。”雨山闲摸摸雨山亭的脸蛋,“这么多年,你怎么过来的,为什么会在江州。”
“我听爹娘说,当年凌州雨家灭门,本是要株连九族的,大郢国境零散的雨氏族人全部遭到追杀,我自己的亲生父母为了保全我,将我更名换姓送到一农户家,方才躲过这一难。爹娘什么都没留下,独留下这一银钟,并告诉我时刻不要忘记自己姓雨,他日风波过去,如果遇到其他雨氏族人,一定要认亲,要重新振兴雨家,爹娘说,我们的族长名叫雨山闲,按辈分排是我的堂兄,若能找到他,则雨氏有望。若我没能找到,我便很可能是崇山郡雨姓最后一人,无论如何也要坚强活下去。”雨山亭摇摇头,“但我在江州住了这么多年,没有等到任何雨家的消息,反倒是等来了魔教。江州全境沦陷,但因为魔教人数有限,一时间未能将所有百姓杀光,这片平原上的村子是逐渐被屠戮的。我们也想跑,但根本跑不出去,只好在这里等死,那种绝望无助的感觉,让人每一刻都好像要喘不过气。”
雨山闲听了,心下更是难过:“哥哥对不起你,应该早点来的。”
“这不怪你,你也不知道我在这儿啊。”雨山亭叹了口气,“真正悲惨的是我的养父母。他们把我养到这么大,还未等我报答他们,他们便被魔教……炼成了尸人,在旷野里游荡。他们临死前把我藏了起来我才勉强活命,我在村里四处躲藏找食物的时候,常常能看见村子里相熟的人变成行尸走肉,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食物越来越少,我不知道能撑多久,就在昨天,我听到有活人到了这边来,我便激动地跑了出来,没想到,来人竟然是位红衣服的姐姐。”
“她好像是迷路了。”雨山亭继续说,“但是她说一定会带我出去,要我叫她灵泽姐姐。她说她们的军队是天下最正义的。”
雨山闲的目色沉了一下。
“她如果不是因为听到我的呼救,是不会进这个村子的。”雨山亭顿了一下,似乎回忆起非常难过的事情,“但是她进村的时候,村里的尸人看见了她,而且村子边上还有好多妖魔鬼怪,她想带我出去,可是出不去,那些东西都太凶了,有几次我差点被抓到,都是她帮我挡下的,她流了好多血……”
雨山闲抬起眼眸:“然后呢?”
“这一战打了好久好久。我听到她一个人在外面跟那么多尸人打,我不敢看。但是她好像打不过,等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浑身都是伤,把我推进橱柜里,说让我在这里乖乖不要动,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们就这样等了好久,我害怕她就这么死掉了。没想到,哥哥你竟真的来救我们了!”
雨山闲望着怀中沉睡的沈灵泽,心中满是自责和歉疚。若不是因为她进了这个荒凉的小村,又拼死保卫这个孩子,只怕这雨氏后人就要饿死在村子里了。
“姐姐真的很勇敢,你一定要救活她!”
雨山闲用力点头:“我会保护你,也会保护她,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哥哥,是不是找到了你,我就有家了。”
雨山闲搂着雨山亭,心中的激动无法言说:“是……我们是一家人,以后你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哈哈哈哈哈——”风雪中突然传来一声狂笑。
白狼停下脚步,呲着牙,喉咙呜呜作响,摆出攻击的架势。
“你连自己都保不了,如何能保得了他们!没有人告诉你作为一个军师不应该只身犯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