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治疗显得比以前更加抗拒,时小念也就没再坚持。
再说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医生敢打保证说一定治好,除了那个兰开斯特莫娜,但他们现在不可能去求她。
她只要靠自己稳住他,24小时陪伴着他,让他的脾气收敛一些。
“再说一遍。”
宫欧喜欢听她这样说话。
“我爱你,宫欧。”
时小念说道。
“嗯哼。”
宫欧得意地挑眉,背着她继续往前,一步步走向他们的车。
……
意大利。
阳光普照,酒吧里却是光线幽暗,如同黑夜一般,灯光眩目。
偌大的酒吧里空空荡荡的,空气中飘散着酒气,却没有人。
角落里的转角沙发,一个修长的身影坐在那里,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杯酒,一头细碎的短发下,五官出色分明,深眉,双眼狭长,鼻梁挺立,嘴唇微抿,是出色的东方人脸孔。
他坐在那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重重地放回去。
他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酒。
眉疤医生从外面走进来,径自走到他的面前,朝他低了低头,“慕少,席先生交待的公事我已经处理好了。”
“嗯。”
慕千初坐在那里,冷漠地应上一声,倒了一杯酒又一口饮尽。
“慕少,您体质不如常人那么好,还是少饮酒为好,而且席老对您最近的办事效率不太满意。”眉疤医生弯下腰,从他手中拿走酒杯。
慕千初靠在沙发上,抬眸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你替席老传话?别忘了,你当初不过是个被人追杀的不得志人,是我把你调到身边来培养的。”
“慕少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当然记得,所以我才会提醒慕少,席老还是器重您的。”
眉疤医生站在那里恭敬地道。
“器重?器重他就不会把小念嫁给别人。”
慕千初冷笑一声,端起一杯酒递到唇边一口饮尽,那口滋味如烧,“席钰死后,席老郁郁寡欢,是我慢慢接上席钰的手,这段时间来,我为席家办了多少事,结果呢?他们把小念嫁给别人的时候,可曾有过一丝犹豫?”
闻言,眉疤医生轻叹一声,“慕少,这世界上的女孩有那么多,实在无需在一个人身上花这么多时间。”
话音刚落,几个穿着暴露性感的舞女走进舞台,在激烈的音乐中开始攀着钢管开始火热舞蹈。
全场只有他一个客人。
舞女边舞边纷纷朝他投来媚眼。
慕千初拿起酒瓶往杯子里倒上一杯酒,“你懂什么。”
“慕少,喝酒误事。”
眉疤医生说道。
“是,很误事。”慕千初端起酒杯,一双狭长的眼注视着里边的酒液,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本来,小念对我有所愧疚,结果喝酒误事,她现在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爱情,完全不记得还有我这样一个人存在。”
一通电话都没有。
连和父母打电话的时候,也没有提过他的名字。
多少次他就坐在徐冰心的身旁,看着徐冰心和时小念打电话,从头至尾,他就像是从未出现过的人一样,在她的生命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已经忘记,这是第几次被她伤得体无完肤。
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做到这么绝情。
“慕先生。”
酒店的舞女奉上一桶冰镇的酒,酒不用冰块,而是用特制的雪堆着。
酒瓶就被放置在桶中的雪上。
慕千初低眸看过去,看着那一桶白雪,那抹颜色亮进他的眼睛里。
他不记得白雪,但他记得和时小念在一起捏雪球的样子,那个时候没有宫欧,没有权势滔天的宫欧,时小念就只是他一个人的。
“千初,这就是雪,冰冰的,凉凉的。”
“小念的手和它一样冷。”
慕千初看着桶中的雪,伸出手从桶中抓上一把雪,眉疤医生蹙眉,“慕少。”
“……”
慕千初摊开自己的手掌,看着那白雪在自己的手中慢慢融化,慢慢地化成水。
真是无情呢,小念。
怎么可以连联系都不给他一点,她说他是她最重要的朋友,结果朋友就是用来遗忘的么?
雪太凉,让他的手变得冰冷。
慕千初看着雪在自己的手中彻底化成虚无,他拿起一瓶酒直接往嘴里灌去,眉疤医生站在一旁看着,只能蹙眉,无力去做些什么。
舞女们在舞台上跳着热辣的舞蹈。
慕千初喝醉了,人缓缓在沙发上倒下来,修长的手按着木桶,木桶倒下,里边的酒瓶掉落下来,洁白的雪也落下来。
他倒在那里,连忙伸手去接白雪。
“别掉,别掉下来。”
他有些焦急地说道,连忙伸手去握住雪,雪还是落了一地,渐渐化成水。
雪全化了。
怎么全化了。
迷迷糊糊的,慕千初感觉自己像是回到少年时,时小念捏了一个雪球放在他的手里,让他感受雪的冰凉。
化了。
慕千初伸手拿出手机,视线有些模糊地去按那个号码,拨通电话,将手机放到耳边,喃喃地低声道,“小念,雪化了,你再给我捏一个。”
酒吧里的音乐声吵闹极了。
慕千初想时小念一定听不见他的声音,愤怒地吼出来,“把音乐关掉!不准吵!”
舞台离他很近,闻言,舞女们都被吓了一跳,纷纷停下来。
酒吧的音乐很快停下来,没有一点声音。
慕千初满意现在的安静,他躺在沙发上,双腿蜷起,他紧紧握住手机,对着手机道,“小念,雪化了,真的,你来看,雪真的化了。”
回应他的不是时小念的声音。
是机械的女声。
那女声提醒着他,没有人接他的电话,时小念不肯接他的电话。
一回到宫欧身边,她的世界又只剩下他了。
他们少年时的记忆她不要了,他救她陪伴她的记忆她也不要了,他,她也彻底不要了。
她只要宫欧。
不管过多久,她只要宫欧。
守着年少时记忆和承诺的只有他。
“砰!”
慕千初将手机狠狠地砸出去,头忽然疼痛起来,他伸手按住自己的头,睁开眼看着周围,眼前的一切在他视线里晃着,晃得他头晕。
视线模糊了。
慕千初倒在沙发上,看着眼前模糊的灯红酒绿,他真是容易醉。
又醉了。
醉的好,这样,他的心就不会痛了。
他就不用再想她,不用品尝一次次失去的痛苦。
慕千初慢慢闭上眼睛,在沙发上昏睡过去。
眼睛再度睁开的那一刹那,慕千初被墙面的白晃得他格外难受,他猛地坐起来,视线有些模糊地望向前面。
这里不是酒吧。
是医院,病房门口,眉疤医生正和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站在那里谈着什么话。
头痛欲裂。
每次酒醒他的头就疼得格外厉害。
慕千初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头,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眼睛,视线还是有些模糊,像是蒙了一层浅浅的雾。
他用力地闭眼睛,揉了揉双眼之间,再度睁开眼。
这一眼睁开,慕千初俊美的脸上掠过一抹苍白。
没有变。
他的视线没有变得清晰,还是那样,像是有一层极薄的纱蒙在他眼睛里一样,眼前的一切都不是清清楚楚的。
慕千初震惊地睁大眼睛,立刻伸出自己的双手,低头看去。
是看得到的,却是不清晰的。
为什么会这样。
“慕少。”
眉疤医生从病房门口走进来,朝慕千初低了低头。
“你为什么把我送到医院里来?”慕千初坐在病床上,一双眼睛瞪向他。
“慕少,你昨晚在酒吧喝醉以后,说眼睛疼,说头疼,所以我把你送到医院。”眉疤医生站在那里说道。
他不记得了。
他喝得太醉,他完全不记得,他只记得他想找小念,他打她的电话,可她不理他。
自从他恢复记忆以后,他每一次都是看着时小念的背影,一次又一次。
“然后呢?”慕千初冷漠地问道,“我要结果。”
“慕少以前是不是动过开颅手术,并且,是因为眼睛方面的疾病?”
眉疤医生问道。
“是又如何?”慕千初掀开被子走下床,穿着蓝色的病号服走到窗前,声音漠然,“结果如何?”
“如果诊断无误的话,您……”眉疤医生站在他的身后,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您的眼疾复发了,您现在感觉如何?”
眼疾复发。
慕千初站在窗前,垂在身侧的手颤了下。
他什么都没有了,眼疾却又回来找他。
见慕千初不说话,眉疤医生说道,“慕少忧虑太多,想的太多,平时并不注重保养,加上这一段时间您一直酗酒,熬夜,这些都可能是眼疾复发的诱因。”
“我会再一次失明。”
慕千初慢慢说出这个结果。
“现阶段还不会完全失明,不过慕少要做好再次动手术的准备。”眉疤医生说道,他是懂医学知识的。
“手术成功的机率有多少?”
慕千初问道。
“……”
眉疤医生沉默了。
“两成?还是一成都不到?”慕千初站在窗前,整个人被阳光笼罩着,他冷笑一声,“那个为我手术的医生说过,如果复发,就不要指望再看得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