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烧着纸钱，眼泪不自觉涌出，她跪在秦润生的墓前，低声念叨着，“润生……你丢下我一人，真是狠心极了，倒不如带着我一道去了，也省去我日夜难眠……”
“隔了这么久才能到你这衣冠冢上来瞧瞧，你可怪我？但我却是也要说说你的，怎得你这般小气，竟是连一场梦都不舍托付给我？哪怕是让我在梦中瞧瞧你，我也是心满意足了的……”
“今日才到奉天，待会儿我去看望秦大娘和弟弟，你且放心吧，小姐日前告诉我，海生现在正在岳家的私学里念书呢，少帅说过二年海生再大些便让他去留洋，是再不许他从军了的……秦大娘的身体不是很好，你可得保佑老人家身子康健，记着了吗……”
“我想着，日后小姐嫁到奉天来，我便能一直在这儿了，不管是母亲还是弟弟……都是能照顾的了……”
落落叙叙的说着话，眼泪和断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打在火焰里却是没能压下那旺盛的火苗。
林子里突而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落落却是没注意到，仍旧跪在那墓碑前，似是想要从那墓碑上看出一丝秦润生的音容面貌来。
李牧皱着眉毛，掏出了枪。
如今刚刚入春，这山中有什么都是正常的。
他站到落落的身后，低声说，“落落姑娘，这林子里似是有什么东西，你快些吧，若是真有什么猛兽，咱们也走不了。”
落落却是恍若未闻，仍旧跪在那儿，却是说道，“在润生的墓前，那些个牲畜还能真的伤了我？”
李牧不禁苦笑，他可不敢用这鬼神之说赌一把。
眼前的树木像是被什么撞到了似的，剧烈的抖动起来。
李牧不敢再耽搁，一把拉起落落道了一句“得罪”，便扯着她要跑。
这会儿却是来不及了，一头长着锋利獠牙的野猪从枯草后蹿出，眼见着便快要到了近前。
李牧把落落护在身后，只吼出了一句——
“快跑！”
便飞快的接连开了几枪。
但是却是打偏了，只一枪打中了，却是打在了野猪的獠牙之上，不仅没有伤到它，反而愈发的激怒了它去。
李牧手不抖，仍旧对着那头野猪开枪，终是一枪打中了野猪的眼睛，暂且拖延住了那野猪的动作。
李牧赶紧拉着呆站在他身后的落落往回跑！
就在这时候，一棵参天的树竟是直对着他们的方向倒了下来！
李牧只觉得背后一阵凉风划过，就在他以为自己被砸成了肉饼的时候，却只听见了身后传来一声钝器砸入血肉的沉闷声响。
李牧缓缓地回过头，看到那树冠的顶稍，堪堪落在了落落的鞋上，而那头狂怒的野猪，已经被砸的血肉模糊。
“这……”李牧瞠目结舌。
这是巧合吗？刚刚那头野猪撞到了树，却命丧于那树下？
落落呆呆的看着鞋面上那一枚枯黄的树叶，山间寒冷，这树还没来得及发出新芽。
她呆站了好半晌，才缓缓地弯下腰去，捡起了那片叶子，收到自己腰间的荷包中。
李牧瞧着她的动作，站在原地没有动。
落落迈过横拦在跟前的树枝，重新走回到秦润生的墓前，刚刚突如其来的变故，那燃烧得旺盛的火焰已然熄灭，草木灰沾染到秦润生的墓碑上。
落落吸了吸鼻子，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来仔仔细细的把墓碑擦干净了，而后慢慢说道，“你瞧，让你不带着我走了……折腾得你现在仍要为我挂心……”
“不过，既是你想我活着，我便会好好活着，早晚我会替你瞧见咱们这一个太平的天下……不会有战争，也不会有军人无妄丧命……”
“我走啦，过些天再来看你。”
落落收拾了东西，看着那墓碑，终是叹了口气，离开了。
下山的路上，李牧发现落落的步速慢了许多，整个人的状态也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落落随着李牧回到奉天城之后便去了秦家，家中只有秦大娘一个，另有一个正在熬药的小丫头。
“这是少帅安排的。”李牧低声与落落解释道。
落落点了点头，拿了个小荷包塞进那丫头的手里说道，“有劳了。”
小丫头错愕不已，她哪里认识落落？心道这难不成是少帅要带回来的少奶奶？想着便要跪下去，却听得李牧说道，“这是林小姐身边的，你叫一声落姑姑就是了。”
“落姑姑好，奴婢香儿。”香儿立即福身行礼，落落问了几句秦大娘的病情后便拂帘进门，屋内甚是暖和，秦大娘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看着那幔帐。
落落咬了咬唇，走到床边跪下去，给秦大娘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叫了句——
“娘！”
秦大娘一怔，转头瞧过去，看了半晌才认出是落落。
“哎呦……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呢？可不是傻了？”秦大娘的病已经好了许多，不过大夫说让好生保养，她也着实没精神做什么，是以才缠绵于榻上，见到落落这般，她有些吃力的撑着身子坐起来，不解的看着落落。
落落直起身子，看着秦大娘说道，“娘，我已和润生订了亲事，小姐本打算待到奉天便给我们张罗婚事，却不想……只是我既已要做秦家妇，便绝不会二嫁。”
秦大娘一时间老泪纵横，看着落落直摇头，“你这孩子……傻啊！润生、润生他……既是去了，哪能再耽搁了你去？这话不许再说了……林小姐身边的贴身丫头……便是配给大户人家做妻也是足够的，你莫要再如此说……不可耽搁了你一辈子啊！”
落落早知秦大娘会如此说，便道，“我生下来没多久娘就去了，爹爹又是个抽大烟的，为了换烟钱把我卖进了林家，至今已有近十年了……若是您不嫌弃，便收我做个女儿，让我也有个娘疼着可好？”
秦大娘本是不想答应，却瞧见落落那满脸的泪水，这拒绝的话一时间说不出口来，便点了头。
落落又磕了三个头，叫了娘，二人抱作一团，一时间哭得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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