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纵然秦骁一直秉持着“大小姐说什么都是对的”的盲从心态,听到这话也是完全不敢相信的,疑惑地看向江遥:“大小姐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崔离把那铜钱摩挲着看了又看,又盯着秦骁的脸看了半晌,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张俊朗的脸庞,确实与太子年轻时有诸多相像,只不过从前秦骁是意气奋发朝气蓬勃的,而太子总是郁郁寡欢,通身扫不去的落寞,这份相像便不那么明显,如今秦骁被伤痛折磨了许多天,显出几分颓然,一看之下,确实更多了几分神似。
“师父?”秦骁见崔离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心里也有点毛毛的:“您……这铜钱真的和太子有关联么?”
崔离回过神来,朝江遥看了一眼,未置一词,又转而看向秦骁:“秦骁,你和我说实话,这铜钱是从何而来?”
秦骁和他相处的时间虽不长,但那段时间是跟在他身边朝夕相处的,对他的神情动作都很是了解,见他微微眯了眯眼,便下意识地挡在了江遥前面:“前几年我遇到了小时候收养过我的人家,那人病得重了,说这是我小时候戴在身上的,可能是我父母留给我的,要还给我,我便收着了。”
“那人叫什么?”
“叫谢三春,”到这会,只看崔离的反应,秦骁也知道这枚铜钱是关键,如果这枚铜钱真的是他的,那他也许真的就如江遥所说,是太子的儿子。但他丝毫没有隐瞒:“我被他们家卖掉的时候年纪很小,我确实不记得这东西是不是从小在我身上带着。”
崔离看了他好一会,定定地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立刻让人通知太子,请他去查明。”
秦骁点点头,他对太子印象极好,如果太子的孩子真的还活着,不管是不是他,他也都希望太子能找回孩子,便趁着清醒,把小时候记得的事一一和崔离说了。
江遥怕他精神不济,想让他歇歇再说,他也只是拍了拍江遥的手,断断续续想想说说,说了许久,确实没有遗漏,才握住了江遥的手,看着崔离:“师父,其实,我不在乎我是不是太子的儿子……如果不是的话,也请师父为大小姐作证,大小姐只是想查明我的身世,绝无……绝无欺君之意。”
“放心吧,”刚才的震撼过去,崔离也回过神来,安抚他:“不管是与不是,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治好你的伤,给你解毒。太子那里,我让顾宁亲自去跑一趟,绝对不会让旁人知道。”
秦骁点点头,只提着精神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他的脸色已经明显苍白了许多。江遥看着心疼,替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秦骁,坚持住,太医来了,一定会有办法的。”
“好,”秦骁没有精力细想,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大小姐放心吧,师父和太医都在这里,我没事的。”
他们两人之间的氛围,崔离看得很明白,但这个时候也不想多事,只当做没看到,嘱咐秦骁好好休息,拿着那铜钱出门找顾宁去了。
屋里只剩下两人,秦骁才伸手捏了捏江遥的手指:“大小姐,你怎么忽然想起来这个铜钱?”
“说来话长,算是天意吧,”江遥给他解释了一番她的猜测,说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这是大事,说不定会改变你的命运和现有的生活,我没有和你商量,就跟崔大人说了,抱歉。”她原本是想着,如果太子真的是秦骁的父亲,那秦骁的解药就更有着落了,哪怕是给南越施压,甚至再次启动和谈呢,太子总归会给他弄来解药的。
秦骁没想那么多,只笑笑:“没事,大小姐觉得该说,那就说。”他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但也从来不畏惧改变。只要江遥愿意,在江府还是在太子府,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真的,也许……我是说也许啊,你会被卷进夺嫡……”江遥压低了声音:“咱们在太子府就见识过,权力的中心,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也许都会被人无限放大。”
“不至于,太子和九皇子之所以会暂时呈现拉锯的架势,主要是因为太子目前后继无人,而且他对九皇子到底是要弃还是要保的态度一直不明朗,”秦骁不知道故事中太子与九皇子的夺嫡之争,只按着自己的分析说给她听:“如果太子真的找回儿子,那这种平衡就会立刻被打破,九皇子没有与太子争锋的可能。”
他的声音温柔低哑,语气却是自信笃定,江瑶一瞬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已知剧情”对她来说是一种提示,却也是一种限制。但事实上,除了一些像是九皇子对陈妃的不伦情愫这样的“隐藏剧情”外,主剧情上也早就有了许多改变,秦骁与崔离的师徒缘分,秦骁的身世秘密,都会推动结局走向改变。秦骁说的完全没错,她既然早就决定要跟“倒霉配角”的既定命运抗争,就不该再囿于“剧情”,点头笑道:“我们秦将军不但打仗厉害,谋略也很厉害啊。我知道了,不会再胡思乱想,放心吧。”
秦骁红着脸点了点头,刚要再说什么,几个太医就端着药提着药箱进来了。
江遥只看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也能猜到他们并没有什么把握能给秦骁解毒,见崔离随后也跟着进来了,便对崔离行了一礼:“崔大人,家里的厢房准备好了。您赶了一路,也早些休息。”
“不用,顾宁替我回京跑个腿,我在他这里住下就行,秦骁这样,我也放心不下。你和你爹说一声,我在这里他也不必多拘谨,只管和平常一样,倒是”他原是放心不下爱徒的伤势,才会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云南,如今加上太子这回事,更是不敢放秦骁离开他的视线。
江遥也不多说,朝秦骁点点头:“既然如此,江遥就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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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浩成方才被江遥三两句哄走,赶到云氏这里一看,倒真遇上了事情,林婉心泪痕还没干,云氏一脸头疼得看着他,明显是没想到他会过来。
林婉心一见江浩成来了,更是十分委屈,上前请了个安,眼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义父……”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了?”江浩成回家这两天尽操心城防和秦骁的伤势了,哪里有空关心内宅的琐事,看林婉心哭得伤心,便看向云氏:“出什么事了?”
云氏有点为难,林婉心这一趟是为了她姨母高氏来的,从守城战开始,高氏就被江遥关了起来,好不容易南越人退走,援军到了,秦骁又受了重伤,别说江遥了,就连云氏自己也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一码事,林婉心自己也是受了惊吓,在屋里躺了几天,今天身体好些,过来请安,提起她姨母,便哭得梨花带雨的。
现下城里局势稳定,方才云氏已经让福婶去放人了,刚把林婉心安慰下来,没想到江浩成就这么好巧不巧的回来了。她本来不想让江浩成知道这事,免得他又责怪江遥,但这会儿也不好再转移话题,只能解释道:“前一阵子老爷不在家中,婉心的姨母来了,说秦骁守城不尽心之类的,我怕她乱说话扰了民心,就让人先把她看管起来,这几天忙昏头了,婉心这会儿提起来,我才想起这事,已经叫福婶去把人带回来了。”
江浩成听了这话,倒是板起了脸:“秦骁若不尽心,别说你们要陷入南越人手里,就连这整个云南,如今还不知是何光景。在守城的时候说那种话,当真是其心可诛。婉心,你年纪虽还小,也要分得清是非曲直,你母亲这样做,是为了顾全大局。若是我在,也是如此。”
林婉心约莫是没想到江浩成会是这个态度,垂下头去,抽泣着“嗯”了一声,默默地把后面告状的话咽了,不提当初是江遥把人关起来的事,哽咽道:“是,婉心明白,只是姨母年纪也大了,如今也知道错了,请父亲母亲网开一面,不要和她计较了。若是秦将军还在生气,婉心替姨母去给他道个歉。”
“这倒不必,”江浩成摆摆手:“秦骁的情形不太好,崔大人在他那看着呢。没什么大事别去打扰他了。我看他也不是会计较这种小事的人。”
两人说话间,福婶就已将高氏带了回来,高氏这几日委屈是受了一些,但也没人苛待她,看着气色倒是比林婉心还好一些,一看到林婉心的模样,登时哭了起来,一口一个“姑娘”的喊着,一边道:“都怪我这张破嘴,干嘛要得罪大小姐和她身边的红人,倒叫婉心你难做了。”
“姨母别胡说。”婉心扯了扯她的衣角,高氏被关了这许多天,根本不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但倒也乖觉的闭了嘴,朝江浩成和云氏磕头:“谢谢老爷夫人开恩。”
云氏看她放出来了还不忘挤兑江遥和秦骁,也看不惯她的做派,淡淡地点了点头:“你是客人,原本我们就该好生招呼的,不必客气,让婉心带你回去收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