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怡楼是青楼,焦周城最大的青楼。都说青楼是销金窟,可湘怡楼却有些不一样,没有莺莺燕燕的女人在外面伸手拉客也没有老鸨龟公之类的在门口迎客,清冷是这里的主旋律,这一切都似乎在表明这儿并不是为了经营而存在的。湘怡楼似乎没有主人,这里的主人好似就是那些陪着客人的姑娘们,因为他们拥有的权利似乎比主人都大,湘怡楼有规矩——姑娘有权利不见客,而这种权利又随着时间发生了连这儿真正的主人似乎都默认了的改变。见不见人陪不陪客的权力掌握在了姑娘们身上。这似乎是没有变化的,但这却是被动与主动的转变。按理说这样的经营必定是会惨淡收场的,可它却生存了下来还成为焦周城最大最令男人向往的所在地。这种反常的结果带来了种种疑问也更增添了湘怡楼的神秘性.但人们知道这种反常的结果并不是什么别出心裁的经营手段带来的,那么是什么使他们对金钱不屑?又是什么使他们在这富裕的焦周城的风欲界中占据鳌头.
逍遥王,这并不是江湖匪号。而是真正的封号。李宏,这个皇帝老儿的十六子,一个被打入冷宫失势妃子的儿子,一个无权的皇子。
这个平日里除了他的亲弟弟李健外又不与任何其他兄弟交往的默默无闻的皇子却又是一鸣惊人。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逍遥王,因为他的事迹广为流传。成为那些初出江湖必知的逸闻趣事。
康裕二十一年中秋,满月之夜,二皇子李博怀、三皇子李钰培、九皇子李裕与御城将军刘阔围困熙乐皇帝于春江园逼其退位。十九皇子李健帅三千禁卫军救驾,寡不敌众,身陷险境,当冲入春江园时已是孤身一个。
胜利对于二皇子来说似乎唾手可得,但似乎也只是似乎,人们理想中的计划似乎总是会出现偏差,不然又哪来的故事可说呢?尤其是这计划关乎身家性命时候这种偏差往往是致命的。当李博怀拿出拟旨逼熙乐退位时,一支利箭突兀射来直中其眉心,即死。这真是个天大的玩笑!这个玩笑的所产生反差及效果,最直接的反应在了叛军身上,叛军大乱。届时三千御飞骑突入,场面一时混乱不堪,然后便是混乱的厮杀。
杀死李博怀的是李宏,他没有军职,所以没有穿军甲,即使在这种时刻,他也没有例外。只是手里拿着一张弓,一张三石的弓。众人皆感惊奇,救驾来人竟是这平日默默无闻的十六皇子。他又是如何调动御飞骑的?当然擅自调动已是死罪,可在这种情形自是无人去追究。可这种事总会引人猜忌又特别是那些当权者。
当这场叛乱结束时,死了很多人。熙乐皇帝死了,二皇子、三皇子、九皇子死了,那夜在春江园的人都死了,只有两个人除外——十六皇子李宏、十九皇子李健。熙乐帝死后不久李健登基年号“康乐”。李宏被封为“逍遥王”封地焦周。真是一个有意思的故事,皇室无情亲,子弑父欲篡位,勤王成功王却死。最大的胜利者却没有获得胜利果实。
按理说这种皇室家丑应是极力抑其外传的,可荒谬的是全天下都知道了。人们都夸奖李宏皇子的英勇,在这一点上他似乎得到了民心。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李宏皇子的英勇事迹使他成为瞩目的焦点,也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有当上皇帝。这其中似乎还有故事。然而故事中的故事当然也只有故事中的人知道。
逍遥王似乎从来的都无心政事,吟诗作画,寻欢作乐,便是他整天做的事。他似乎是个真正的逍遥王爷。为了消遣甚至还开了间青楼,当然,一开始这只是他一个人的青楼,当时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到得后来他的兴致又转移到其他方面,这青楼便被遗忘了下来。不管什么王府里总有几个管事,管事的职责之一便是要想到和做到主人没有想到的,做到主人要求的,显然逍遥王府的管事是合格的。青楼当然不能就这么浪费所以它很自然的成了逍遥王府的产业,这便是湘怡楼的由来,可似乎逍遥王从来没想过要让湘怡楼真正的营业。因为它禁止普通百姓进去。尽管湘怡楼里养着一大群美女,每天都要消耗巨资来保障她们的生活质量。为什么要这么做没人知道。所以湘怡楼自然被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可尽管湘怡楼禁止普通百姓进去但还是有人可以不时的看见有人走进去,那么走进去的是些什么人?进去的标准又是什么?
血雨不知道什么标准,因为他从来不需要,因为他来这里从不走正门,他来的那么自然,似乎什么地方他都拦不住他,他走的那么突然,因为你从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走。
金段儿回到她西苑的灌嬛院的厢房,打开房门的时候便看见了他。似乎是因为那身影是那样熟悉,所以她很自然的关上了房门并没有发出什么惊呼声,然后走到他身边,为他斟上茶,虽然她知道他不会喝,因为他从未喝过。
“三年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金段儿说。并没有什么惊喜的意味反而是平静的但又似乎带着点冷淡。
“你还在这里?不离开吗?”血雨说。
“我一个小女子,离开这儿能去哪儿呢?”
血雨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这三年你去了哪里?”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呵呵,你还是没变。那么还是像以前一样吗?‘一渊湫’?”
“不。这次我有其它事”
“哦?”
这是第一次,以往血雨到这儿来,什么也不会多说,只是要她弹一曲“一渊湫”然后就走了。这是第一次他来到这儿不是为了听“一渊湫”,虽然她知道他以前也并不是为了听“一渊湫”而来这里,可这次他却直接的拒绝了,看来这三年来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呵呵,为了其他事而来!看来这一切并不是没有变化。看来她说错了,他变了,不管这变化是什么,只要有变化便是好的,有变化便有改变。这大概是好的,或许这能使她更接近她的目的。
“呵呵,呵呵呵……。”她笑了起来,这笑声中并没有得意与令人不快的情绪,她只是普通的抒发着她的内心情绪,展示着她的愉悦似乎也要让别人高兴。对于这种纯粹的发自内心的笑声是很好听的,何况这笑声还是出自一个大美人。
血雨对于这莫名的笑声并没表示他的好奇,但金段儿似乎很乐意解说。
“原来你并不是没有改变,这样我很高兴。”
血雨问:“高兴什么?”
金段儿说:“自是高兴你变了,而且变了不少呢。”
血雨问:“哦?那里变了。”
金段儿说:“你看,你以前总是冷冰冰的,也不爱多说话,可现在你看你给人的感觉也不再拒人千里之外了,而且话也多了呢。不是吗?”
血雨喃喃道:“是吗?”
金段儿似乎不打算再做过多的解说。
金段儿说:“呵呵,你到这儿可是为了正事?是为了什么?”
血雨说:“郭乔远。”
金段儿说:“郭乔远?就是那个喜欢圆儿经常到这儿来的郭乔远?”
血雨说:“对。”
金段儿说:“哦?这个人有什么特别吗?竟为了他还特意到我这儿来。”
血雨却什么也没说。
这似乎有点令人尴尬,可金段儿似乎也一点儿也不尴尬,她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不过你想知道什么呢?”
血雨说:“所有你知道的一切。”
金段儿说:“呵呵。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可不多,不过,不过我可以替你去问问。”
金段儿说出了这个方法,却似乎没有马上付出实践的意思,她只是保持她惯常的微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血雨沉默着,可金段儿却也不着急,她就在那儿喝着自己沏的茶。
血雨长久的沉默后却只说了两个字:“可以。”
这一切都在说明这里似乎要进行一场交易,可事实却与之截然相反,金段儿就那么走了出去,替血雨去问问他想知道的事,虽然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想知道什么。
逍遥王似乎是个很懂的享受也很奢侈的人,湘怡楼说是楼其实并不准确。它前面是高达六层的楼房,其实那只是门院,正真的湘怡楼在后院,后院又分为东西南北四苑,四苑中又分别有三楼六院五亭十阁。
四苑中的每六院中都住着六个人也只住六个人每个人都有婢仆三十人负责她的起居。而能住进这二十院的才华、美貌、无不是一流的。
金段儿身后跟着个婢子手里抱着绯红的绸子向西苑的桂茵院走去。
园儿的全名叫尹园儿,在西苑隐隐流传着她是谪官之女的身世传闻。当然这从未被证实。
尹园儿给金段儿倒了杯醉茵茶,而她却给自己倒了杯酒自顾的饮了起来。
“姐姐可好久没来我这桂茵院了呢,今日定要好好聊聊,可不许你早走。”
“自是,自是。”
“前些日子从闺宝轩选了些匹上好的绸缎,今日正得闲挑了一匹,特来谢谢妹妹前些日子的帮手。”
“姐姐客气了。”尹园儿却也不客气,走向那绸缎。
“真真是上好的缎子。”
“可不是,恰巧前日听闻有人要给妹妹赎身,还特地挑了红色的!也有给妹妹道喜的意思。”
“道喜?”
“呵呵呵,听闻有个痴儿甚是钟情于妹妹。”
“姐姐是说郭公子。”说到这她神情却有些黯然。
“对。”
“那又如何?”
“怎的?难道传言是假的?”
尹园儿摇摇头道:“倒不是假的。呵呵,他对我说起过,说要攒银子给我赎身。当时我以为他在讨我欢心,自然应着他,我还玩笑着说给我赎身那可的不少银子。却笑着说他要去保趟镖,然后就有银子。我问他保什么镖赚到的银子竟可以为我赎身。他只是笑却并不告诉我。”
“哦?但这样的银子怕是不好赚。他为了妹妹愿冒这险,看来妹妹遇到了个好男子。”
“为我赎身吗?”尹园儿喃喃道,脸上没有欢喜之意却有隐隐有嘲讽之色。金段儿自是能看懂园儿的表情。
“怎的?妹妹不喜欢。”
“郭公子,为人豪放洒脱,待人体贴,又家门富裕。但来这里的人那个不是寻欢作乐,欢场虚情岂能当真。”
“哦?妹妹不相信。却听闻他昨日远行前,还特意向妹妹来辞行。”
“姐姐,相信如何?不相信又如何呢?‘优伶艺妓下下等,半世浮萍不由人’。姐姐,我虽是谈不上喜欢郭公子,却也不厌他,若他真要是为我赎身,我是不愿的。他终究不是托付终身的良人,不说他家人如何看我,他终究是江湖武人,血雨刀光他已习以为常,江湖仇家林立不断,这种刀尖上生活的日子,我是万万不能忍受的。再说这湘怡楼的生活我也早已习惯。”
“可这湘怡楼却也不是久居之所,欢场虚情随风拂柳不激心中涟漪,虽月来迎客不过二三,却能独居大院又婢仆侍候,总总感觉如之虚幻。妹妹,女人终究是需要个归宿的,姐姐希望你有个好归宿,以后千万不要嫁给那些个商贾之家做什么如之婢仆的小妾。”
“姐姐良言妹妹必定谨记。”
“呵呵,也怪我不好,何必说这些引人发愁的话。”
……
傍晚时分,金段儿回到厢房却不见一个人,她并不感到惊讶。
她喃喃自语:“尹园儿不值得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