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名:127嫁不出去的好
王家娶新妇的事情惹来了不少街坊邻居看热闹。红白喜事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和逢年过节没什么差别,只是一个是哭,一个是笑。
风风光光的娶了一个举人的女儿,王家人谁都觉得好。王家的亲戚朋友众多,幕僚也来了不少,脸小霸王卢正奇都很给面子的过来了。
王成仁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自家大门口的时候,恭贺声欢喜声一片片。
拱手礼让,下了马,王成仁笑脸迎人,礼仪得体,煞是风光了一把。
花轿放下,一群人围拢过来,准备好的火盆早已经摆放整齐了。
在一片叫好声中,王成仁踢了一下花轿,媒婆牵引着新嫁娘手中的红绸缎,拉到了王成仁的手上。
走得近了,王成仁突然觉得无比的熟悉,齐肩的身高让他有一些恍惚。他没有过多的时间接触若玉,倒也没有太在意。
唢呐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敲锣打鼓放鞭炮的声音伴随,两人缓步前行,正式迎娶进门。
大人孩子高高兴兴的簇拥着他们进了喜堂,喜堂大门口,一个人影在旁边晃动,急切的抬头不停地探望。王成仁百忙之中接受大家的恭贺,才注意到了他。
来人耳语几句,蓦地让人变了脸色。身旁的人看到王成仁冷漠的脸色,都噤了声。
“多谢,多谢大家前来捧场。”王成仁牵强的笑笑,一屋子人才附和着喜乐了些,私底下他却给管家使了个眼色。
新嫁娘不能有所动作,久久没有等来拜堂的声音。手中的红绸是盖头下的女人和夫君唯一的联系,若菊感觉手里的红绸被人悄然拉紧,她犹豫了一下,赶紧抓握住,紧张的她最害怕此时出现任何意外。
王成仁眼神一闪而逝的狠戾让人看不真切,暗自较劲儿的拉扯过多的红绸,却发现盖头下的女子也拉得很紧。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一阵风穿堂过,掀起了盖头的一角,让若菊来不及抓住,手中紧握的红绸一松开,差一点踉跄侧倒。
王成仁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扶,眨眼之间就只是看见了新嫁娘脑袋一个晃动,红盖头蓦然滑落在地,让大家倒吸一口冷气。
掀开红盖头可是不吉利的,可是更加不吉利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哟!新嫁娘好生漂亮啊!”卢正奇最是放浪不羁,嘻嘻的看着笑指着面前的女子。
殊不知,王成仁已经铁青了脸色,隐忍着没有当场给一巴掌,眼厉如刀。
喜庆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认识蒙家孙女的人少,可是只要有一个人认出来,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大家都知道了。嘀嘀咕咕的议论悄然在人群中散开来,有惊讶,有不可置信,还有少许沉默和幸灾乐祸。
高堂上的王员外看着自己的儿子,不怒而威的道,“仁儿,怎么回事?!”
一旁的花婶今日打办妥贴,一身锦衣添喜气,此时却苦着一张脸像是家里死了人似的。王成仁冷冷的看着面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和平日里多了脂粉浓香的模样不同的是,她的脸上也是一脸惊惧和慌乱!
“老爷,老太爷,这,这……”花婶慌乱的跑了出来,一甩手中的绸缎手绢,转身讨伐面前浑然不知对错的媒婆!
“你这是哪门子看亲的本事,新嫁娘搞错啦!”花婶用手指头硬硬的戳在了媒婆的肥大额头上,一语惊醒梦中人。
“啊?!这,这不对呀,就是蒙家的孙女呀!”这些日子以来,她可是算了八字的,媒婆一想到算了八字的,赶紧从怀里掏出来生辰八字,给大家看,“这蒙家孙女若菊,八字最合适。两人琴瑟和鸣,天地姻缘一线牵,再好不过的啦!”
颤抖着手,媒婆跑到了王员外面前交代,王员外却根本不领情,一听说不是蒙若玉,脸色阴沉的骇人。
一些个长见识的,自然是知道蒙家只有一个女儿待嫁,那就是蒙志福的小女儿蒙若玉。前阵子衙门里多少人都在说这件事情,在外都以为是蒙志福的女儿呢,知道蒙家大儿子的女儿的人没几个。
“哈哈哈哈,媒婆,你该不会是搞错了吧。”卢正奇这下听明白了,一点没有将大家的不高兴看在眼里,走出来笑看着面前的若菊,贼溜溜的眼神肆无忌惮的打望,甚至说出了更加狂妄不羁的话来,“这妞儿还不错,弄错了,让老妈妈带走,另外再把正牌货娶进门不就是了。”
他身后跟随过来的老妈妈就是魁香楼出了名的老鸨,这纨绔子弟,在外面吃喝拉撒睡混得开,到哪儿都不检点,连这种地方都要带不三不四的人来。
主人家知道他的身份地位,不敢随意的招呼他,王成仁却冷冷的一把甩掉了手中的红绸,转身矗立在当前,看也未看处境尴尬的若菊一样。
诡异的沉默让人纷纷安静下来,喜堂就像太平间一样死气沉沉。
“王武!”王员外发话了,杵着拐杖的手抖了抖地板,唤来了王家人,“去,去找蒙老太爷问个清楚!”
颤抖着手,拐杖直指面前的新妇,“还不跪下!”王员外一声厉喝,让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老爷子发怒了。
王家不买账,若菊也倍感屈辱羞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神祈求的跪行到王成仁面前,欲语还休的神情,传递着只有他们才知道的**。
她卑微的乞怜,祈求他接受她。
王成仁转脸冷漠相向,留给她一个孤冷的清高背影。无声的沉默,让她更加绝望。
这一举一动都看在了花婶焦躁的眼里,鼻端冷哼,一脸嫌弃的走到若菊身边,指着鼻子骂道,“你这不长眼的丫头,什么时候还隐瞒你干娘了!”
到底是花婶绣坊出来的人,她花婶脱不了干系。全场的人恍然大悟,纷纷用鄙视的目光嫌弃的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女子。
“原来是鸡窝里想要飞出凤凰来,啧啧啧……”
“可不是嘛,这丫头肯定偷听了花婶的信儿,才这么胆大妄为的……”
“蒙家还不止一个女儿呢,居然是个没人要的,真要是举人之女那该多值钱……”
“王家亏大发咯。”
……
宾客都是王家的亲戚,说的话让若菊无地自容,恨不得自己挖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她就像一个等待行刑的罪人,在躲躲藏藏的那一刻起,到现在被揭露到光天化日之下,见不得光的脸扑簌簌的只能掉泪。
她到底之后十五岁的花样年纪,丢不起这个人,没见过这样的世面。颤抖的双肩捂着脸跪在地上抽噎哭泣,殊不知她这一举动看在大家眼里,就是默认,承担了所有阴谋的载体,无颜见人。
卢正奇倒是个滥情护花之人,走到若菊身边,啧啧啧的叹息道,“怪可怜的,待会儿蒙家来人,这出了门的姑娘也不能回去了啊。”
一句话让大家伙儿都异样的眼神看着捂脸哭泣的新嫁娘,却不料,一旁的花枝招展的女人站到了卢正奇身后,耳语几句。
“什么?!这这这……”卢正奇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面前的若菊,他大呼小叫的惹来王成仁的不满,却正要上前拉他,却听卢正奇道,“你不是处子?!”
先前还有一些怜悯之心,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在女子最脆弱的时候,施与援手,到时候抱得美人心也是好事。哪知道身边人看出来她的身体有异,被卢正奇大嘴巴说了出来,满脸嫌弃的不住后退。
若菊惊惧之色更是无以复加,围观众人一阵唏嘘不已,纷纷投以同情之色看向高堂和王成仁。
王成仁眯着眼睛看着地面,青黑的脸色堪比锅底。王员外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面前垃圾一样的新嫁娘,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大家一阵哗然,中年妇女更是对跪在地上的女子指指点点,更有甚者吐了一口口水,却碍于王家人没有发作而收回。若菊成为了众矢之的,仿佛每一个人看着她都如同要千刀万剐了一般,难受的让人想要窒息。
指责声,啧啧称奇声,无一不是对王家的同情,更是多地上跪着的女子一种唾弃。若菊惨白着脸,金闭上眼睛呜呜的哭泣,除了哭泣,她别无他法!
十指紧扣在地上,渗出丝丝血痕,却无人同情她此时的遭遇。额头的汗珠混合着泪水,捂着脸无颜见人的羞愤,恨不得就此自杀。可是,若菊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唯独没有想到死亡,耳边的所有声音都自动屏蔽了。
在蒙家人赶过来的时候,喜堂里就只剩下王家的一些近亲,亲戚们走的走散的散,哪里还是什么喜事儿,早就成为了天大的笑柄了。
若菊蓦地被人踢了一脚,才醒过来发现蒙家来人了。
“哼!你们蒙家送过来的残枝败叶,哼!敢欺负到我们王家头上,不想活了是不是?!”王武首当其冲,毫不留情的给了若菊一脚。
蒙志福看着地面上匍匐的侄女儿,一进门就揪心的一阵疼,没想到事情居然败落成这样!
蒙老太爷隐忍不发,到底是被揭穿了,还是被揭穿了。
周氏赶过来的时候,扑上前去,抱起地上的女儿,神色慌张的晃动着,抬头指着蒙志福道,“蒙志福!你害得我女儿好惨啊!”
“这都是蒙志福的主意,不管我们家的事儿,不管我们家若菊的事儿啊。我苦命的女儿啊,我苦命的女儿啊……这都是造了什么捏啊!”周氏哭天抢地,矛头直指蒙志福,撒泼耍浑的模样一来就毫不收敛。
若菊神思慌乱,惨白的小脸从未有过的羞辱之后,像是丧失了神智,被娘亲抱在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嚎啕大哭的母女两人,让现场更加混乱起来。冷酷的现实摆在面前,她们无从去管。蒙志福首当其冲成为了这场婚事的靶子,正要上前说话,却被留下来看好戏的卢正奇逮了正着。
“哟!你就是蒙举人吧,哟呵!你们蒙家送了一只破鞋过来,还妄想滥竽充数啊。悄悄,人家王家今儿丢了多大的面子,你还好意思跨进这道门槛?!”卢正奇摇晃着扇子,不住的摇头,一脸嫌弃的看着面前的母女,没有丝毫同情。
他身边的老鸨憋了瘪嘴,鄙视的眼神根本就看不起,“哎呀卢公子,我这魁香楼办了好些年了,什么时候看走眼过?哼!是不是处子,一眼便知。”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附和着,让蒙家人很是愤怒。
“哪儿来的乌鸦嘴!我蒙家女儿个个都是清白人家,容不得那些狐媚子胡言乱语!”蒙老太爷一辈子老老实实做人,容不下有人胡搅蛮缠给蒙家扣屎盆子。
若菊在周氏的怀里哭得更大声了,她见过祖母验明正身的,该有多害怕接下来的事情,吓得哭泣都噤了声,伤心欲绝的埋在娘亲怀里一个劲儿的颤抖。
“菊姐儿?菊姐儿?!”周氏正要反驳,突然大吼一声,摇晃着怀中的女儿,紧张的晕厥过去怎么唤都唤不醒,“你这个下三滥的窑姐儿,趁着咱们娘家没钱好欺负是不是?!你家女儿才生出来没人要呢,你说的话谁敢信啊!”
周氏破口大骂,倒也让众人松了一口气。老鸨本就是个肥胖身体的女人,一身花枝招展的打扮,嘴巴上可比乡村来的周氏强多了。
“天地良心,我那可是一亩三分地儿,从没有走过眼,不然我开着饭馆让人吃白食不成?!爷儿们喜欢就玩玩儿,不喜欢也有姑娘们的价钱。”老鸨兰花指点着面前的若菊道,“不是我说这丫头坏话,她现在到了我家窑子里,还未必有人肯收呢!”
“什么混账东西,毁了我们家菊姐儿的清白!”蒙志福气不过,上前就是一拳头打在了老鸨的额头上,顿时眼冒金星脚步打晃的倒在了一边,“王家的婚事,怎么轮得到一个窑姐儿来说三道四?!”
顿时王成仁和王员外闭嘴冷哼,不敢直视蒙志福的眼睛。卢正奇心高气傲,这一下子就不行了,正要站出来居高临下的教训他几句,不过是一个举人,打狗也要看主人的。
“这是卢公子带过来的客人,志福兄莫要生气。”王成仁冷峻的脸庞毫不买账,拦在了卢正奇的面前,拱手一礼道,“这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了,为何拜堂成亲的居然不是令爱,可否听蒙老太爷给我们一个解释?”
这话说得周正有礼,让蒙家人顿时颜面尽失,却闭口不谈。
王家的人眼神逼视,静静的等待他们回答。地上的周氏仗着蒙家的男人都在,胆子大了些,抱起女儿按着她的人中,护着她。
“诶!既然是以至此,我们蒙家退换了聘礼即可。王员外,得罪了,孙女儿我这就带回去!”蒙老太爷也不再多说,既然王家不打算买账,只怕是硬塞给他们,也不会留给蒙家的女儿一块位置的。
“爹!”
“爹!”
“爹!”蒙志福抢先走到前面,拦着老爹道,“这让菊姐儿回去之后怎么嫁人。”
“是啊,爹,拜过堂成了亲,那就是夫妻了啊!”蒙志华蹲到若菊身边,晃了晃,看到若菊眼睫毛晃动,赶紧到,“菊姐儿,菊姐儿?快些醒过来!”
“你这不中用的男人!”周氏气极,一把踢开他,蒙志华翻倒在地,只听周氏破口大骂道,“你若是个举人秀才,我家菊姐儿哪里会落到这个地步?!你个不中用的男人,我白嫁给你了!”
蒙志华不过是个鲁莽的屠夫,哪里会说这些话,憋红了一张老脸,狼狈的捂着脸蹲在地上,苦不堪言。
看着一家三口蹲在地上丢尽颜面,身为蒙家人,蒙志福气不打一处来。冷眼看着面前的王家人,电光火石之间,蒙志福脑子灵光的想到一个问题,讳莫如深的笑问道,“敢问王家人怎么喜堂上就掀开盖头了?”
“你还有理了不成?!”王成仁立马回嘴,指着蒙志福道,“我敬你是举人,给志福兄面子。没成想居然是你们蒙家骗了我!”
“是你们骗了我们蒙家!”蒙志福冷笑着上前一步,不卑不亢的道,“下聘的是你们王家没错,可是蒙家老太爷有两个孙女,姐姐未出阁,小女儿不过十来岁,按照礼制,当然是长姐先嫁!”
王家人顿时气短,却听蒙志福据理力争道,“你们对外张扬,妄想着就是我蒙家的小女儿,可是聘礼上问名上都有婚书铁证!媒婆!”
一声厉喝,媒婆哆嗦着双腿走了出来,眼睛不住的眨呀眨的,不敢看王家人的脸。
“给大家看看,婚书上蒙氏若菊,是否有错?”蒙志福伸手从媒婆手中拿过来婚书,果真如此。
王家人气愤交加,这婚书可是才去衙门上了档了。自古女子没有户籍,只有婚书上入了夫家,算是多少户人,名额都算在户主上。
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婚书不过是一纸文书,王成仁忙活的脚不沾地,自然是没有时间来看这些的。他千算万算,试探了无数次,自以为十拿九稳胜券在握了,没想到……居然毁在了一纸婚书上!
铁板钉钉的事情,此时却只能算是王家人认栽了。蒙家人到底心虚,一直羞于见人,不敢开口说话。哪知道蒙志福拿出了婚书,居然是衙门上了档的,顿时心中有了底气。
周氏眼疾手快的爬起来,一把抓过婚书,中头奖一样哈哈哈的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和,连若菊都困惑疲软的睁开眼睛来,有气无力的望着她。
“婚书,婚书啊!咱们蒙家可是货真价实的嫁出去女儿了。”周氏语无伦次,欣喜若狂的拿着婚书走到若菊的跟前,蹲下,“女儿啊,女儿好福气啊。娘亲总算把你嫁出去了,总算是嫁出去了!”
如此粗鄙的妇人,王家人看了更是心生厌恶,简直就是脸上蒙羞。这一纸婚书让王成仁一口气提不上来,当着众人的面无力反驳,简直就是吃了一个哑巴亏。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王成仁,你怎么搞的?!”卢正奇反而激动的站了出来,指着王成仁质问道。
王成仁隐忍的低了头,掩藏了脸上所有的情绪,抬起头来,强自镇定的看着面前的蒙志福,冷笑着连说了三个好,“好好好,好你个蒙志福,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当真以为王家捡了你们蒙家便宜是不是?什么货色都塞给我们王家,哼!你等着瞧,咱们这事儿还没完。”
放了狠话,王成仁转身对着王员外道,“爹,既然人也来了,婚书也已经有了,这事儿就算是我王家的家事了。至于蒙家人,赶紧让他们回去吧。”
王员外松垮的眼袋抖了抖,手指头发颤却也没有外露一丝情绪,厉眼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沉默不语。
父子对视一眼,王成仁转身冷笑着抬手,“王武,送客!”
一趟婚事就这么草草了结了,放在谁家心里都不好受。可是蒙家到底把事情给坐实了,也没有理由继续留下来,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出了门,蒙家的几个男人都虚惊一场,好端端的一场婚礼,就变成了这幅模样,着实有些晦气了些。
蒙志福心里总觉得有有些事情没有说清楚,感觉哪里不太对头,却一时半会儿抓不住。
周氏趾高气昂的跟着出来了,提着裙角得意洋洋的追上来,笑嘻嘻的拉着小叔子的手臂道,“她三叔啊,多亏了你啊,咱乡下人,想不到还有衙门这会事儿,不然咱们家若菊推了婚,今后可怎么嫁人啊!”
她到是明白,这事情都沾了蒙志福的光了。虽然蒙家没有做错,可是王家那样的心眼儿,绝对不是要的一个屠夫之女。蒙志华闷闷的走在后面,垂头丧气的不住抹额头上的汗。
“你个不中用的,还不快些过来谢谢小叔子。”周氏叉着腰对着蒙志华吼道,当着孟家男人的面,如释重负,总算放下了心中大石头,说话呀额很不客气。
蒙老太爷转头狠狠地瞪着面前的周氏,低声训斥道,“竹哥儿他娘,你这是干什么?!都已经当丈母娘的人了,在亲家门口也不收敛着点。”
周氏委屈的转过来脸来,不好当着公公的面说自家男人没出息,看了一眼王家挂红的大门口,呸了一口道,“爹啊,这地儿的人欺生,压根儿没把我当做丈母娘!方才那凶狠的模样,我可是名正言顺的丈母娘呢,也没见给我一顿饭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赶紧走吧!”蒙志华越想越憋气,拉着自家媳妇儿,看了自家老爹一眼,闷着头上了马车。
蒙家两辆马车跟着送过来的,如今回去的时候,也总算是了结了一件心事儿。
蒙志福和蒙志庆上了马车,兄弟两都倍感疲惫。
“三弟,大嫂的话莫要放在心上。”蒙志庆说的就是刚才周氏指着蒙志福对骂的事情。
蒙志福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二哥放心,大嫂是这样的人,我不会放在心上。我只是担心……”脸上流露出他想象不清的忧愁,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
似乎总是有什么地方不对盘,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费力的让蒙志福觉得困顿难受。
“三弟,你到底怎么了?”蒙志庆看着面前的蒙志福,关心的低声问道,“该不会是王家要给你穿小鞋使绊子吧?”
蒙志福看了一眼面前的二哥,勉强的笑道,“不一定,王成仁此人心思极深,不是轻易的嘴的主。今天居然揭穿了还吃了闷头亏,他也没有撕破脸。我突然觉得,反而是带走菊姐儿好些。”
蒙志庆叹了一口气,道,“真要是带走了,大哥大嫂恐怕无颜见人了。将来若竹和若松两兄弟还要娶妻呢,菊姐儿泼出去的水,听天由命吧。”
车厢里陷入了沉默。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女子的束缚往往让娘家人无能为力。如今事情摆平了,周氏就高兴了,她可不会想那么多,放下了心头大事,她如今就去蒙家要聘礼去。
若玉早早的就在大门口盼望着,知道蒙家的人回来了,马车停在了大门口,下来的人没有若菊,若玉才放下了心。
“爹爹,都处理好了吗?”若玉上前拉爹爹的手,被周氏心急火燎的撞开了。
若玉不满的回头看着她,只见周氏往院子里走去,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嗯,办妥了。”蒙志福看了一眼女儿,心情低沉的时候,看到她对自己笑,他突然觉得好些了。
爹爹眉眼之间有一些忧郁,困惑的样子看在了若玉的眼中。
汪氏和赵氏两个人让开了大嫂,高兴的上前道,“饭菜都热着呢,我们也没敢吃,等你们回来呢。”看来事情办的还比较顺利,在外面不好问,各自招呼着家里人进了屋。
田氏早就在饭堂等着了,看到若菊没有回家来,她才算是放心了。
蒙家人都没有吭声,饭桌上,大家都饿得很了,顾不上说话。都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吃上一顿饭,也就不提今天那些荒唐事。
本来早晚要呗发现的,如今看境况,也让人省心了些。
“他三叔啊,公婆都在,咱们吃了饭就得赶紧回去了。”周氏笑盈盈的看着他们,最开心的就要数她了。
蒙志福夹了一筷子菜,关照的放在了若玉的盌里,自己吃了一口,头也不抬的点头。
周氏拿着筷子隔空点着说道,“咱们若菊的聘礼,这不顺带着也要带走了,待会儿当着公婆的面,咱们数数啊。”
“她娘!你这是做什么!”蒙志庆觉得自己无地自容了,嫁了女儿,如此窝囊,让他哪里有心情说这些事情。
“你懂什么!”周氏桌子底下踩了一脚,脸上吃定了他道。
赵氏装作没有这回事,自顾自的吃饭。只要自己的兜兜还留在家里,没有去受这份委屈,她倒也不贪财。
汪氏觉得好笑,这大嫂真是不记人恩情。要不是老三家出面,菊姐儿只怕是早就落空了,这婚之后还不知道多少遭人嫌呢。养女儿就是这点不好,看到大嫂三个女儿相继出嫁,她也看到不少是非,自己就生了一个儿子,倒也觉得省心省事儿了些。
“你也是当娘的人,才送走了女儿,怎么就好意思提这些话。感情蒙家委屈了你不成,身为长媳,不像话!”田氏厉眼看着面前的周氏,关照的扫了一眼若玉,倒也没有再说些扫大家兴致的话。
“吃饭!嚷嚷什么呢。”蒙老太爷心情不佳,大家伙儿谁都不敢再吭声了。
若玉和哥哥若枫闷着头低笑,被爹爹看在眼里,赶紧装腔作势一本正经的吃饭了。
吃过了下午饭,蒙家的几个兄弟就要回家了。周氏死活硬着脸皮要走了聘礼。最主要的聘礼还是在乡下吴家湾的蒙老太爷家里,周氏急着回家,关键还是因为惦记着那些东西。
蒙志福一家人也不觉得哪里不对,送走了大哥家的人,只有二姑子还在。
童家也是举人,听说了这事儿,也就留下来有个照应。若玉看着二姑姑,才觉得他们才算是亲人,谁说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了呢。
这样的事情本就是这样了,若玉在祖父临走的时候,赶紧把下耳沟池塘的事情给交代了,说过几天就回乡下看看。
蒙老太爷倒也没说什么,上了马车,一家人才算是分开了。
“志福,王家真的没什么事儿吧?”进了花厅,童勇关心的问道。
蒙志福望着窗外不远处,兜兜和她二姑姑玩儿,还有永雪也在,心下松了一口气。这才转过头来,看着面前的姐夫道,“或许没事。”
童勇赶紧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倒他们为难你了?”
蒙志福摇头,纳闷的样子让童勇很不放心。
“你倒是说呀,到底怎么回事?”童勇不放心,他住得比较近,对王家的了解,最主要的还是要看王员外,“王员外怎么个态度?”
蒙志福疑惑的看着他,摇了摇头,“他气得脸色不好,没说什么话啊。”
“这可就难办了。”童勇倒吸一口冷气,冷哼道,“王家虽然只是小小的里典,可是人脉广,好些年经营,不是一天两天就说得清楚的。”
“我也有此担心。”一回想起来王成仁隐忍的表情,他就觉得很不可化解,却又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不管如何,王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正当两个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若玉破门而入,笑嘻嘻的看着爹爹道,“爹,二姑姑给我做了一个鸡毛毽子,我就用这个锻炼身体,你说好不好。”
手中变出来一个大大的鸡毛毽子,铜钱做的很是不多。若玉笑看着他们,身后事二姑姑和永雪姐姐在院子里面玩儿。
蒙志福点了点头,无心他顾,笑看着她道,“兜兜,快过来,爹爹有话问你。”
若玉坐到爹爹身边,笑看着她道,“怎么了?”
童勇早就知道这个小外甥女不同一般,倒也想要听听她有什么看法。
蒙志福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心中深感疑惑,却不明白哪里有问题。
若玉眼角一丝冷光闪过,笑看着他们道,“都已经结了婚办完了喜事儿,爹爹祝福他们就好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再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伯母作为娘家的亲娘,她自己都不管,我们再要插手,恐怕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这一次不过是个打着蒙老太爷的幌子,若玉当然知道这中间要遇到的种种,只是她帮人帮到底,送佛已经送到家了,那些是是非非的事情少来烦她。
“兜兜,你爹是担心前途。”这件事情就是衙门一纸文书起了作用,童勇也甚至,王家恐怕彻底盯上了蒙志福,他都觉得今后啊遇到王家人要小心了,怎么兜兜今日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呢。
若玉看到提醒自己的二姑父,手中的毽子随手一抛,丢在了不远处的桌面上,正中花瓶口,咕咚一声掉了下去。
“二姑父,爹爹,王家想要跟我们家联姻,不就是看重你是个根基不稳的举人吗。你现在放出话去,只要颜大人允许,萧望之和我的婚事让大家知道了,看他们王家还敢作甚。”若玉不耐烦的摊了摊手,转身走了出去。
童勇惊诧,蒙志福看着她的背影道,“这丫头心气儿高,不爱管闲事,最是不待见她大伯母了。”
童勇点了点头,心下明了。
“可是……”童勇望着蒙志福道,“兜兜说的也不无道理。如今坊间传闻多难听,你恐怕不出门也应该知道了。说到底,咱们蒙家理亏些,王家想要举人之女大家也早就心知肚明,反倒是我们做事不磊落了。”
蒙志福点头,认同道,“看来,还是兜兜的话没错,是该去找找颜大人了。”
毕竟不是亲闺女,蒙志福也知道幕僚之间站队的事情。虽然侄女嫁给了王家,王家背后是卢家。那么,颜大人不问他,他也要去给一个交代了。
“那正好,我陪你一同去吧。”童勇不放心,蒙志福的立场,跟他们童家可是息息相关啊。两家是亲家,习家被童家退了婚,童勇就一直很小心。
……
和蒙家的如释重负筹谋后路相比,王家显得死气沉沉,如同烧干了的开水壶,闷着一股子热气,随时等待爆发。
院子里的主屋,王成仁才从王员外的房间里出来,隐忍的他气得不轻。
若菊鼓起勇气,端起托盘走到了门口,管家怪异的眼神她视而不见。
没有人叫她大夫人,也没有人把她当一回事儿,她似乎就是一个隐形人。端着托盘来到了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肚子推开门进去,若菊小心的反手关上房门,脸色平静的绕过屏风进去了。
“滚!”里面的人一声怒喝,暴怒的王成仁是她第一次看见。
自顾自的放好茶碗,到了一杯清香的他所喜欢的花茶,若菊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他,与他对视。
阴沉的脸旁,泛着诡异冷沉的笑,望着若菊的脸色说不出的复杂难辨。
若菊吹煤瞬秒,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倒也聪明的选择了不说。
“你们早就预谋好的?”
若菊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爱我?”
若菊抬起头来,勇敢的与他对视。
王成仁蓦然冷笑,指着她的身体道,“你是想用身体来套牢我吧,觉得我现在对你做什么都不行了,我要对你负责是吗?”
“不是。”一抹失落在若菊的眼里氤氲而生。
如果说是,那也是以前动机不纯。可是,当年轻的身体第一次享受到男人给予的欢愉,那种自宫离心脏如此近距离的地方被人造访过,她的心也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了。
如果现在要让她问一问她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以前的地位家族。若菊却难以把持自己的心,只因为她觉得,每当从他嘴里听到那些伤人的话的时候,她的心就会痛。
王成仁冷冷的看着她,此时的低眉顺眼,在他看来是多么的讨人厌。
“噼噼啪啪”的一阵乱响,杯盘落地,宣泄着男人的愤怒。若菊惊吓的连连后退,脚边的碎片让她脸色惨白的抬起头来看着他。
愤怒的男人难掩失落,打湿的衣袖沾染了水渍,花茶四散。王成仁从残渣上走过去,看着面前的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走到门口,侧转身看着她道,“那就好好呆在这里,需要用到你的时候,自然还有你的用处!”
“不!”陡然间被丢弃的感觉让她惶恐惊叫,疾步跑到他面前吼道,“你不能抛下我,不能不要我!”
嘭嘭嘭的敲门声,房门已经关上了。若玉撞在了门背上,身体滑落在地,抱着头蹲在地上呜呜哭泣……
房间里沉寂的一根针落地上都听得见,呜呜咽咽的哭泣声无人搭理,也不会有人搭理。若菊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房间,这些都是自己要的,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银牙暗咬,发誓一般诅咒道,“蒙若玉,你害得我好苦!哼!哈哈哈哈!我说过,我不会输的,我绝对不会输的,因为,我有必胜的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