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东风知我欲山行
“额……那什么……”允非回头,钟离忘川却支支吾吾不知道想说什么。
“我的剑呢?我花了九文钱买的啊,怎么不见了呢?嘶~”钟离忘川若有所思。本来因为另一件事叫允非,这一拍允非肩膀,这件事忘了,又突然发现自己的剑不在了。人就是这般有趣儿。
“额……唉呀!我的书篓呢?”钟离忘川原早已将那些古书谙熟胸中,这才走到今天才记起,自己出来的时候还背了一篓书。
“忘川兄,你……怎么把行头都丢了呢?”允非不知怎的也一脸懊恼样。
“我……哈哈哈——”钟离忘川和允非相视一眼,旋即开怀大笑,看得一旁的三女晕头转向。
允非知道,钟离忘川怎会对如此小事纠结呢?就算那那剑和书篓意义非凡,相信对钟离忘川来说也不算损失。
“唉呀,我把书篓忘在琳寺山的庙子里啦,这可怎么办?要是那些和尚把我的书当柴火烧了怎么办?那可,可惜了。不行,下次回去还得管那和尚要些酒喝!”钟离忘川拍拍自己额头,很是后悔一般。
“嗨呀!得带上我啊,要你打不过,小弟也好出份力。额额额,我可不是要喝酒啊,我是看在,咱们许久不见,你又清瘦了几分的份上才决定帮你的。”允非表情动作更加夸张,姿态极有担当。他一手将钟离忘川往身后一撩,自己就站在钟离忘川前边去了,脚下路窄,一个闪腰,便踩到梨田里去了,引起后边三女的哄笑。
“那你的剑忘哪了?”苏黙悄悄来到钟离忘川身旁,双手十指交扣背在身后,看起来,竟有些腼腆的问道。
“典当换酒喝了。”钟离忘川回答极为平淡,因为他本就没忘,当初进苏府前,那柄剑就被钟离忘川典当了。要不是看这一路,苏黙神情暗淡,一脸忧郁,他才不想弄这么麻烦。
小青小倩本来笑意未减,被这么一激,又咯咯笑了起来。
苏黙慢了半拍似的,突然笑了起来。钟离忘川才摇摇头,取出葫芦小酣一口。快乐固然难得,因为难得,所以快乐,能使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个人高兴快乐,也算是能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之一。
众人随意吃了一点干粮,在钟离忘川的怂恿下,三女竟也小闷了几口小酒。
钟离忘川坐在一块青石上,青石旁有一口深井。这口古井,说是先前一些当地先人为了方便劳作耕地的村民解渴而掘,后来时常有路人游子求学者路过,口渴难耐之际,得此井福幸,久而久之,不管是当地人还是羁旅之人对这口井都十分敬重,因为它是一位历史的见证者,它不比在场任何一人少故事。古井幽深,坐在旁边,就能感受到它发出的凉气,钟离忘川用葫芦装了满满的一壶井水,毕竟酒喝多了,怕会喝不出水的味道。突来奇惑,便要向一旁耕作的一位老乡打听。
“老哥,这水怎么不纯呢?”钟离忘川举起葫芦,示意那边靠在树下休息的一个中年男子。
“呵呵……怎么不纯了?你外地来的吧。”中年男子取下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很是有学问的问道。
“这井里的水啊,你不能用葫芦装来喝,你得用嘴喝。”男子讲的不明不白,允非都是有些疑惑。
“噢,多谢。”钟离忘川作揖道谢,那男子摆摆手,很是随意。
“吸吸--吱吱--”钟离忘川趴在古井口边,探着身子,脖子也伸的很长,如乌龟一般。将嘴没在水里,深吸一口,清爽出声。“啊~好水啊!”赞叹不觉,怡然自得。
那靠在树边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呵呵笑道“怎么样?不错吧。”见钟离忘川衣袭打扮颇有贵族傲气,但言行举止、行事风格却又落落大方毫不拘泥,这确实很招这位男子喜欢。
“嗯,还是那种味道。”钟离忘川表情怪异,说是高兴却又有点惋惜的感觉。
“你以前喝过?”男子眼下正为自己女儿的将来着急,这不,好不容易才碰到的两个看起来合适的,千万不能错过了。
“水当然喝过,只是这与那失之偏颇。这水,清凉透顶,浇润心肺,洗濯神魂。那水,是我家乡的水,是回忆。此二者皆不可同年而语已,况且,这水,不纯。”
“怎么不纯了呢?这口井,听村长说是当年大禹治水时路过此地,所种下的一口锁龙眼,据说,这井能直通东海龙宫。这龙宫里住的可是龙神,龙神生活的地方,龙神用的东西能差吗?”男子面色郑重,像是在虔诚的朝奉神灵。
“就是因为,这水太纯净了,以至于所有的人都想来喝,污浊这井,也污浊了渴水人的嘴。”钟离忘川往嘴里送了一口,摇摇头继续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呵呵,你不也喝了吗?怎么不嫌脏?”中年男子也是有岁数的人了,他不是没想过这些,只是,在他将要迈出那一步时,渴求安稳的心又将他自己拉了回去。他年龄大了,只想过个平平凡凡的日子。但他却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会觉得活着会有这么多不顺心。
“因为我本凡俗人。”钟离忘川也不再多说,与男子作揖道别。
男子苦笑,摇摇头,摆摆手。都不过是过客而已,太多了,一切都只是一个过程。
午后,天高云淡,众人爬上山,已经疲累倦倦,睡意朦胧。似一只不厌其烦的苍蝇,在眼前飞来绕去,搅得人神经不稳,容易躁怒。
“好累呀,不走啦!”小青摊到下去,小倩也坚持不住,睡躺在小青身旁。
“不许睡,我都还没睡,你们怎么可以先倒下。”苏黙伏在这山顶唯一座亭子的石桌上,嚷嚷了两句,昏睡过去。这一路长途跋涉,疲倦中求美景,厌恶中求欣喜,孤独中求觞杯。苏黙求的是,当初闯入苏府说要带她浪迹天涯的那个人。她原本整天呆在府里就倍感烦恼,娘亲也不管不问,沉闷至极,时常还有提亲的来扰,本已失去生活的兴致,直到钟离忘川说服她,打破陈规,主动出击,才有在苏秦面前,这要出门见识的一说。
允非负手而立,站在山崖边,脚下茂林成片,远处河川纵横,轻风拂过,他想起了自己离开家已经有七年了。七年里,自己辗转流离,漂泊无居,闯荡江湖,惩奸除恶。当初,他以黄酒入局,每每斩了贼盗匪徒,都留一活口,说自己是痴酒人,还有留一人的意义就是告诫自己,切不能忘本,忘记自己的初衷。
那一年,瓢泼大雨,自己与钟离忘川分道扬镳,决定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如今再聚,发现好像先前追求的东西好似没了意义。“我,究竟想要什么?”允非自问。
“痴酒人,你怎么了?有什么,都可以说出来嘛。”钟离忘川一拍允非肩膀,说道。
允非幽思正浓,被这一拍,吓了一跳。他一回头,眼前便飘过一个人影,不容猜测,定是忘川。“!”允非心口一跳,“下方便是悬崖,忘川干嘛往崖下跳?!”脸刚侧到一半,又极速伸手,就要朝那身影抓去---不料,抓落了空。
待到允非身心稳下来后,才看见,钟离忘川倒挂在悬崖边上,细看,他脚踝实实勾住藤蔓,整个人如一只鱼钩上的鱼铒,只是这头朝下,脚朝上。
允非嘿嘿一笑,一步踏空,扑倒下去,也用脚卷住一条藤蔓,倒挂金钩,吊在钟离忘川身旁。“你可逗乐我了。”本来是被吓着,却说钟离忘川把他逗乐了。
“人啊,倒过来思考问题,得到的结果就不一样了。瞧你,话都说的更溜了。”钟离忘川随意弹开葫芦木塞子,就往嘴里送水。
水似受了美人的蛊惑,硬是不往他嘴里去,哗啦啦就洒到了悬崖下。允非见了,哈哈大笑,反掌用力,掌在石壁上,内劲仿若有神智一般,顺着石脉往下钻,飞速追上了洒落的井水。“嘡!”一道气旋从石缝中透出,卷住井水往上跳,抟翥几次,踩着崖边的枝叶倒回到二人面前。
二人摘叶作杯,注水为酒,二人对酌,别有意趣。
与此同时,山亭中,不知怎的,多出了一个白衣男子,男子霓裳羽衣,竟比女子更妩媚,见他微微低身,靠在苏黙耳边说道“黙儿,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