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我劝天公重抖擞
风雨回朔，星月乍出。寂寞小桥上一道人影掠过，恰如水面下划过的濠鱼，只可顿眸不可捉摸。小河两岸，金桂飘香，清香绕鼻，遥隔三里外的农家野田都能隐约尝到。只是渴了田头的孤坟，落寞长年。
“镜中花月乱人心，羁客漂泊觅知音。细水长流澜不住，一抔黄土坟下泯。”声音幽然响起，想来又是哪位隐士与孤独对弈后而发出的感叹吧。
掩月泊下，村长李得功家。
银辉似水，淌进小院，青竹碧透，宛若活玉。阵阵声嘶力竭的哭喊声翻墙而出，碎乱一地。
本以为太寂寞才酝酿了爆发，才明白是爆发使人更显寂寞。李家大门旁，一颗抱大枫树上脱下一片红叶，枯叶如羽，踩风落地，“嗒”声音很轻，一只脚复落其上。
大门竟是虚掩，钟离忘川悄然而进。
“李叔，我爹呢？”很自然，就像平日里询问爹是否出去喝酒了一样。
“你爹……你……他的尸首被一个青衣剑客抢走了，嗨呀～他……”声音哽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善意的谎言是真的不如真相大白，因为编了一个谎，就得说更多的谎。李得功这样做，无疑是最好的，这样，才不会显得那么悲怆。
钟离忘川沉默了，静的像一潭死水，死的不能再生。“啊~”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转身离去。
“偶开天眼窥凡尘，惊觉自是其中人。”钟离忘川看了一眼自己和爹同处十几载的竹屋，喃喃自语。
“嗉！嗉！”两道黑影从掩月泊疾驰而来，眨眼间便出现在钟离忘川身后。
“世间哪来那么多完美的事儿？我爹呢？”钟离忘川没有回头，便已猜到，这二人定是回来清理痕迹的。恐怕还打算连同自己一到清理了。
“呵呵，这是谁呀？难道就是我们钟离家族的大公子吗？没看出来呀，这大公子这番打扮倒也有几分读书人的样子。老四，你说是不是啊？哈哈哈，哎哟……”一位较高的黑衣蒙面人，捧腹大笑，险些笑出眼泪。
“就是，就是，倒有几分模样。哈哈！”另一位随声附和道。就像见了主人的狗，尾巴摇的别提有多欢快了。
“我爹呢？”什么钟离家族大公子？太多疑问，是没有必要寻根问底的。人这一辈子，只做自己喜欢的事就足够了。现在也没那个必要还去追问一个不可能真正了解前因后果的人，多此一举。
“你爹我不就在这儿吗？哈哈”身形瘦高声音古怪的那位蒙面人，奸笑到。
“啊————我不想杀人，真的，真的，我不想杀人！啊啊啊，快救救我，不要————”那蒙面人的笑意未停，但听钟离忘川竟哀嚎起来，悲痛至极。整整十一年了，钟离忘川的裂疾已然入骨，到底是不是人性与良知促使裂疾再次复发，谁也不清楚。太复杂了，就像同样的一件事，会有千万种不同的看法一样。总有人眼里带色，总有人心里空荡。然后，就会有人生疾，劣疾入心，无可救药。世界也就呜咽而亡了。
二人一时也不明所以，呆呆顿住。钟离忘川挥手向前，一把无字帛扇出现在手上，陡然起舞，如春花繁放，奇艳明丽，虚幻如梦。“雨打孤窗湘竹寒，阶前相思到天明。天地枉生一痴人，泪尽黄泉不复归。”此刻的钟离忘川像变了一个人，却又像丝毫未变，因为他还是他。
那两个蒙面人不知怎地，竟抱拳告退。“川公子，刚才我二人多有得罪，我二人就不打扰了，告辞。”言辞极其果决，像见了阎王。
这二人正行至掩月泊半腰，为首的高个蒙面人，吓得拔地腾空，就欲御空飞行，二人腾空不过数十丈，竟爆体而亡。
“你是钟离忘川？”一青衣男子抗剑而立，声音沙哑缓缓说到。
“我爹呢？”钟离忘川语气平淡。
“我杀的。”男子回答很直接，隐隐透着一股霸道的意味。
“我爹呢？”钟离忘川依旧很平淡的问道，平静的像一只雄狮的沉睡。
“我杀的！”男子有些盛怒，微微一提肩上的长剑。
“真的？那么，你害怕死亡吗？”钟离忘川看着那名男子，神情冷漠。
“你以为自己能杀了我？还是认为天下第一杀手会怕死？”男子抽出长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像昭示即将杀人一般。
风吹过，卷起了漫天红叶。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半空中那青衣反手拔剑平举当胸，此刻已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头发是那么蓬乱，衣衫变的那么落拓，但他的脸上已焕发出一种耀眼的光辉。这两年来，他就像是一柄被藏在匣中的剑，韬光养晦，锋芒未露，他是那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杀手李白，他已经太久没出剑了，所以没有能看到它灿烂的光华！，但此刻，剑已出匣了！
他的剑迎风挥出，道道黑红寒光四散飞射出，森寒的剑气已刺碎了西风！男子长啸一声，冲天飞起，血剑也化做了一道飞虹！他的人与剑已合而为一。逼人的剑气，摧得枝头的红叶都飘飘落下。这景象凄绝艳绝，他已掠过了剑气飞虹，随着红叶飘落。剑风长啸不绝，青衣凌空翻飞，一剑长虹突然化做了无数光影，漫天洒了下来。这一剑之威，已足以震散人的魂魄！
只听“叮～叮～”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他的剑急如闪电，一霎，男子的右手缓缓垂下！最后的一片枫叶碎落而下，枫林中又恢复了静寂，死一般的静寂。
钟离忘川将夺过来的那柄血剑随意一掷，剑飞落于男子跟前，钟离忘川取过男子左手中的帛扇，“咳！”钟离忘川咳出一口翠血，他顿了顿，微微整理了一下衣冠。“我爹呢？”
“茂山，西湖。”天下第一刺客，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天下第一杀手就这么死了。青衣变成了血衣，他在死前绽放了自己，死得其所。就像一个人终于富可敌国了，却无法享受一样，那么正常。
突然，一个声音从虚无缥缈处传来，人神魔、妖鬼兽、仙混荒十二界三十六拓都微微震荡，轮回都隐隐颤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狗屁样子装的还挺像，逍遥？老子就是李逍遥！”声音透着撼天动地的霸道，透着无尽王者的高傲，透着更强至上的孤独，透着潇洒飘逸的大逍遥！
“嘿！小子，发什么呆呀？！”钟离忘川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咳咳”钟离忘川真被吓了一跳，微闭一下眼睛，回头却不见人影，索性转身就走。一转身却见到一身江湖侠客打扮的中年男子。
“小兄弟，看你根骨奇佳，还透着一股奇特的气味，嘶~小兄弟，你很吸引人啊。”男子猥琐的看着钟离忘川。
“什么气味？血的味道？”钟离忘川抬手闻了闻衣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让人看的别有深意。
“逍遥的味道，你有点像我。”钟离忘川抬头瞬间，男子却又是另外一种打扮，男子与钟离忘川从头到脚一模一样，钟离忘川又是一惊，天底下怕只有这一面镜子能照透自己。
“你想找到你父母吗？”男子问到。
“当然啦，我还没被爱够呢。”钟离忘川笑到。“人活着不就是为了爱，为了快乐，为了意义，为了梦想存在吗？”钟离忘川挪了挪步子，悄悄向男子靠近。
“你的路还长勒，脚在路就在。”男子抽出长剑，举着剑鞘。剑鞘里透出酒味儿，男子吸了一口。嚯，好一个豪爽。
“脚断了路就没了？”钟离忘川见男子饮酒，起了酒瘾，取下紫葫芦酣饮一口。
“啊~~”钟离忘川突然扯着嗓子大叫，破了音像一只公鸭。
男子不屑的瞥了一眼钟离忘川，“别那么幼稚好吗？”
“……我清清嗓子，怎么幼稚了？”钟离忘川反问。
“我御风而走
不叹尘烟逍遥游
我御风而走
不再回首即使没看透
我御风而走
朗然大笑不为何事愁
我欲御风而走”钟离忘川一路高唱，临溪远去。
男子“噗！”地原地消失了，那股气息瞬地浓郁，“嘣！”天边裂开了一个口子，“呲！”那裂痕又愈合回去，气息消失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狗屁样子装的还挺像，逍遥？老子就是李逍遥！”男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