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中的温度很高,北冥夜刚刚淋了雨,浑身湿透的他,这一进来身上的衣服没几分钟就干了。
抬眸望去,只见周围都是一片昏暗的光芒。几盏孤灯挂在墙角,光影照出黑塔中几分模糊的影子。这是黑塔的最下面一层,一片空旷,除了墙壁上一些复杂古怪的符咒,什么都没有。
北冥夜时刻警觉着塔中的动静,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是逃不过命运!
可是,他还是不甘心————
为什么,为什么他一出生就是肮脏的混血。注定会被隐匿在世间的那修炼禁术的九尾狐盯上,用于修炼神族禁术。哪怕是自己故意服毒,让身体虚弱,隐匿实力,彻底变成一个病秧子,却还是摆脱不了被他控制的命数。
北冥夜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却在这时,黑塔中,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只见九个身着黑袍的人,突然从不同的方向朝他走来。然而,当那些人就要走到他面前的时候,那九个身影却突然重合,变成一个,站在他面前。
“南国皇子北冥夜……呵,你将会是我这里最年轻的傀儡。”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虽然对方身披斗篷让他看不清真实的面目,但北冥夜敢肯定的是————他就是那抓走修炼者,偷炼神族禁术的九尾狐。
北冥夜没有说话,眸光阴沉,灼灼的看着他。似乎,很想揭开他身上的那件斗篷,看看他究竟是谁……
“北冥皇子,你不用想着逃跑,因为以你如今的实力,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伊无殇冷笑着说,“不过,你放心,等我将你完全炼化成功,你将会修炼这世间强大的术法,成为世间强者。到时候,就再也没有人敢嘲笑你半妖的身份了。”
“你所谓的术法,不过是天地不容的神族禁术!你想控制我,控制这禁术中强大的力量,因为这样你就不必担心会遭受到禁术反噬,也可以以同样的方式去猎捕更多人,获得更多更强的力量,然后一步步实现你的野心,对吗!”北冥夜突然抬起手,微弱的灯光落在地上,只见一抹剑影,急速一闪。
那是忘月剑。
追影忘月,回首不归。
伊无殇看着虚弱的他,说得好像很了解自己一样,却还这时候亮出自己的召唤剑,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每个被抓到这里的修炼者都会在死前来一次反击,但他们到最后都只有一个下场,你知道是什么吗?”
伊无殇大笑不止,话音一落,只闻北冥夜一声怒吼,然后拼劲全身的力气,就朝对面的伊无殇刺去。可是,
面对北冥夜的忘月剑,他却一动不动。
这个北冥夜,他全身的灵力都被抽干,他就算还能唤出召唤剑,也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北冥夜有些失控,他身上没有一丝灵力,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去硬拼!尽管,知道自己打不过,可他还是忍不
住,想要问个为什么……
“你可以侮辱我,杀了我,但为什么要掌控我的命运,操纵我的人生!”
看着北冥夜疯狂的扑过来,伊无殇嘴角冷冷一勾,不动声色,暗处,却有一道强劲的力量,毫不客气的打在他身上。
一口鲜血吐出,北冥夜倒在地上,抬眸望去,在暗处只见一目光空洞手持长剑的男子。那正是打伤夏雨,将自己抓来的傀儡姜应恒……
他那么强,就连魔界畏惧的上古魔兽,都被他轻易制住,可见神族禁术的厉害。
那就是所谓被操控后,炼制了禁术后的样子吗?完全没有意识的去按照那个操控着他的人,去做事。
他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九尾狐为了神族禁术,在四界掀起轩然大波,如今已过去近万年,那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他究竟还控制了多少像这样的傀儡?
看到眼前的姜应恒,北冥夜的心,不由狠狠的颤抖起来。
被剥夺灵魂,像不死人一般被人操控,成为不死不灭的行尸走肉……
不可以!
他不可以接受这样的命运!!哪怕是死,他也不要接受这样的命运!他真后悔自己不该对夏雨犹豫,真后悔自己还想着去跟她诀别,而没有早一点引导自身灵力,连同自己的肉体和灵魂一起毁灭干净。
这样,他就不会这么恐惧,这么痛苦了。
冷凝的笑声在黑塔中回荡,身着斗篷的伊无殇看着地上快死的北冥夜,无奈的摇摇头然后走到他面前。
没有灵力,依旧苦苦挣扎。这便是他们身体里人族血液里永恒的劣性,永远的看不清现实。
“求你……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北冥夜第一次开口,去求一个自己生平最畏惧,最痛恨的敌人。这个一刻的他,那么卑微,那么脆弱。
可是,他惧的却不是死亡,而求生不得,求死亦不能……
听到他的求饶,伊无殇冷笑一声,说他天真。随即,在他身后突有九条雪白尾巴在他身后散开。
北冥夜大惊,这时,一条白色的巨尾却甩过来瞬间就将他从地上卷起。
“北冥夜,等我将你的灵魂从身体剥离后,你就不会再有痛苦了。所以,就不要挣扎了。”
“为什么?”
北冥夜依旧不死心的继续问。可就在他话音刚落时,在他刚刚所站的地方,突然出现一片巨大火海如漫天横流,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迫不及待的想将他吞噬一般。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北冥夜,这就是你的命!你逃不掉!”
逃不掉吗?他终究还是没能逃掉!
什么命运可以改变,什么人定胜天……那只是在命运还眷顾你的时候,一句不痛不痒的屁话。
心,好痛!
曾经,那在心中有过的温暖和坚持。
在这一刻瞬间崩溃,消散。
夏雨,再见了……
眸子里,映着那火光一片通红,北冥夜闭上眼,终于放弃了挣扎。
那就是用于炼制混血修炼者,将其灵魂剥离的炼狱,也是他能彻底忘记爱夏雨的地方……
身体被那条尾巴重重的甩出去,可就那一刻他却嘴角扬起,睁开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在手心,有两根在他刚刚被甩出去的瞬间,从那条白色巨尾上扯下的毛发。
身体落下,瞬间被火焰包围的那一刻,北冥夜嘴里轻轻喃咛了一句话:
“夏雨,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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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
身体猛地从床上坐起,夏雨一脸苍白,满头大汗,心跳很快,甚至连喘气都很困难。
“你做梦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带着关心的语气响起。夏雨抬眼,只见一个分雕玉镯的孩子,一张漂亮的脸,身着一袭紫色的小衣服,坐在床边,眸光懒懒的看着她。
追忆……不,他是亦风。
夏雨惊魂未定的看着小亦风,刚刚在梦中所见的情形还是让她的心很难平息。只是,为什么她会做那么奇怪的梦?在梦里,她看到北冥夜浑身是血,被扔进一片火海之中。
追忆看着她,从衣袖中拿出一块不大的帕子,让她先擦擦额头的汗水。夏雨一顿,眸光有些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好一会儿才接过。
“神王什么时候来的?”夏雨紧抿着唇,见屋内一盏烛火,微微摇曳。此刻,还是大半夜,却不想他竟然又变成小孩子的样子,来找自己。
“我睡不着,所以来看看你。”小亦风心不在意地说。
“神王以后来梅庄,可以不用再变成小孩子了。因为……我已经没办法再把你当之前的追忆来看。”夏雨看着他。
因为,自从知道那一直缠着自己的追忆就是亦风后,她对变小成追忆的他,感觉已经回不到以前了。
想到之前的那些日子,她没少给他气受,甚至还几次想赶他离开。但他一直都很爱粘人,两人长期都同床共枕。尽管,夏雨不了解,为什么他要变成一个小正太来欺骗自己……
虽然,那时的他看起来只是一个孩子,可他们也还算规矩。所以,夏雨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责怪……
而且,当想到自己竟抱过神王睡觉,夏雨还不要脸的觉得自己是赚到了!
以前在一起,因为他是个孩子,两人无拘无束,从不讲究。但知道他其实就是亦风本人,夏雨怎么都越不过心中的那道砍儿。
亦风早已知道夏雨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在他心里,还是希望夏雨能像往常一样对他。所以,他才会再次化形成追忆来看她。
“神王……我……”
气氛有些僵持。
“我变成这样,你就不要叫我神王了。”一脸默然,亦风淡淡的说。
“这怎么可以?以前是不知道所以可以没规矩,可如今知道了,怎么能再失了礼数?”
“化形成追忆,纵然还是神族,灵力却很弱。你若叫我神王,会让我的处境变得危险,知道吗?”亦风依是眸光淡淡。
夏雨这才想起,在这四界虽人人敬畏,但身为神王的他依旧有不少暗敌。
“既然神王怕有危险,那为什么还要化形成一个孩子来人界?”夏雨有些生气,难道他都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吗?
他可是神王,四界之主!怎么可以如此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亦风看着她微怒的脸,不由伸出手点了下她的鼻子,然后十分傲居的对她说:“我愿意。”
夏雨扁扁嘴,起身和他一起并肩坐在床榻边。
“神王,虽然我不明白你思念那神界公主的心情,可是很多事情,错了就是错了。就算你再想她,我也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她……尽管,在你眼中我们有一些相似的地方,但请你不要把我当她的代替品。”
亦风听着她的话,脸上有些不耐烦,却只是别过脸去,不说话。
夏雨看着他,无奈的瑶瑶头,一声长叹。
“其实,我没告诉你,其实在梦里,我还梦到她去求掌管着姻缘的白月上神了,她希望你们能够在一起,所以跟白月要了十世姻缘。看到你们的过去,我能感觉到她是真的很爱很爱你……可是,我不明白,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不但没有接受她,反而还狠心的伤害了她?”
亦风一怔,似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梦到更多的事。
“人生在世,很多时候很多事,总是等到我们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可那时候还有什么意义?有的,也只会让自己更痛苦而已。”
“不对。”
亦风摇摇头,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淡然的笑,然后慢慢转过头,“夏雨,人生痛苦的事情不是当自己失去才知道后悔。而死明明知道自己得不到,却还忍不住去幻想。”
夏雨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毕竟……他的身份那么高贵,世间根本不可能还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就连那神界的红衣公主的爱,她那么在乎他。
只可惜,是他自己放弃了————
“追朔于过去得不到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开心的。神王风华,那九重天虽然辉煌,却只是一座座冰冷寂寞的宫殿罢了。所以,我希望你能放开过去,开心一点。”
亦风怔怔的,放开过去,开心一点?
可是夏雨,我连你最后的喜欢都失去了,我怎么还能开心得起来……
“我说过了,不要再叫我神王,你若再这样,那我只能用以前的方式来让你学乖了。”稚嫩的声音说完,小亦风目光带着一丝皎邪,落在她粉嫩的唇上。
夏雨脸刷的一红,当即就低下头:
“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的名字,叫我亦风。”
黑耀的眸子闪着微如星的光芒,那是一双让人仅看一眼就沉醉的眼睛。
“叫你的名字,那不也暴露了你的身份吗?”夏雨轻笑,毕竟在这世界能叫亦风的人,除了身为神王的他,谁还敢用这样的名字。
“那你还是叫我追忆吧。”
夏雨点点头,冲其一笑,然后抬手指了指外边漆黑一片的夜空问他:“现在天色已晚,你今晚不会还打算赖在我这里睡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