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博是在五分钟之后刷到陶然的这条朋友圈的。
看完之后他一头雾水,突然灵光乍现,乍现后他有一丢丢想喜极而泣的冲动。
“老板,老板!”季博激动地拍着皮质椅背,喊醒坐在后排正闭目假寐的顾淮云。
顾老板的心情十分糟糕,语气中都带着冰碴子,“什么事?”
季博顾不上这些,举着手机,“你看陶然的朋友圈,是、是什么意思?”
他的手都在抖,但总算引起顾老板的注意。
手机亮度刺眼,顾淮云微微眯起了眼。
季博有点紧张,他不知道一直揪着他手机看了很久的顾老板到底体会到了他良苦用心了没有。
“老板?”季博试探地叫了一声。
顾淮云面色如常,往后靠近椅背中去,未发一语。
季博摸不着这里的意思,只好先收回手机。
难道是他判断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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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完朋友圈后还没一分钟,就有电话进来了。
在运城的事,为了找人,顾世铭也让江翘翘知情。原本江翘翘也要赶着去运城,顾世铭没同意,忽悠她在文临镇等着,以防陶然去文临镇找她。
后来找到陶然,江翘翘天天都要跟她视频小半个小时。
见着人了,她才放心。
“喂,小然,你发的朋友圈是什么意思?谁要走?”电话刚接起,江翘翘就一顿咋咋呼呼。
也许是公寓太过冷清,也或许是她的心太空,江翘翘中气很足的嗓音从听筒里冲出来的时候,陶然竟觉得很温暖,也很怀念。
“是维扬走了。”
江翘翘一定要用高音量来表达自己的吃惊,“走了?去哪儿?”
陶然的唇角勾起,单手抱紧了自己,“去偏远的山区支教去了。”
“支教?怎么突然想起去支教去了?那他老婆呢?”
跟这类单细胞生物真的,说话太费劲了。
支教就是支教,哪来那么多的问题?
“维扬说准备和廖润玉离婚。”
“离婚?”江翘翘又是一个问题抛过来,“他真的要跟廖润玉离婚?”
陶然觉得心好累,“他是这么跟我说的,至于是真是假,你自己去问他去。”
江翘翘的脑回路十分奇葩,“我说陶小然,你不会想跟维扬死灰复燃吧。”
复个屁的燃!
亏她想得出来。
“麻烦你再回头多看两遍我的朋友圈好吗?什么叫做‘一路顺风’,什么叫做‘后会有期’!看看!”说到后面,陶然忍不住地吼了起来。
“哦。”江翘翘偃旗息鼓了,“看不出来,这维扬还挺有爱心。”
说完这个,陶然便再没说话,江翘翘承包了所有聊天,“对了,陶小然,你还真的要跟顾淮云离婚啊。”
“你说呢?今天我把离婚协议书交给他了。”她的声音不大,还有点鼻音,听起来就知道这人不太好。
可惜江翘翘的心让猪油蒙了,“哎,顾淮云有没有说离婚你能得多少钱?夫妻共同财产有多少,你有没有算过?”
“……”
她哭得眼泪都不够掉了,居然还有心情在这跟她提夫妻共同财产?
“江翘翘,麻烦你长点心行吗?我都难过死了,你……”
“嘻嘻……”电话里头,江翘翘乐得很开心,“我明天去安城陪你。”
陶然硬起心肠,“陪我做什么?”
“陪你难过啊。”江翘翘说得理所当然。
“……”
陶然怒道,“难过个屁!看我好戏还差不多。”
“啧,这话给你说的,我是这么没良心的人么?”
陶然斩钉截铁,“是。”
“哎,是就是吧,那个啥,有没有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江翘翘不像在开玩笑,陶然也收敛起情绪,“别,我还好,不需要你陪我。你……”
她的话再次被江翘翘打断,“这样就不够意思了啊,陶小然,咱俩谁跟谁呢?虽然咱们有福不能同享,但有难能同当就同当吧。”
陶然还觉得有点感动,总算没白交这么一个朋友,接下来就听到江翘翘说道,“你要是过意不去,大可以拿钱来打发打发我,反正你和顾淮云离婚了,肯定能捞到不少好处!”
没给江翘翘继续瞎逼逼的机会,陶然毅然决然地挂断了电话。
手机被扔到脚边,陶然想着想着就笑了。
这丫头,当初离开安城时,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安城了。
现在为了她,愿意回到这个伤心地。
江翘翘这边刚挂断电话,顾世铭的来电无缝衔接。要说他们也是玩了十几年的铁关系,没这点默契那都不用混了。
“维扬走了?”顾世铭劈头盖脸地就问道。
“嗯。”
陶然的声音没什么力气,顾世铭的问话就绕到她身上,“怎么有气没力的,病还没好?”
“没事,就是有点困了。”
“是困了,还是维扬走了,你心里不舒服?”
这顾世子说话和江翘翘一个德行,哪里疼拧哪里。
“都有。维扬去山区支教去了。”
“支教?”顾世铭也是意外的口吻,“这个倒是没想到,还算个爷们,不拖拖拉拉的。”
“什么意思?”
顾世铭兀自笑了一声,“当初他为了救他妈,一脚踹了你,现在他妈去世了,我还真怕他又回过头来缠着你不放。”
“维扬不是这种人。”
“……”
通话莫名其妙地沉默了四五秒的时间。
“行,我知道了,反正在你眼里,在你心里,维扬和我哥都是最完美的,啥缺点都没有就对了!我说一句都说不得!”
“嘟……嘟……”
陶然拿下手机,确认真的是通话结束,啧了一声,“什么毛病嘛,这人。”
有点匪夷所思的是,这两人一前一后来电,让她没能再继续刚才难以忍受的孤独和忧伤。
她在想,明天江翘翘要真来了,她该怎么安顿她。
江翘翘回到文临镇后,在一家连锁超市里找到一份管理工作。凭她的能力,很快就被擢升为经理,工资也不低。
如果她要来安城,这份工作怕是保不住。
这两人就是这样,平时打打闹闹没个人样,但对她就是毫无保留地好。
她的思绪是被一阵不重的敲门声拉回来的,“来了。”冲着门外的人喊一声,陶然跳下飘窗。
应该是她的煎饼送到了。
陶然不疑有它,趿着拖鞋走了过去。
门开后,顾淮云会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是陶然万万没有想到的。
“你怎么来了?”
男人往上提着东西,“这是你叫的外卖?”
诧异很快从她心头掠过去,她伸手接过塑料袋,“懒得做饭了,就点了这个。”
煎饼交给她,顾淮云还站在门口,仿佛在等着她邀请他进去。
“你……要进来吗?”她感觉这句话有点拧巴,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比较适合。
男人没应她,却是一脚跨了进来,走到了她的面前,是很近的面前。她的鼻尖几乎碰到了他的胸口。
“就吃这个当晚饭?”
陶然暗暗懊恼,怎么一做坏事就被他发现了呢?
“陶然,你是不是一离开我就开始放飞自我了?”他的吐息被压了下来,陶然莫名地涌起了一点紧张感。
离得太近,他身上的气息热热地,全都钻入她的鼻孔里。
那一刻,她突然有想抱住他的冲动。
他对她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陶然低着头,借着将煎饼放到小厨房的机会,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我今天做了好几个小时的卫生,累了,不想动。我也好久没吃煎饼。”
刚刚,在他进门前,她还在想着以后自己的人生自己主宰。现在,完全破功了。
没有用,所有信誓旦旦的决定,在他面前,全都会不堪一击。
“那现在带你出去吃饭,要不要?”他的态度是反常的好,要换成以前,早把她的煎饼扔厕所里了。
但是陶然没领情,“不要,我就吃这个。”
顾淮云回身关了门,又换了鞋。
这是没打算离开了?
陶然提醒道,“那个离婚协议书我给常律师了,你收到了吧。”
“嗯。”顾淮云眉眼间是淡淡的神色。
陶然点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民政局吗?”
“陶然。”男人再次迫近她,“离婚协议书已经被我撕了。”
陶然猛地抬头,怔忡道,“为什么?”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我要离婚的?”
“那你让常律师给我离婚协议书是什么意思?那不是离婚是什么?”陶然大声问道。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介意被他送离婚协议书,哪怕是要她来做这个主。
“你不离婚,你让人给我送离婚协议书?现在等我签字了,你又来告诉我你不想离婚?你当我是什么人?嗯,顾老板?做人不能这样随心所欲,你知道吗?!”
小小的公寓里,聚积着她猛烈的情绪。
“当初是谁说的,一旦开始就不想着结束?是谁说的,让我不会后悔跟你结婚的?现在,我告诉你,顾淮云,我他妈的我后悔了!”
陶然撇着嘴哭了,她知道她这个样子在他面前不太值得,但她忍不住。
“我后悔了,呜呜……没人像你这样欺负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