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稍微织好看一点,别给我织得跟个裹脚布一样。”
论泼冷水、黑老婆,还有谁能比得过顾老板?
“顾老板,你最好谨言慎行,我要是生气起来,可能不太好哄。”陶然加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手机动了一下,陶然看到男人回过来的信息,“晚上带你去超市买吃的。”
当下,陶然便主动给自己打脸,“哄好了,不生气了。”
电话那边,总裁办公室。
“老板在跟陶然聊天吗?”莫非半是找话题,半是打趣自己的老板,问道。
顾淮云不言语,挑了一下眉。
莫非主动澄清,指着自己的嘴角,说着,“老板每次和陶然聊天时都是笑着的。”
话落,顾淮云微微一怔,又淡淡笑开,“是吗?”
“这样挺好的。”莫非有些欣慰地感慨道。
“嗯。”
莫非拿着文件走出了办公室,留顾淮云一人在偌大的办公室里。
他想起中午去附楼为陶然的事找顾英霆。
顾英霆说如果他不姓顾,什么都不是,陶然也不会再对他死心塌地。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莫名地,他就是选择相信陶然不是这样的人。
当初陶然拒绝过他,连和他当朋友都不愿意,就因为他是顾氏集团的老总。
别人对他这个身份趋之若鹜的时候,她则是害怕得不敢靠近。
后来答应和他结婚,也是因为要报他三番两次出手拯救服装厂的恩情,也不是因为顾氏财大气粗的家业。
别人不知道,但他知道,陶然对他的好,甚至是对他的喜欢,和他是不是顾氏总裁没有半点关系。
假设他不姓顾,她对他也不会变,这一点自信,顾淮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培养起来的。
**
星期六晚上,陶然盘腿坐在床上织围巾,两三天时间已经织出半米长。
顾淮云从书房出来,“快点去睡觉。”
“我这一排织完。”
顾淮云走过去拿起织好的围巾,似乎对围巾一言难尽,看了两眼又放下。
陶然很懂他是什么意思,“我这是第一次给人织围巾,肯定丑了一点,你就凑合着哈。”
男人的身形一顿,“以前没给人织过?”
“没有啊,又没有人教我。”陶然的心思都在手里的针线上,没留意男人话里的深意,等她回答出口才有所领悟般噤了声。
关于她和维扬的那段恋情,两人都选择了避而不谈。很多时候,她是刻意小心翼翼地避开,而顾淮云,不知道是不介意还是介意,也没听他提起过。
“怎么了,在想什么?”顾淮云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顾老板,我们相识的时间不长,”陶然仰起头来,“但是从今以后我会努力和你一起做从没做过的事,好吗?”
顾淮云的眼底漫过一层晦涩的光,低哑着声,“好。”
“来,你坐下来我比一比。”男人被硬拽到床上,陶然拿着那半段围巾在他脖子上比划着,“这颜色和你真的是太般配了,一下子把你高冷矜贵的气质完美地烘托出来。”
顾淮云无奈地笑,“你是想夸我的气质,还是想夸你织的围巾?”
“都夸。”
**
关了灯,陶然趴在男人胸口上,“明天那个什么吴局长一家都有来,你在家吗?”
“不在,我明天要去一趟肥城。”
陶然抬起头,“那晚上回来吗?”
“嗯,”男人的视线往下压,“顺利的话,四五点就能回来。”
陶然重新枕回他的胸口上,“我都没招待过局长级别的,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做好。”
“你要是不想待在家就去厂里,这些有兰姨做就行。”
陶然顿了顿,“我也不是特意为了兰姨,那个吴局长女儿嘛,万一以后真和顾世子结婚呢。”
“这么替阿铭着想?”男人短暂的笑意随着气息声洒在她的发顶。
“嗯,”陶然坦诚道,“我是希望顾世子能找到一个好女孩。”
“没有别的想法了?”
“……”
陶然的身体往上攀,下巴竖在男人胸口上,眼眸莹亮,“那你觉得我还有别的什么想法啊?”
男人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不回答,指腹摩挲着她光滑的脸颊。
“你说你这人,怎么啥醋都能吃呢。”夜深了,她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夜里变得娇,变得绵了,“我这什么事都还没做呢,你说我要是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怎么对付我?”
“还能怎么对付你,离了,死生不再相见。”
她是一时兴起,随意开的一个玩笑,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认真。在听到他说的“死生不再相见”,陶然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那你会给我钱吗?还是让我净身出户?”
男人的眼神在黯淡的光线中显得更幽深,嗓音又哑又磁,“给你钱。”
“给我钱,但再也不跟我见面?”陶然总结了他的话。
“嗯。”
陶然趴下躺好,他说的再也不见面,像块石子,硌得极其难受。
趴了一会儿,陶然似有不甘,“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心?”
“这种无聊的假设别说了,没有意义,睡觉。”
“不行!”陶然用手臂支起上半身,“就算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也不能对我这么狠心。”
“知道了。”顾淮云的手一压,想把人拽下来,没拽动。
陶然撑在他的上方,倔强地盯着他看。
虽然这一切都是从一个假设引发出来的,但她还是不能满意他的答案。
在她看来,假如真有那么一天,那他能原谅她到什么程度,取决于他到底有多喜欢她。
比如维扬。
爱过,恨过。但最后,恨抵不过她对他的爱,所以她选择了放手,选择原谅他的背叛,选择了成全他的幸福。
可是,他一开口就是死生不再相见。
一下子就给她判了死刑。
没有余地的。
“顾老板,我真的怀疑你对我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但凡她有点理智,都不会说出这样伤人伤己的话。果然,她看到顾淮云的瞳孔倏地放大,眼神放凉,变得很狠。
他的眼神一直都是凉薄的,平淡如水一般,但这种很狠的眼神是第一次出现。陶然看一眼就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后悔完之后是胆战心惊。
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而覆水难收。
陶然匆匆说一句,“对不起。”就躺下,裹紧了被单,没再去看身后的男人是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心情。
她知道她刚才那句话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痕,一道不能抹平的痕。
那个晚上,陶然睡得很困难。
说了伤害到他的话后的悔意,以及和他同床异梦般逼仄的难受掐紧了她的心脏,一直熬到下半夜才有一点昏昏沉沉的睡意。
她很容易做梦,一有心事就会做梦。
当她的意识陷入昏迷的状态时,梦境就开始了。
她看到了维扬,对她说分手前的那句话,她能记一辈子,“陶然,我也很想和你在一起,但是我控制不了我的心,我还是更爱润玉一点,是我对不起你。我们分手吧。”
然后维扬就走了,头也不回,连看她一眼都不看。
接着,梦境转换。
这次是顾淮云,冰冷着一张脸,对她说,“陶然,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吧。”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起雾了。
她想开口说她没有对不起,但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来。她拼命地开口了,但是没有声音,一点声音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渐渐消失在迷雾之后。
她怕了,疯狂地去追顾淮云,但是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陶然,陶然?”
顾淮云睡到半夜,觉察到身边的人的异常,试着叫醒陶然,却没成功,手往她额头上一摸,一手的冷汗。
顾淮云被吓到,最后那点睡意也消失不见,“陶然,陶然,醒醒。”
但陶然依旧双眼紧闭,双手摸到他的身体,抱得很紧。
身体靠住他后也慢慢软下来,呼吸也静了许多。
顾淮云呼出一口气,紧着的心也放松开来,拥着她,闭上了眼。
**
翌日早上,陶然打了曹仲的电话,说明不去服装厂的事由。
昨晚和顾淮云闹了一场别扭,睡得不踏实,她醒来的时候发现旁边已经没人了。
他什么时候起床离开的,她都不知道。
看着空荡荡的床位,一种无力的窒息感锁住了她的喉咙,但心底又像破了洞的布袋,风往里灌着,空得可怕。
吃过早饭后,试着问过家佣,家佣说他不到六点就出门了。
今天的天气还算晴朗,有点风。
陶然吃过不早不午的早饭后,戴了围巾,出门绕着别墅四周漫无目的地走。
别墅的后院是一片日式庭院,因为有家佣的打理,在和煦的春光下,一派清新自然的景象。
陶然找了几个合适的拍照角度,拍了几张,上传朋友圈。
她不会很经常发朋友圈,但偶尔也会记录一下生活。
挑挑选选了几张,她硬是凑了九宫格,最后一张是一朵小花的特写。
很娇嫩的一朵小野花,周围只有它一朵,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孤独。
不管孤不孤独,只要见过了这灿烂的春光,应该也不算是辜负辛辛苦苦来到这世上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