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曲折狭窄的青板路上,陶然没话找话。“其实,不瞒你说,之前的锦膳楼我一点也不喜欢,不是我没钱,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
顾淮云很了解地点点头,“嗯”的一声。
见过大世面的人就是有不一样的风范,不一样的气度。
但陶然的目的不在于此,不是纯粹想捉弄他,一顿锦膳楼的饭钱,她就算借钱也能掏得出来。
陶然回身看顾淮云,却看到顾淮云从来都是无波无澜的眼神在东瞧瞧西看看,似乎对这些上不得台面又肮脏得会让人得108种癌症的垃圾食物很感兴趣。
人家是大少爷,大集团有钱的大少爷,平日里接触的都是山珍海味,肯定是没见过这些玩意儿,至少没吃过。
感兴趣,也是情理之中。
“很熟悉的感觉。”
这条胡同幽幽暗暗,各个摊位前的灯也只能照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一阵风过来,地上人影幢幢。
顾淮云突然凑近,告诉她这句话。
“嗯?”
陶然感觉他们聊天貌似总不在一个频道上,确切地说,她总是跟不上他的聊天步伐。
没头没尾也就算了,还总是出她不意。
“我是说在这里的感觉很熟悉。”
“……”
她看起来很弱智、很好骗吗?
这种市井小民的地方是他这种有钱的大少爷该熟悉的地方吗?
后来,陶然才知道这个有钱的大少爷没有骗她,他真的是在这种昏昏沉沉的地方长大的。
“到了,就是前面那家麻辣烫。”陶然甚至连问顾淮云吃不吃麻辣烫都没问,擅自做了这个主。
“要吃什么自己随便拿。”陶然回头塞给顾淮云一个用来放菜的小篮子,自顾自挑选自己喜欢的菜去了。
等到结账的时候,陶然才发现这哥们拿得一点也不客气,一篮子满满当当的菜,还以荤菜居多。
陶然拣了一个还算干净的位置坐下,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桌子太窄,和顾淮云面对面,距离过近。
陶然正要找话说,听到顾淮云问她,“你喜欢吃麻辣烫?”
“嗯,”陶然直截了当,“除了这个,还喜欢吃烧烤,小龙虾,花甲米线,哦,对了,还有串串。”
说完,陶然想从顾淮云脸上找到一丝对她所列举的这些东西嫌恶或者是厌烦的神色,然而她没找到。
“要喝酒吗?雪花,青岛?”
顾淮云:“我开车。”
“那很遗憾了,”陶然一只手撑着脑袋,冲着摊主懒洋洋地叫道,“老板,来两瓶雪花。”
麻辣烫要等一段时间,但啤酒不用,没等几秒钟,帮工就拎着啤酒搁在桌上。
陶然拿起一瓶,放到嘴边,嘴巴很不淑女地一歪,咬开了啤酒盖。
她没去看顾淮云是什么反应,但她知道顾淮云一直都在看她。不然他不会主动地用桌面上的起子帮她开第二瓶啤酒。
啤酒,她还真不是特别爱喝。
因为顾世铭还有江翘翘喜欢喝酒,聚在一起的时候,多多少少也沾染了一些酒气。至少喝一瓶是不成问题的,叫两瓶纯粹不过是为了吓唬对面的这个人。
不知道是她太急于表现自己恶劣的行径,还是啤酒凉得人心慌,一个不小心,陶然把自己给灌呛了。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看到眼前多出来的两张白色抽纸,陶然怔愣住,还有他刚才说的那句话。
曾经有一个人也是这样,对她不着四六的性格偏见很大,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则是惯着她继续不着四六。
那杯啤酒,用来吓唬顾淮云的啤酒,陶然突然就喝不下去了。
接下去陶然都很老实,再也没有作妖,而坐在她对面的人吃得热火朝天,比她吃得还热乎。
一筷子叉起一挂粉丝,只呼了两口,就塞到嘴里。嘴里的米粉还没咽下去,筷子上已经多出了一块海带。
传说中有钱人的讲究和礼仪呢?
可是,不得不说这样的顾淮云非常接地气,如果忽略掉他身上这身高定,还有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钢表。
他吃的速度很快,像饿极了,但更像是这碗麻辣烫真的很对他胃口。
不该是这样。
她预设的画面是,这位娇生惯养的总裁一定会嫌弃这里脏乱差的环境和食物,别说吃,就是坐着都像如坐针毡。
这个顾淮云,为什么总是让她失算?
擦了嘴,陶然也恢复正常,笑一声,“你几天没吃东西了?”
“今天就吃了你送的外卖。”
陶然发现顾淮云嘴巴真的紧,从不主动说话,除非她问。虽然他的声音冷得像她欠了他几百万似的,但真的好听。
是她印象中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如果可以,她真的有和他交朋友的冲动,多个朋友多条路,更何况顾淮云这条路不是普通的路,简直就是一条金光大道。
但不可以,他们之间差距太大,就连朋友也不大适合做。
从胡同里出来,陶然就让顾淮云送她回公寓。
毕竟坐了免费的车,临下车前,陶然道谢,“谢谢你送我回来。”
“陶然。”
陶然的手抚在车门上,转了半个身子看他。
“上次你说的解除结婚协议,我不同意。”
陶然想问他,不同意?你凭什么不同意?
见她一声不吭,顾淮云往回问,“原本都答应好的,为什么又要反悔?嗯?”
陶然侧坐着,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方向盘上的一只大手,小麦色,手背上有两根涨起的血管。
“我……我觉得我们可能八字不合。”陶然慎之又慎地回答道。
“说实话。”
三个字像是从车顶砸下来,陶然心抽了抽,连那只手也不敢看了。
实话有,但她不敢说。
但顾淮云没有给她机会,揪着问道,“那之前呢?之前又为什么答应?”
之前答应是因为她走投无路,想要利用他为企鹅翻身。可是现在梁有生这个看着不怎么聪明的投资人出现了。
她知道,这个理由一说,顾淮云应该不会再来纠缠她,但是她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这个理由,太伤人。
过河拆桥都没有她干得这么狠的。
“顾先生,之前是我没考虑好,是我一时头脑发热,爱慕顾先生的地位和身份。可是我现在想清楚了,婚姻……还是要有感情做基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