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顾淮云是在上初一时认识的。那时他还不知道那个木讷寡言的傻小子就是安城顾氏的长子长孙。
第一印象就是,长得还行,土了一点,像没见过世面的穷酸小子。也因为他内敛的性格,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常平见他挺可怜,同情心泛滥,有一天过去跟他说,“我叫常平,以后你跟着我混吧。”
当时顾淮云没说好,但也没说不行,常平就默认他答应了。从那天开始,他就带着顾淮云打篮球、打游戏,偶尔也教怎么调戏隔壁班的班花。
就这么混了一年,常平觉得两人应该是混出感情来了,结果出乎他的意料,顾淮云一声不吭跳级去了初三,而他这一年因为忙着打篮球、打游戏,忙着调戏各班的班花,成绩直线下滑。
再见面时,他上初二,顾淮云成了高他一届的学长。当时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无情抛弃了一样。
后来他咽不下这口气,发愤图强,决心赶上顾淮云,再好好羞辱他一番。
等他累死累活凭着中考全市第八名的成绩考上顾淮云在的那所高中时,他又听说顾淮云跳过高二,直接进入毕业班。
常平想,顾淮云是不是比较忌讳“二”这个数字,所以初二、高二都不想念。
但人各有志,他看清了,当年他掏心掏肺拿顾淮云当兄弟,但人家根本就不领情,所以他不再追逐顾淮云。两人渐行渐远,再无交集。
就在他慢慢淡忘了这些想起来就会让他痛心的往事时,顾淮云竟主动到他班上找他来了。
他记得是顾淮云快要高考的前几天。
“我要走了,这是我的qq号码,都不会变。”
常平捏着写有一串数字的纸条,懵圈,不知道他这又是几个意思。
顾淮云给完他纸条就走,走之前又跟他多说了一句话,“在我这里,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
就因为这句话,常平蹲在被全班人隔窗围观的走廊上,差点哭了出来。
要不是他对隔壁班的班花还有心动的感觉,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上顾淮云了。
后来他遵从家里的意思,上了政法大学,当上了一名律师。但毕业后他没有接手家里的律师事务所,而是选择了追随顾淮云,去了顾氏集团,为顾淮云保驾护航。
就因为这个,他差点被踢出他爸的遗嘱。
从往事中拔回思绪,常平心里百般滋味。
所以说,做兄弟什么的,走走过场就好,千万别认真,认真你就输了。
五百万……
他敲诈五百年都敲不了这么多。
还让人乖乖签合约。
乖个屁的乖!
平白无故多得了两万块钱,常平犹觉得无法抚平他心底的创伤,进入棋牌室前,在智障儿童康复中心交流群里忿忿不平道,“晚上老地方见,我要跟你们控诉一下某些人令人发指的重色轻友的无耻行径。”
有人回复,“晚上我值夜班。”
常平和游斯宾同时回同样的信息,“换了。”
游斯宾:“不是我说你啊,老二,再这样下去,你会找不到老婆的。”
白忱回道,“老大还没找,我不急。”
白忱还不知道,自己随意一句话无意中踩到常平的痛点,“谁说老大没找?他找了,找了媳妇忘了兄弟。”
单纯的白忱一下兴奋到直接发语音,隔着白口罩问道,“老大找了,确定了吗?”
说完还特意艾特一下顾淮云。
康复中心交流群包含游斯宾这个群主在内一共也就四个人,但这四个人,常平家里是开律师事务所的,游家更是安城餐饮业和酒店的龙头老大,白家则是医学世家。
就这样的条件,四个人整整齐齐地凑了一个麻将桌的数,竟都是光棍。
白忱这话激动得,把这个智障儿童群活生生变成没人要的高龄剩男群。
此情悲悲切切。
“谁啊,是杨子芮吗?”
白忱好奇得很,常平加入八卦的闲聊中,故弄玄虚,“你猜?”
白忱:“除了杨子芮,我想不到别人。”
游斯宾立马接腔,“是吧,老二,你也觉得杨子芮适合老顾吧。”
“适不适合我不知道,我只是一直觉得老大会和杨子芮结婚。”
本来只想发一条信息,把几个约出来喝酒,哪成想连白忱这个小白都这么八卦。
常平赶着进去,陶然还在等着,发了最后一句话就收了手机。
“不是你觉得,是我们大家都这么觉得,估计连杨家也这么觉得。”
就在白忱认定他们的大嫂是杨子芮时,几百年都不会冒泡的正主现身,“不是杨子芮。”
就丢了这么一句,又石沉大海般隐匿不见了。
“……”
白忱发了一个三个问号的表情,然后又发了一个难以置信到爆炸的表情。
“老二,拿起你的手术刀做你的白衣使者吧,这世道复杂到会让你怀疑活着是不是一种错觉。”
**
从棋牌室出来后,陶然的脑子就很乱,没让顾世铭和江翘翘陪着她,一个人行走大街上。
“陶小姐,从专业的角度来看,这份合同对你是有利的。可能这个梁先生无所谓这个五百万,赚了最好,赔了估计也不在乎。我的建议是可以签约。”
陶然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常平的这几句话。其实常平说了很多,几乎把合同逐条跟她解释过去,但她只留下了这几句话。
寒风萧瑟,微弱的夕阳还停留在天边。陶然恍恍惚惚地伸出手去,接了这橘色的光线。一握紧,阳光又跑到她的手面上,而她什么都没抓住。
这次她能抓住梁有生递过来的这根浮木吗?
可是她还什么都不会。工厂她是从小混到大,但她从来没有试着了解过。
之前她想方设法地到处筹钱,现在钱就摆在她面前,陶然更多的是感到害怕。
万一赔了呢?
怔愣间,曹仲给她打来了电话。
“喂,小然。”
陶然咧开嘴,无声地笑了,“仲叔,我问了律师,他说这份合同可以签约,没有坑我们的条件。”
电话里,曹仲这个见识了几十年风雨的人,也长长吁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小然,你别怕,有仲叔在,企鹅就一定能恢复生产。”
“嗯,那就辛苦仲叔了。”
这下曹仲应该安下心了,后面都是高高兴兴的语气。但陶然并没有像他这样乐观,或者说她没有像曹仲这样有信心。
她对自己没信心。
从来没干过这样的活,连钱都没赚过几分,现在却要她一下子扛着五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