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阳光很好,秋高气爽,碧空如洗。
按李氏浓重的妆扮来看,今儿去知县府的人估计会很多。
李氏先上的马车,而后柳绿才扶着我坐上去,娓娓施礼后,道:“夫人,老夫人说今儿的事若不成,便将夏小娘的身份抬一抬做贵妾。”
威胁啊!
老太太的手段真是不一般,瞧李氏猪肝色的脸,生生忍住没对我发作,隔着车帘咬牙应了声,“你回去禀了老太太,会妥妥办好的。”
我不安的移坐到车厢最外头,也没将脑袋上的冥离取下来,尽量减少存在感。
待马车走了一段,王嬷嬷哼了一声,“媚贱主子的狐狸精,倒要看你能风光多久!”
李氏那带刺的眼神似乎要将我穿个洞出来,王嬷嬷话音一落,连呼吸的鼻音都重了。
“哦哟,您哭什么?快,快别哭了!送了这祸害,以后就碍不着您了。”王嬷嬷疼的像个心肝似的,抱着李氏一顿安慰,“她这狐狸精,只兴得一时新鲜,那位的后宅,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蹦跶不了多时。待姑爷升了职位,时间一长,自然会淡忘。”
李氏越尽哭的委屈,指着我怒道:
“奶娘,你可晓得,我是气她狐媚,可我更气何景州哄我、骗我!当初我低嫁入何府,他是怎么说的?要一生一世、一心一意的待我好,不忘我不离不弃的拒了姑父为我牵线的好姻缘,随他来这破落户受苦,可如今他是怎么做的?你听听那老太太的话,这还只是个八品的知事,要真升了品级越过了父亲,他们不将我踩泥污里去?”
“母亲说我被猪油蒙了心,总有一日会后悔的,如今我被伤的体无完肤,真真是悔了!呜呜……”
李氏拿帕子擦泪,一张都湿透了,王嬷嬷又紧忙给她换了一块。
我心中吐槽,这李氏相当的玻璃心啊!
我和何景州又没有真枪实弹的上,做出过分的事来,就这样不依不饶的,要真有个什么,那不掀了房顶去?
李氏哭了半路,才将情绪平静下来,让王嬷嬷上了妆后,才与我说话,“夏氏,你亲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教的你一身粗野无知的毛病。今儿若真被公子收了,我将话撂这儿,荣华富贵你享着,被自个儿蠢的作没了,不要再带累何府和老爷,你可明白?”
我松了一口气,庆幸她没气的来呼我巴掌,连忙点点头,“是,婢妾一定谨记夫人教诲。”
李氏“哼”了一声,复又自个儿伤心起来。
马车摇摇晃晃的,昨夜没睡好,我有些昏昏欲睡,所以到地方停车时,我头猛的磕在车门框上,发出一声“嘭”的巨响。
“惊醒点,等会出了差错,闹笑话,将事黄了。回去有你好看,老太太说是要提你为贵妾,但本夫人不点头,你想得美!”
我来不及揉揉剧痛的头,应声道:“婢妾晓得。”
下了车,知县府迎客的管事嬷嬷立即迎上来,贼溜溜的偷偷打量了我一下,忙和李氏客套,“何夫人,我家夫人早等着了,快进去吧!”
李氏笑道,“最近一直忙,没来瞧林姐姐,她喜得贵子,身子可养好了?”
那迎客嬷嬷吩咐人接过王嬷嬷和丫鬟们手中的礼品,回道:“好着呢,小公子刚出月就十五斤,可沉可沉了。夫人非得自己喂养,大人怕她累着,原还担心着,不仅小公子养得好,夫人连身材都恢复了不少。”
李氏尬笑一声,王嬷嬷垂着头努了努嘴角,像是不屑。
我想着那天瞧见吴知县比何府里的余老太太年纪都大,脸上褶子虽不能夹苍蝇,但那纵横交错的痕迹看起来应该能当爷爷辈了吧!
怎么李氏还叫吴夫人为姐姐?这辈分可真够乱的。
吴知县是正七品,等于一个市长之职,府邸比何府大了一倍不止,而且底蕴深厚。走过富贵花开的牡丹照壁,便看见门房上精致活现的雕梁,一个一个的小人儿表情惟妙惟肖展露喜庆笑颜,其它的更不用说。
入府的客人男女都有,但是进了门房后,男女就立即分了两边,男士走左边,女眷从右角庭门走。
进入庭门,便可见花圃楼台、小桥流水,俨然一个精美的小型公园。
我好奇的看了一阵,便专心跟在王嬷嬷身后了,因为她狠狠揪了我一下,疼的我差点眼泪都飚出来。
走了半刻钟,远远就看见宴请女客的花厅聚满了人,我只透过冥离薄纱瞧了一眼热闹,那正中的女主人,瞧着可水嫩嫩的,比李氏娇艳多了。
难怪李氏叫吴夫人为姐姐,原来年纪在这里。
一帮拉皮条的叫来了好多美女啊,也不晓得我入不入得那位的眼了。
快到花厅时,迎李氏入门的嬷嬷与王嬷嬷交接了一个眼神,便领着我往深处走,而李氏则带着小丫鬟去花厅会主人了。
我像只无头苍蝇,她们领哪,我走哪,最后将我安置进了一间客房。
“王姐姐,你带她留在此,待前头有了音信,再另行安排。”迎客嬷嬷说道,
王嬷嬷点头,“好,你去忙吧!待会闲空了,我们姐妹再说会话。”
迎客嬷嬷好奇的打量了我一眼,“小娘子可将头纱取下来了。”
“老妹妹,快去吧!该看的给你看,不该看的,你瞧了作甚?”王嬷嬷阴阳怪气起来,
肖嬷嬷歪了歪嘴角,斜扫了她一眼离开。
王嬷嬷对着门口唾了一口,“粗鄙的老家伙,以为进了大户门,就当贵宾犬,看不起人了吗?”
哟,贵宾犬还能这样用!
我暗搓搓的笑了声,“王妈妈,她是谁?听她那话头,却不像表情里装的一样恭敬客气啊!”
王嬷嬷本来不屑跟我说话,似觉得丢了面子,所以解释道:“现在的吴夫人是寄住我们李府的表姑娘林亚南,一个落魄的远房亲戚。瞧得她无依无靠的可怜,老爷做主给吴大人当了继室,不成想是个恩将仇报的。每回宴客,处处仗着身份压着夫人一头,着实气人。”
女人之间嘛,相互比较置气的免不了,但让王嬷嬷能气成这般的,我想定不会是她说的这样简单。毕竟吴夫人在知县大人后院,要依仗李家做后台撑面子。
“姐妹间的比较置气,王妈妈不必放在心上,吴夫人若是个通理的,绝不会将夫人得罪狠了。”
王嬷嬷一愣,目露惊光,“你莫真不是被鬼附身了吧!一下子变得这样通透?”
我嘿嘿一笑,“王妈妈过奖,有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我被一叶障目,确实糊涂了许久。”
王嬷嬷张大了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你……好样儿的。”
我没再理她,取了冥离在房中转了一圈,屋里的装饰都是新置的,尤其是床铺,被面是喜红的鸳鸯綉,簇新华贵的迎枕,轻拢的月白纱,带着淡淡的粉红……分外旖旎。
我叹了口气,这哪里是送人?简直就是拉皮条的卖身嘛!
卖身也得填饱肚子,我见绣桌上摆了点心,也不拘束的直接吃起来,怕口脂掉了,嘴巴张的老大整口包住。
刚刚王嬷嬷露出不可思议,这会子她觉得自己方才看错了,“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哼,老子是东西,你全家都是做牛做马的奴婢,不,贵宾犬!
半个时辰后,百无聊赖的我躺到床上睡觉,王嬷嬷也等的不耐烦,许是尿急,捂着肚子出去了,临走前,再三叮嘱道:“你可不许出去,要冲撞了什么女郎夫人,神仙都救不了你!”
我懒懒的看她一眼,继续闭眼修生养息,等会来事儿的时候,我可以奋起反抗一下下。或者周槐之真在此要了我,我也有体力陪他一起折腾。
若是生活要强了你,你又无法反抗,那不如好好享受!
对吧?
“少爷,少爷?”
外头突然有人喊了几声,一串脚步就停在了房门口。
我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反应过来时,门口已经发出“吱呀”的声音。
门开了,两个翠衣丫鬟搀扶着一个满脸陀红的少年郎,却不是周槐之,像是吃醉了酒。
我警惕的起身喝道:“这屋里有人。”
可两丫鬟听也没听我的,将少年郎扔到地上,急忙又退出去。我暗道不妙,追上去开门,准备喊人来,不想那门从外被锁住。
这是要来场捉奸戏码吗?
谁干的?李氏?我觉得应该不会,害了我,她没好处,何景州也没好处得。
我蹲下身扒拉着地上像条软虫的少年郎,长得很周正,但不是惊艳的那种,而且内分泌失调,下巴和额头冒了一、二十颗痘痘。
少年郎闭着眼睛哼哼道:“唔,热,水!”
我歪头看了他一会,起身倒了杯水,扶起他的头喂他喝完。准备放手时,少年郎突然睁开眼瞪着我,一把捉住了我的手臂。
他的眼睛很漂亮,上挑的丹凤眼,一点都不小。
“你是谁?”
“你谁啊?”我不耐烦的反问,
方才他根本没有晕,是伪装的。
少年郎的手心烫的吓人,我察觉他的气息很粗很热,看我的眼神也古怪,视线老往我的xiong和腰上瞅。
不会是狗血的中那玩意了吧?
我开始有些害怕和担心,用力甩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