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自然不知道林溪是哪位,但他的确是看到元王世子身边跟着一个穿着月白色良裙的姑娘,想来就是夫人问的“林溪姑娘”吧。
霍紫依确认了楚彻可能带着林溪一起过来的,就猜这送施月娘回来的主意十有八九是林溪出的!
也许是对林溪有偏见或防备才会这么想,毕竟现在还不确定林溪是不是穿越女,没准是自己草木皆兵,见到一个聪明的女人就疑心大作呢!谁让霍紫依周围频繁出现穿越和重生女啊!
宇文昱与霍紫依交换了一个眼神,倒也不急着去见元王世子,反而是抱着瑞哥儿回了静思院先更衣!
王管事在静思院外急得团团转,心想侯爷和夫人怎么也不把元王世子当回事呢?好歹这是在元王的封地上,怎么也得给世子点面子,当成贵客来迎接才是!
“王管事,您这跟拉磨似的转得我头晕!”陈棋见王顺又犯糊涂,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侯爷和夫人是主子,当主子的都不急,您说您急成这副样子又是何苦?”
王管事停下来瞪了一眼陈棋,心想这个十六七的毛头小子懂个屁!
侯爷和夫人都年轻,不懂这些人情世故也就罢了,连身边侍候的小厮也这么愚蠢!怀德公主是怎么能放心这样的人侍候侯爷的!
见王顺瞪自己,陈棋也不生气,笑嘻嘻地道:“侯爷论辈份还是元王世子的表舅呢!晚辈来拜访多等一会儿算什么?况且我们侯爷既是有爵位的皇亲、又是三品千牛卫将军,让身为晚辈、又无爵位、无官位品阶的世子等着求见,也不算是失礼。”
“呵!你这话说得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王管事看着陈棋嘲讽地道。
虽然王顺嘴巴上讽刺陈棋替主子拿大,但心里却也觉得有一定道理,就安下心来等侯爷出来去见元王世子了!
宇文昱换好了衣饰,又重新束了发才从静思院出来,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陈棋和王管事连忙跟上主子朝前面走去。
到了会客的厅子,宇文昱刚一踏进门,元王世子楚彻就起身迎了上来。
“突然到庄上打扰侯爷,又未事先通报一声,实在是抱歉。”楚彻朝宇文昱行礼道。
其实等了半个多时辰的楚彻气得牙根都痒了!碍于身份与辈份,他才没甩袖离开!
宇文昱年纪比楚彻小,但各方面却都高上楚彻一头,这令楚彻又妒嫉、又恨!
“世子多礼了。”宇文昱受了楚彻的礼,微笑地道,“从狮堡回来后,内子说想划船,我们的船划得远了些,下人一时回禀世子前来的消息不及时,让你久候了。”
“哪里,侯爷与夫人好雅兴。”楚彻笑道。
宾主落座,仆人给侯爷上了茶,又给客人换了新茶。
宇文昱看向楚彻,自然也看了看楚彻身后的两个人。
一个是留着胡子、穿着文生服饰的男子,一个是妙龄清丽的少女。宇文昱的视线在少女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才转开。
“不知世子此次造访有何事?”宇文昱假装不知道楚彻把施月娘送回来了。
楚彻听宇文昱问,便转头看向门口大声道:“把人带进来!”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妇人推着施月娘进了厅子。
施月娘身上还是逃跑时穿的那身粗布衣裙,头发倒是被修剪得比男人还要短!如果不是衣裙衬着,乍眼看去还以为是个年轻的男子!
“这是……”宇文昱挑眉看着楚彻。
“狮堡堡主应铮派人给我送了封信,说将施氏送给了侯爷,没想到这贱婢却私自逃回了王府!我便亲自给侯爷送了回来。”楚彻摆出恭谦的模样道。
宇文昱抿唇笑了笑,端起茶水垂下眼帘抿了一口。
元王府离南临别庄可是不近!算一算故意放走施月娘的时间也不过两个时辰左右,除去元王世子在庄里等候的半个时辰……施月娘逃走时莫非骑的是千里马跑到元王府,而元王世子等人也是骑着千里马押着人到别庄的不成?
心思细腻些的人一推算,楚彻的话里可谓漏洞百出!
但宇文昱并不想揭穿楚彻,倒要想看看这位元王世子想干什么!
“哦,世子有心了。”宇文昱的俊脸上漾起笑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施月娘,淡淡地道,“其实世子不送这个女人回来更好些。”
楚彻眉毛一挑,脸上的笑容不但没敛起来,反而更深了,“侯爷的意思我不太明白,莫不是……”
“唉。”宇文昱别过脸轻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听说元王世子把那个逃走的贱婢送了回来,可是真的?”厅外突然传来女子嚣张的声音,“真该打折她的腿!”
厅内的人都将视线转向门口,伴着环佩叮咚声,一位年轻貌美的华服妇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霍紫依一站在厅门口,就先看到了林溪!
一朵小白花儿似的装扮让人第一眼看去会误以为林溪是个柔弱的女子,只是这名女子的双眼闪着智慧的光辉,那是掩也掩不住的!
元王世子楚彻是第一次见到霍紫依,以前只听过一些关于这位华国公府正统嫡千金的传闻!
出嫁前霍紫依的名声就不太好,嫁给宇文昱后又和婆婆怀德公主将两位后宫妃嫔给收拾了!更不要说那个工部侍郎次子万希嗣,只因为想和侯爷夫人抢一条瘦狗,就被发配充军去北疆了!
至于侯府里娇妾美婢一个个不是被赶出府、打死,就是被休掉或送去别庄,虽然一个个都师出有名,可听在男人的耳中却是另一番理解了!武安侯夫人恐怕是个--善妒的悍妇!
厅内众人除了还跪着的施月娘外都起了身。
“侯爷夫人。”楚彻彬彬有礼的向这位表舅母施礼。
“世子。”霍紫依浅福半礼,“多谢世子爷将这个贱婢送回庄上来。”
楚彻尴尬地笑笑,“还请夫人不要怪我多事才好。只因这贱婢逃回王府,又听闻……”
“啊,过程不重要!”霍紫依状似不耐烦的摆摆手,有些无礼地打断楚彻的话,“重要的是这贱婢又落到了我的手里!”
施月娘打了个冷颤,忍不住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林溪!
林溪给了施月娘了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又面无表情地微垂着头。
霍紫依的眼角一直关注着林溪,自然把这番眉眼交流看在眼里!
“你怎么到前面来了?”宇文昱沉着脸问霍紫依,“有贵客外男在这里,你个妇道人家……”
“侯爷这话说得可就错了!”霍紫依宽袖一甩,边朝一旁的椅子走去边嘲弄地道,“元王世子又不是外人!论辈份来讲,元王是皇子、侯爷您是皇上的亲外甥,您与元王可是再亲不过的表兄弟了!而世子则是您的外甥,作为表舅母的妾身与晚辈见面还用得着避讳什么吗?”
此言一出,楚彻的脸就涨得通红!
本来是刻意忽略和回避自己与宇文昱之间年龄与辈份的尴尬,这下子倒被侯爷夫人给道破了!那楚彻势必在宇文昱和霍紫依面前要“低头”才行,否则就有对长辈不敬之嫌!
古人最重视对长辈的尊重这一德行,这跟年纪大小是无关的!越是大家族越是将这层关系看得极重!
宇文昱咳了两声,并没有喝斥霍紫依对元王世子的不敬,算是默认了这层长辈与晚辈的关系!
“啊,正是……正是如此。侯爷夫人与我是不需避讳什么的。”元王世子咽下这口怨气,虚应地圆场道。
霍紫依坐了下来,微扬着下巴依旧摆出高傲的样子,从鼻孔哼声地道:“怎么?施氏你以为逃回旧主那里诉个苦,世子爷便会替你撑腰了?”
“妾不敢。”施月娘对霍紫依是极为的惧怕,此时额头触地的抖声道。
“妾?你是谁的妾?在我们武安侯府别庄里,你就是个洗衣服的粗使丫头!还以为自己是狮堡里侍候男人的姑娘呐!”霍紫依嗤声道。
“奴……奴婢不敢,请夫人饶了奴婢!”施月娘摆出可怜状哭泣地道。
霍紫依将视线转向元王世子,变脸似的又温柔地微笑道:“世子爷,毕竟这施氏曾是王府里的人,您看这处治她的事……”
“自然是由夫人作主。”楚彻连忙道,“施氏早已与王府无关系,数月前被父王送给了狮堡堡主,如今她又被转送给侯爷,那便是侯府的人了。”
霍紫依点点头,笑容里含着对楚彻这番话的满意。
“既然如此,我便失礼地在世子面前处治这贱婢了。”霍紫依再转向施月娘时又是一副厌恶与高傲的脸,“来人啊,将施氏这贱婢拖出去打折双腿,扔到柴房里饿两日!若是没死就再送回洗衣院去!”
施月娘惊得猛然抬起头,但她看的不是霍紫依,而是林溪!
“世……世子爷救奴婢啊!世子……世子爷救救……”施月娘慌了,之前说好的不是这样啊!
元王世子与林溪脸上也露出惊讶之色,只有曾易容在南临别庄里当雇佣下人的诸葛朗很平静!经历过霍紫依手段的人,都知道她不是个善良的人!
“侯爷夫人。”站在诸葛朗身侧的林溪终于按捺不住的开口了,“施月娘她不过是个身不由己的卑贱之女,被主人当作物件似的送来送去已是可怜,请您发发善心从轻处罚她吧。”
任谁在这个时候听到林溪这句话都会投以欣赏的目光,赞叹这个少女的慈悲!
霍紫依倒是笑了!
“呵!这又是哪位啊?”再抬起眼帘时,霍紫依眼底闪出的冷光可不是作做,而是货真价实了!“若是世子的妹妹,就是我们待客失礼了,怎能让小姐站着!若是世子的妾室或婢女……呵呵,莫非南疆之地的风俗就是这般,为奴为婢者都可以替主子拿主意,作派比主子还硬气?”
林溪被霍紫依的话呛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咬着嘴唇垂下头,掩去眼中的怒色!
楚彻年幼的时候曾在京城住过一阵子,对霍紫依这种倨傲、不可一视的高门贵妇还算见识过!
身份地位不如霍紫依的贵妇们排场与傲气都不小,何况是这位怀德公主的儿媳妇、从三品淑人、华国公府的嫡千金!
但自己的人被这般羞辱,元王世子也是有些打脸!
“侯爷夫人请息怒。”楚彻替林溪解围道,“这位林姑娘是我老师的女儿,从小就聪慧之极,五岁便会作诗、十岁就已经能与老师谈古论今、做文章了。我们南疆的确与京城不同,因异族人较多,所以女子的束缚也是较少。林姑娘方才冒犯了侯爷夫人,还请莫怪。”
神童?要么就是穿过来的了!不过童年未免过得太高调了!
霍紫依听了元王世子的话后大大方方地打量着林溪。
说来,这位元王世子对林溪还真是不错,竟然愿意出头帮她解围!而且洋洋洒洒、连夸奖带解释的说了一堆!
“原来是世子老师府中的千金,难怪了。”霍紫依点点头道,“看在世子的面子上,我便不与林姑娘计较了,但对施氏的处罚是我们武安侯府的家事,也轮不到林姑娘指手划脚!既然林姑娘那么聪明,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施月娘有些绝望,她真恨自己怎么那么傻,竟然以为在逃跑的路上遇到世子是好事!还听信了林溪的话,让他们把自己送回武安侯别庄!
“来人!”霍紫依扬声叫下人。
“侯爷夫人!”林溪突然再度开声,从楚彻身后走出来站到施月娘身旁,提裙跪了下来,“民女斗胆,请夫人饶了月娘!只当是为府上小公子积福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好个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林溪,就凭你今天的举动和这一句话,就百分之六七十确定你是穿越女了!
楚彻没想到林溪竟然会做出这样大胆的举动,一时也怔住了!
一开始还作旁观状,任由妻子发挥悍妇本色的宇文昱听到林溪提起瑞哥儿,俊脸就阴云密布起来!
这个叫林溪的女子真是大胆无礼到了极点!竟敢拿瑞哥儿的平安出来威胁!
“世子的恩师不知是哪家大儒,竟是教出个好女儿来!”宇文昱冷声出声地道,“若是皇上知道元王为世子安排了这样的老师在身边,想必也是会感到惊讶的吧?”
提到远在京城的皇帝,元王世子的脸色就是一凛!
就算南疆民风开化,但京城、天子脚下却仍是极重视礼仪规矩的!皇子皇孙府中的女眷都是谨言慎行!武安侯夫人再厉害,想必在外面表现得一定很得体才会被皇上封为淑人!
如果皇帝知道自己身边有林溪这样大胆逾越、视规矩如无物的女子……
“此番携妻儿南下,本意就是游山玩水、放松惬意。不想在元王的封地上频频发生一些怪事!真是令本侯爷费解了。”宇文昱冷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施氏和林溪,薄唇勾了勾却没半点儿笑意!“待回京入宫面圣,皇上若是问起此行可有什么收获,我倒不知该怎么说了!若实话实说……”
“是我管教下人不严,惹侯爷与夫人为难和生气了,请恕罪!”元王世子楚彻咬牙地道,“至于路上发生的事,恐怕实属偶然!也是州官督管不力!待回到王府,我会让父王写折子向圣上禀明严处!”
宇文昱只是淡淡的哼了一声,没理会元王世子的低姿态。
“林溪!还不退下!”楚彻低声下气对宇文昱说完话,就板起脸来一改方才替林溪辩解的模样,而是声色俱厉地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向侯爷、夫人请罪,退到一旁去!”
“世子……”林溪扬起头,眼中有着水光,但她却倔强地抿起双唇没有起身!
行了,这戏作到这里就够了!再演下去只会越来越僵,反而没意思!
霍紫依见好就收地站起身讥诮道:“呵呵,林姑娘果然是好胆识!既然林姑娘都拿我们瑞哥儿出来说话了,我这个当娘的若是再作恶下去,怕是就会有报应了!用林姑娘的话来说,不过是个身不由己、被男人当物件儿似的送来送去的玩意,那我就算是做件善事,把这个施氏还给元王府好了!”
说完,霍紫依一甩袖,搭着婢女的手臂头也不回的出了厅子!
任谁看都是武安侯夫人被林溪气得拂袖离开!
霍紫依一走,宇文昱也站起身,冷冷地望着元王世子道:“既然内子愿替犬子积福,那就请世子将人带走吧。恕我还有事,不能相陪!王顺,送客!”
武安侯也夹着冰霜的把元王世子往厅子一扔,昂首离开了。
楚彻咬牙看着宇文昱离开,再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个女人,一股怒火憋在胸口发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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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侯夫妇在南临别庄只住了五日,第六日便启程回京了!停留的时间出乎意料的短!
与此同时,元王世子因府中送出去的姬妾与武安侯闹得不愉快的事也悄然传开!后来故事又改了个版本,说是元王世子身边的一个女谋士得罪了武安侯夫人,所以气得武安侯夫妇提前离开!
一时间,元王世子为美人儿与武安侯交恶就变成了元王世子竟然听女人的话得罪武安侯!南疆虽民风开化,但仍有不少世家大族的本宗或旁支在此居住,听了这样的传闻后,都对元王与元王世子有了些微词!
元王因从小就被皇帝不喜,终日郁郁寡欢和纵|欲,早就身子衰败,王府里的事交给了儿子楚彻去打理。可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差子,气得元王痛骂楚彻荒唐,竟然由着女人在身边指手划脚!这比因为女色而得罪武安侯更让人接受不了!骂过之后,元王就暂夺了世子的权,让楚彻闭门思过!
霍紫依看完应芊茹让人送来的信,脸上露出笑容。
将信折好小心地放到手边的匣子里,霍紫依挑开车窗帘子看着沿途的风光。
这一路有狮堡的人暗中护送,就没再出现郭四娘那种事,而且应芊茹几乎是每隔两三天就会飞鸽传书给自己的人,把元王世子的消息带给宇文昱和霍紫依!
反正与元王世子根本不可能成为“朋友”,早晚会因利害关系而反目敌对,不如现在这样挺好!
至于林溪,霍紫依倒觉得有些可惜。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想必那个林溪穿越过来后的日子应该不是很辛苦,也没像她这样遇到阴险的继母、见不得自己好的庶妹和算计个不停的妾室!不然的话不会还保留着“善良”与“正直”!
其实,林溪完全可以把施月娘当作棋子,由着武安侯夫人打折施氏的双腿而不理会!这样也就不会闹僵了!至少表面上维持着元王府与武安侯府两家的平和。她能站出来替施月娘求情,这样的举动的确是令人敬佩的!
“唉。”霍紫依叹了口气,放下车窗帘子。
“夫人为何叹气?是因为南临一行不畅快吗?”陪主子坐在车里的夏果问道。
霍紫依摸了摸脸,苦笑地道:“那倒不是,只是觉得自己‘老’了。”也变坏了!
曾经的纯真、善良、正直都哪儿去了?她倒有些羡慕林溪!
“夫人真会说笑,您今年才十七而已。”夏果当然不明白主子的心思,“前日夫人那样打扮,还像个未出嫁的姑娘呢!”
霍紫依抿唇笑笑,也不解释。
与元王世子和林溪的事还不算完,为了将来不让南疆起乱、为了将来不沦为元王世子的阶下囚,霍紫依决定回京后要尽快着手“算计”元王!将元王世子的皇帝梦扼杀在摇篮里!
林溪,我们也许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正文6100字---
试着一次码六千传上来。
晚上就不用再等了。
人家是夫唱妇随,咱这是妇唱夫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