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青不知道这三人是如何凑到一起的。
不过,从她看来,局势不利。
苏纯面上也不好看,但是两人见了碧池,不得不行礼。
打过招呼,碧池眼皮都懒得掀,道:“郑掌柜好兴致,还拉着苏小姐一起吃饭,果真懂得曲线得人。”
郑天青知道她意欲为何,懒得与她争论,只想快快离开这里。
金蝉早就急不可耐了,道:“可不是有本事,前几日巴结哥哥,后几日缠着妹妹,手里还攥着和我碧海哥哥的婚约,都说猪不洁贪婪,我看未必。”
她这话极侮辱人,郑天青心中有气。
江南玉看这一情形,知她们三人有瓜葛,便也独善其身,不多言语。
苏纯道:“我当是谁在这叽叽喳喳乱叫,原来是金蝉妹妹。蹲在枝头吵人不得,还要入了屋里来恼人,害虫果真该被在油锅里炸了。”
金蝉脸色一僵,厉声道:“苏纯你别太过分”
碧池忙劝道:“好了好了,都是姐妹,吵什么嘴。”
金蝉便不再出声。
郑天青心中虽有气,但懒得与她计较,对碧池道:“公主,我们不打扰你们用餐,先告辞。”
说完头也不回,拉着苏纯便走。
出了门,苏纯问:“你倒是能受的了这窝囊气。”
郑天青脸一苦,道:“当然受不了,但是那帮人惯会蹬鼻子上脸,还是早早走的好。最可气的是,我现在才想出来,刚刚要怎么骂回去才最解气。”
苏纯扑哧一声,乐了,道:“你啊,真是太单纯善良了。但是人善被人欺,你可得为自己建建气势,别白白受人欺负。”
“知道了。”
郑天青与苏纯晃了几家店,买了些胭脂水粉便各自打道回府了。
回了家,才进屋,彩月迎上来,道:“小姐,唐夫人和唐公子来了,正和夫人在东花厅里说话呢,你紧着过去看看吧。”
郑天青听了,忙往东花厅里去。
进了厅,唐夫人正跟母亲说着话,唐碧海规规矩矩的坐在旁边,看她来了,绽出大大的笑容。
唐伯母看见她,招手道:“天青回来了快过来让伯母瞧瞧,好久不见了可是又漂亮了。”
唐碧海在旁边接口道:“娘,你又夸张,才一周没见,能变哪儿去,不还是原来那样。”
唐母与郑天青同时回身瞪了他一眼,他立马噤声,夹着尾巴做人。
赵翘楚哈哈一笑,道:“碧海这孩子实诚,说得没错,你们俩这是干什么。来来来,碧海,再吃一块凤梨酥。”
郑天青在他身边坐下,也捏了一块放进嘴里。
唐碧海凑过来,道:“你不回来我都不敢吃。”
郑天青看着他下巴上的渣滓,斜了他一眼道:“下次这话,嘴擦干净了再说,才可信。”
唐碧海灰溜溜的缩回去。
她话刚落,唐夫人开口道:“今个儿来,主要还是来赔礼的,都怪唐碧海这孩子性子浮,原是我们没教养好,才这样到处惹事儿,弄得大家脸上都难看,真是我的错”
郑天青听了这话一惊,刚刚确实是无心之语,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竟让唐伯母误会了,可是天大的不妥。
她心中不安,再看赵翘楚脸上也是别扭的。
赶紧开口道:“伯母您可别这么说,我和唐碧海自小一起长大,说笑打闹惯了,一时没大没小,您别怪罪才好。”
赵翘楚也跟着帮腔,道:“碧海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品行样貌都是人中龙凤,有人风言风语不过是嫉妒,我们自家人可不能听进耳去。”
唐夫人听了这话,稍稍放下心来,看了眼唐碧海,道:“多亏天青和你赵阿姨深明大义,不然就你这烂摊子,可是怎么掰扯也掰扯不清了,还不说两句话做保证。”
唐碧海板直身子,道:“我唐碧海对天发誓,会一辈子对郑天青好,若是有负于她,天打雷劈。”
郑天青听了这话,更觉得讽刺,那雷似乎此时劈在她身上一般。
她忙按下唐碧海的手道:“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发什么毒誓,赶紧吃点心吧。”
唐夫人眉眼带笑,道:“看,还没过门儿就知道疼人了,我就知道天青是个好姑娘,从小我就看着好,给我当了媳妇儿最是可心翘楚,咱俩这回可是亲上加亲了”
瞅这情势,郑天青知道无法辩驳,只好跟着笑。
唐碧海冲她挤眉弄眼的,嚼了嘴里的点心,拉她起来道:“咱俩出去走走,我最又学会了一个新招,可厉害了。”
郑天青脸一垮,道:“我家的砖都让你劈没了,我去柴房跟你拣点柴火练手吧。”
唐夫人笑着对赵翘楚道:“瞧,这俩人妇唱夫随的,多亲近。青梅竹马,就是跟别的不一样。”
赵翘楚跟着干笑。
郑天青拉着唐碧海到后院,道:“今儿你妈来,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唐碧海道:“我倒是想去,你不是跟苏澈一起呢嘛”
“你什么时候去的”
“未时。”
郑天青想到,那时苏澈应该刚刚送她到铺子里。
“我看他家的马车进了你后院,我就没进去找你。”
“我中午在行会喝了点酒,所以他送我回来。”郑天青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这些。
唐碧海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道:“你不用顾及我,我们说好的。况且金蝉这事,我真是始料未及,没想到闹这么大,给你添堵了。”
郑天青问:“你到底把人家姑娘怎么了,人家会找上门儿去。”
唐碧海冤枉道:“我能把她怎么样,还不是她死命的往我身上凑,非说你是个娼妇,要为我脱了枷锁。娶她还不如娶你,这小姑娘忒不讲理,简直无事生非,胡搅蛮缠。”
郑天青劝他:“你绝对是招惹了人家,不然人家怎么会缠你。你若是无意,还是趁早说清楚,别让人家小姑娘怀着心思死等。”
唐碧海粑了粑头发,道:“我知道了,别唠叨了,快给我捡柴火去,要不我可就要劈你家的树了。”
郑天青轻叱一声:“无赖。”
扭身给他到柴房里捡柴火去了。
唐碧海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一暗,隐了情绪。
他确实想早早去通知郑天青,刚窜上墙头,发现院子里有个高手,他一看,是苏澈的侍从。
不知是鬼迷了心窍还是怎的,他依旧屏息翻墙,避了伙计,隐了鼻息跳上二楼。
他踮着足尖,看了制宝房和书房,都没有人。
心下一沉,轻手轻脚进了卧房。
只有规律的呼吸声,他稍稍放下心来,走至床边,看两人衣着完好,正小憩着。
看着苏澈侧身护着她,她也靠在他怀里睡的香甜,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也不顾其他,转身出了房门,随意捡了个窗户翻了出去。
疾奔回府,喝了口凉水,才平静下来。
陪着母亲到了郑府,她果真不在,原本喜欢的凤梨酥也没了滋味,他低头看看双掌,此刻,自己只有这双掌了。
郑天青拣了几根柴火回来,看唐碧海看着双手出神,她凑过头去看,以为里面有什么奥秘,结果空空如也。
唐碧海看她傻傻的跟着凑过来看,一掌呼至她眼前,随即收了力。
掌风催的她头发都乱了,她着实被吓了一跳。
伸手就打在唐碧海的背上,道:“你要拍死我嘛”
“怎么可能”他呲牙裂嘴的装痛,道:“把你拍死了,我上哪儿找媳妇去。”
“少贫嘴,赶紧给我开开眼。”
唐碧海将那一地柴火立成一排,站在一米开外,将郑天青拉到身后。
“开始了啊”
他扎好马步,气沉丹田,开始运掌,寻常的样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出手。
最前的三根柴火瞬间成了糜粉,后面的几排齐齐截断。
郑天青惊得嘴都合不上。
他回头看她这副表情,不自禁笑出声来:“怎么样,开眼了”
“你真的是,太神了”
唐碧海摸摸头,不好意思道:“其实还不到家。”
“你脸红什么”
“被夸了脸红一下不行”
“先把院子扫了”
“为什么”
“都是你轰的你说为什么。”
“好吧,那你去给我拿一块凤梨酥奖励我,我就扫”
“你都多大了,还要奖励”
“哼”
“好,你等着幼稚”
郑天青无奈的噔噔噔往厨房去。
她挑了一块凤梨酥放在小碟里,从厨房出来,看见唐碧海攥着跟柴火正练着功。
不禁出了口气,心道:又不好好收拾,耍些花架子。
那柴火细细短短,在他手里被使得如剑一般潇洒流畅,她看得眼花缭乱,却见那人越舞越近,一瞬就来到了她面前。
她避无可避,眼前一花,手中的盘子便空了。
肩上一沉,那人一手拿着小棍搭着她的肩,一手举着凤梨酥吃得正香。
郑天青刚要发难,却见满园被归置的干干净净,柴火末与柴火段各堆一边,泾渭分明。
肩上的胳膊微微一借力,那根柴火便如长了眼一般,飞到柴火段堆里,整整齐齐。
郑天青张着嘴赞叹,一转头,就看见唐碧海正一脸得意的看着她,又是原来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她真不敢相信,身边的纨绔公子竟然有这么俊的本事。
唐碧海看她已经完全呆了,一手在她眼前晃晃,更加得意,道:“怎么样媳妇儿,小爷我露这么一手,把你迷晕了”
郑天青一听这话,刚刚心中的惊叹立马飞到九霄云外,把他的胳膊从肩膀上拱下去,道:“又不正经,你什么时候也能稳重踏实点,这样才能有好姑娘,便动不动就嬉皮笑脸的乱调戏,你倒霉都倒霉在这张嘴上。”
“我身边一直有好姑娘。”
“那你倒是珍惜啊,还出去乱串闺房。”
“我唐碧海对天发誓,进过你一个人的闺房。”
“得了吧你,你忘了前年你被兵部尚书从人家小姐闺房里揪出来的事儿啦”
“我跟你解释多少遍了,我那是帮少泽递情信。”
“你每次都有理,我说不过你。”
“明明是我说不过你。”
“你什么意思”
“你说不过我,我强词夺理,还不行吗”
“哼。”郑天青别过头去。
唐碧海移动身法,迅速窜到她面前。
察觉到她又转头,唐碧海同时又窜过去。
郑天青不禁被他逗笑了。
这时彩月过来,道:“小姐,公子,唐夫人叫你们过去,说是时间不早了,要告辞了。”
两人跟着彩月回大堂,唐夫人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进门。
两人刚跨进脚,就听她道:“这俩人就跟小时候一样,呆在一块儿就没个完,我们家碧海每次都得叫人催才知道回家。”
赵翘楚也笑,道:“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可不亲近,总是同出同进的,我们都当儿子看了。”
唐夫人道:“以后碧海就是你们的儿子,咱们俩早早可定了娃娃亲,现在又有了御旨,这亲事可跑不了了”
随即,满室欢笑。
除了唐夫人,剩下三人都笑得尴尬。
“好了好了,我们该走了。翘楚,你说的事儿我回去跟老唐说说,估计没问题。咱俩家得找个时间吃好好吃一顿饭,把其他事儿定定。”
“那是当然,我和远琛也商量商量,咱们得好好聚一聚。”
唐夫人笑着起身,招呼着唐碧海出门。
赵翘楚随在她身旁,郑天青跟着她一起送。
送至门口,四人话别,唐夫人拉着天青的手,道:“天青,好好保重自己,别太累了,我会叫碧海多来陪陪你,其他的不用担心,他对你可是最上心的。”
郑天青点点头,道:“唐夫人您慢走。”
她最后一笑,由唐碧海扶着上车。
唐碧海与赵翘楚道了谢,意味深长的看了郑天青一眼,也上车。
马车骨隆隆一起,便消失于夜色中。
赵翘楚拉着郑天青回屋,脸色被院中灯笼照得忽明忽暗,令人分不出喜怒。
直到进了屋,明晃晃的灯光才看出模样,倒是没什么变化。
郑天青开口道:“娘。”余下的话却不知说些什么好。
赵翘楚拉着她的手,道:“这斗宝你须好好准备,唐夫人将一切都打点好了,这次来便是来说定亲宴的,少不得酒桌上,婚期就定了。娘已经替你极力争取把时间定在斗宝之后了,若是你有了差池,你自己就得认命了。”
郑天青心中一紧,道:“唐夫人这么急嘛”
“唐家跟我们关系好,你与唐碧海又是一起长大,人家这次来,醉仙楼的小插曲提都没提,反而先道歉,已经给足了面子。况且唐将军乃是二品大将,我们郑家已属高攀,可不能再端着坏了礼数。你要心中有计较,好好做你的宝贝,先在斗宝队伍中占下一席,才好实施你的想法,否则,娘也无能为力了。”
郑天青知道母亲已经尽心尽力,道:“娘,你放心,我一定尽全力准备。”
郑天青回了房间,开始辗转反侧,她开始有些忐忑,开始怀疑自己原先信心满满的作品能否被选中。
披衣起身到窗前,不小心碰开了梳妆台上的锦盒,那块碧玺牌子露出了一角。
她拿起牌子,在窗前对着月光看,在这清光下,别有一轮清辉。
这牌子到底有什么用处
她是否与通天教有了什么联系
她摸出李不渝的那篇文章,又看一遍。
通天教里有三宝:
其一是稀有的多色碧玺玉牌,牌上有一威龙盘亘,上及碧落,下至黄泉,直通天地。此牌在手,可号令天下通天教教众,无敢不从。
其二是绝世秘籍,通天神功,修习者,可通晓天地之变,吸取日月之精华,八百里外取敌首级。
其三是通天剑,上古秘制,神兵降世,用之如神,削铁如泥。
郑天青举牌望月的当儿,有一黑衣人乘着月色骑马入城。
已经安静的街道上,马儿咯哒咯哒,分外清晰。
他停在悦来客栈。
小二招呼他进门,又牵了马去后院喂食。
掌柜满面笑容的上前,见是一位少侠。
身材挺拔,样貌堂堂,一手握一把剑,另一手拿着一小包袱,衣着虽朴素,却气度不凡。
掌柜笑问:“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那男子声音朗朗,倒像个读书人:“住店,找一间干净的屋子,准备些饭菜,再打桶热水来。”
“好嘞”掌柜招呼着小厮送人上楼,到厨房吩咐饮食。
那人进屋,剑在桌上,剑鞘普通至极,不知是有什么东西铸的,轻便却闪着银光,上有花纹。
月光一洒,三个符文如流光闪过。
乃是上古铭文,曰:通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