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二|奶奶温氏所料,唐氏的事并不会因为段玉苒的极力反对、大太太对三房的偏袒而简单解决!
段玉苒将唐秀英带回了玉春堂,先给关到了后罩房的一间屋子里,安排了一个婆子在外面看守!
三老爷匆匆赶回来,还以为是妻子姚氏和肚子时的孩子出了什么事!
当着三太太的面儿,段玉苒委婉的询问父亲:在平城可与别的女人有过什么瓜葛,或是做了令对方误会的事?
三老爷听得一头雾水,还对女儿的询问表示气恼!
三太太本来对唐氏的事儿就半信半疑,段玉苒从明熙堂回来后将唐秀英曾在平城意图卖身报恩的事一说,姚氏心下疑虑也消得七七八八了!再见丈夫不悦的表情,便不再怀疑丈夫有什么外室了!
在三老爷发火前,段玉苒就将唐秀英找到忠勇伯府来、自称是三老爷的外室,太夫人逼三太太抬唐氏为良妾的事告诉了父亲!
三老爷听完,差点儿气晕过去!撸胳膊捥袖子就要去明熙堂和太夫人闹一场!
段玉苒淡声劝父亲不要过去了,因为太夫人已经被自己气得倒下,又被大太太补刀气晕过去了!想必现在明熙堂那边儿也是乱成一团,太医也赶过来了。没准也有人去通知四老爷往回赶呢!
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置唐秀英!
段玉苒命人将唐秀英带过来,三老爷看到这个年纪与自己女儿差不多的年轻女子时气得直跺脚!都不知道您哪位,怎么就不要脸也不要名节的说自己是他的外室?这么年轻就有这种“胆量”,也着实令人“敬佩”!
“万万不能让老太太那边将人再要了回去!”段玉苒沉声地道,“搞不好又会借她闹出什么幺蛾子!”
“那如何处置这个唐氏?总不能将人留下吧?”三老爷搓着手瞪了一眼哭哭啼啼、吓得早没了攀附心思的唐秀英,“要不就真的将人送官,由官府治了她欺诈的罪……”
“爹,这种事一传出去,外面的人大多愿意相信香艳的说法,反而不相信事实!到时候爹爹您在平城养外室的事不但没洗清,反倒还坐实了!四叔那边倒没什么,只是会影响到大伯父的声誉,少不得人个家风不严的污名!”段玉苒哼声道,“老太太恐怕就是想用这个法子拿捏我们!将唐氏塞进三房来!”
将人赶走,到外面一闹必会传言四起!将人送官,流言依旧难止!似乎只有将唐氏留下才是“上策”!
三老爷坐到g边,握着妻子的手,夫妻二人都皱着眉。
依着段玉苒的说法,似乎这个唐氏只能留下了!但这还不是如了太夫人的意?
段玉苒看了一眼浑身狼狈、哭个不停的唐秀英,冷声地道:“人,我们也是不能留的!”
唐秀英吓得哭声更大,边往g边爬、边哭求三老爷和三太太道:“求老爷、太太饶命啊!小女子也只是……只是一时受了蛊惑才……才做这种事的!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蛊惑?谁蛊惑了你?”段玉苒听出了唐秀英话中的异样。
三老爷嫌恶地用脚踢开爬过来想抓自己袍摆的唐秀英,更不准她靠近妻子!
唐秀英被三老爷踢到一旁,捂着疼痛手哭道:“去年得老爷和少爷相救,小女子本想卖身为奴报恩,但经小姐一番劝说就……就打消了为奴为婢报恩的念头。可能是那恶少与叔婶也知道了老爷、少爷的身份,我回到乡下后他们便也不敢再逼迫于我。可……可我叔叔婶婶也不肯再管我的婚事了!我在村里成了老姑娘,上门说亲的不是些讨不到媳妇的粗汉、就是死了老婆的男人,叔叔婶婶让我自己挑……我都不愿嫁。今年六月,一个自称是从京里忠勇伯府来的管事寻到了我家,问我是不是曾被府上三老爷和六爷救过,后来又说有位贵人愿意……愿意帮我……”
“贵人?”段玉苒打断唐秀英的话,冷声追问道。
唐秀英抹了抹眼泪,继续道:“那个管事给了我五十两银子的银票,让我在一张契书上按了手印,就安排一个婆子一路从平城将我护送到京中,进了府里后就直接见了那位老夫人。外室什么的那些话都是老夫人教我说的!还有老爷身上那些……那些隐蔽之处的印记也是那位老夫人告诉我的……”
“什么隐蔽之处的印记?”三老爷愣愣地看向女儿,又看向妻子。
三太太脸一红,附在丈夫耳边小声说了什么,三老爷的脸瞬间涨红,跳起来就骂!
“你这贱妇,竟敢……太不知羞耻!”三老爷指着唐秀英,一副想打又下不去手的样子!“你该被浸猪笼!”
“不关我事!都是那位老夫人跟我说的!不关我事啊!”唐秀英吓得又嚎啕起来。
段玉苒见唐秀英是真的怕了,老老实实将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更是不敢再抱侥幸心理的向三老爷献媚以期博得怜爱。
“老爷、苒姐儿。”姚氏抚着腹部皱眉道,“看来这唐氏也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罢了,还是让她走吧!就算是为我肚子里的孩儿积德行善了。”
段玉苒望着姚氏无奈又慈爱的表情,明白母亲这番话完全是为了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好,而不是又犯了心软的毛病。
“娘,恐怕咱们是没办法放了唐氏的。”段玉苒哼声道,“方才她不是说在一张契书上按了手印吗?哼!说什么良籍、良妾!不过是被老太太握着身契的仆婢罢了!”
卖身为奴即入贱籍!赎身后得到官府重新立籍方能“从良”!
那唐秀英即使成为三老爷的妾室,又何来“良妾”一说!
想不到太夫人这次的算计却是一环套一环,比过去长进不少!
眼下,唐秀英像块烫手的山芋!扔不得、留不得!若她是老太太手底下的人,别说将人赶走和送官府了,三房根本没有处置她的权力!
段玉苒暗自庆幸,多亏趁太夫人晕倒时将人带回了玉春堂!否则……
“不好了!不好了!”七巧慌张地跑进屋里,来不及朝主子们行礼便急急地道,“二|奶奶身边的丫头银花跑来报信儿,说伯爷和四老爷都回府了!老太太也醒了,捶胸顿足、寻死觅活的!四老爷听说四小姐对老太太不敬,喊着让伯爷作主,一定要惩罚四小姐!现在明熙堂派了几个嬷嬷正往咱们玉春堂来呢!”
“我看谁敢动我的女儿!这种乱七八糟不往好了过的日子我他娘的也是过够了!”三老爷又跳起来,终于忍不住爆发了!积压在心中十多年的郁闷之气在今日彻底压不住了!“分家!各过各的,谁也别想再把我们三房不当人看!”
这种窝囊日子真是过够了!无论他们一家人怎么做,都是难逃炮灰的命运!既然如此,干脆一拍两散,谁也别想再折腾他们!
段玉苒站起来,吩咐袁妈妈将唐秀英带回后罩房看起来,然后上前安抚父亲的怒火。
“爹,分家这种话说多了、却次次不成,以后反而不被人当回事了。现在这种情况,大伯父肯定不会同意分家!若是老太太出什么事,外面也会传言大伯父与您对继母不孝!”段玉苒道,“趁老太太的人没到,女儿有几句话想跟爹娘说。”
“苒姐儿,你别怕!爹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一下!”三老爷看着女儿,眸光坚定地道,“任家混小子那件事是爹对不起你!犹犹豫豫就是顾忌着伯府的名声,结果让你在任家受了那么多苦!把你从任家接回来时,爹就想过,从今往后谁也别想欺负我段淳余的儿女!”
段玉苒被三老爷的话感动眼眶一热,扭过头用帕子拭了拭眼中涌出来的泪水。
可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她必须将唐秀英这件事彻底解决了才行!
“爹、娘,今天我冲撞老太太的事少不得是要受罚,女儿也做好了准备!”段玉苒红着眼睛、咬牙道,“唐氏的事,女儿想这样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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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王与段玉苒相约的这一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忠勇伯府的侧门便被打开,一辆马车停在了侧门门口。
门内走出几个模糊的身影,在雾气的遮掩下上了马车。
车轮转动,马蹄声此时格外的清脆响亮。
上京主街道两旁的商铺和摊贩做生意比其他街上的要早,所以马车驶上盛安街时,车内的人隐隐能听到街道两旁的人声和吆喝声。
云珠从车座下的格子里拿出一条羊绒毯子轻轻盖在段玉苒的腿上。
斜倚在软垫上的段玉苒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还犯着困的她眨了眨双眼,“还没出京城?”
昨晚睡得晚、今天起得早,上了马车她倒头就开始补眠。若不是云珠给她盖毯子,她恐怕能一路睡到天慈庵!
“才到盛安街,不过也快到城门了。”云珠答道,她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赶在城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出城。
盛安街……
段玉苒抬手推开车窗板,拨开帘子向外看,可惜晨雾中只看到人影绰绰。
从古至今,无论男人、女人、或是孩子,每个人每个时期都有着不同的梦想。
穿越后,段玉苒最大的梦想就是活着!千万别卖弄“高智商”被当成妖物再死一次!随着慢慢长大、渐渐融入这个时代,段玉苒的梦想就是改善自家糟心的处境!先将哥哥培养成小霸王、再时不时用童言童语鼓励娘亲改变脑子不清楚的爹……
在平城的那六年,段玉苒终于有点儿穿越女的架式了,她开始做生意!后来虽然成了亲,但遇人不淑,她也成功的和离了!就在未来一片看好的时候,他们一家回到了京城忠勇伯府!结果又是灰暗人生的开始!
经过这一年重回伯府的经历,段玉苒算是明白了:难怪古语说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这个“善”可不是单单是指善良,而是指“善类”!但无论时代怎么变幻,只有“不善”的人才能成就大事!
段玉苒决定了,自己以后就要走“不善”之路!该露锋芒时就别装憋屈!
有爹护着、有哥靠着、有娘疼着,忠勇伯府那帮牛|鬼-蛇|神又能奈她何?连自己的爹都说了,大不了分家!!
昨天下午,太夫人要死要活地控诉段玉苒不孝,竟言语威胁她这个祖母!说段玉苒当着自己的面打骂唐氏,就跟打了自己的脸是一样的!仿佛段玉苒那一脚不是踹在唐氏的身上,而是踢在太夫人胸口窝上了!
四老爷到底是太夫人的亲生儿子,听闻老母被侄女如此不敬的对待、大嫂不但不喝斥惩诫,反而站在侄女那边气晕了母亲,他就不干了!扬言一定要严惩不孝的段玉苒!
三老爷哪里允许别人欺负自己的女儿,本来他就怨恨太夫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见异母弟弟张牙舞爪地喊着要惩罚段玉苒,三老爷第一个跳出来不干!结果兄弟俩差点儿当着女眷和晚辈的面儿上演全武行!
忠勇伯见闹得实在不像话,开口喝止了两个弟弟!
段玉苒也不辩解,承认自己冲撞了太夫人,也甘愿受罚!这令府中女眷们都很惊讶!
之后的事情发展就有些逆转!三老爷为了使女儿所受的惩罚轻一些,不得已答应将唐氏收为妾室,但不能是“良妾”的身份!必须签下身契交由三太太保管才纳她进三房,否则就赶走随便她四处宣扬曾是忠勇伯府三老爷的外室!反正这年头儿,男人有外室顶多是被人说声“风流”,女人的下场则要惨得多!
最后,段玉苒自请去天慈庵陪吴老姨娘清修!归期不定!
似乎这样的结果终于令太夫人满意了,四老爷见母亲不再难过,便也同意了。
靠回软垫上的段玉苒微微勾起唇角,她期待着太夫人在发现自己的计谋再一次落空之后抓狂的模样!
“小姐,到城门口了,城门还没开呢。”马车停下来,云珠撩车帘子向外看了两眼,坐回来后向段玉苒禀报道。
段玉苒闭目不语,似乎又睡着了。其实她此时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心中隐隐觉得好像遗忘了什么事,却又想不起……
大荣京城城门开启与关闭的时间是卯时过半开、戌时过半关!按着自鸣钟的时间算,就是早六点开城门、晚八点关城门!
时辰一到,守城门的卫兵便吆喝着让等候在城门两边的人排好队,然后将沉重的城门慢慢打开!
进出门都要进行检查,但只要不是特殊时期都不会太严。所以进出队伍的行进速度并不慢。
忠勇伯的马车上挂着家徽,车夫再亮出腰牌,守门卫兵根本连查也不查马车就放行了。
就在段玉苒乘坐的马车驶上官道,朝天慈庵的方向驶去时,一匹枣红骏马从另一条官道上飞驰而来!
马上的骑士在马儿抵达城门口时飞身跃下!虽然他风尘仆仆,却掩不住其凌厉的气势。
城门守卫中有人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气势不凡、牵着枣红马的男人是谁,赶紧上前恭敬地行礼道:“侯爷,您……您回京了?”
“嗯。”男子从腰间抽出一根细长竹筒扔给那名守门士兵。
竹筒内装的是召回公文,守门士兵看过后重新放进竹筒里恭恭敬敬的双手呈还给男子。
男子拿回公文后重新塞入腰间,通过城门后翻身上马疾驰而去!所幸现在是城门初开、街上行人不多的时候,不然这般纵马真是危险!
“哎,陈小五,你认识刚才那位爷?”一个刚被调来守城门的小兵靠过来好奇地问道,“这是哪家的爷啊?敢在盛安街上纵马的可不多!”
陈小五瞥了一上这个油腔滑调的同僚,闷声地道:“那是齐远侯。”
被皇帝急急召回京城的魏辰阳硬是将一个月的行程、快马加鞭压成十来天就赶到了!
回京后,齐远侯不是先回自己的侯府换身衣衫、也不是去忠勇伯府看望半年多未见的儿女,而是直奔宫门!
硕王府内,从内侍手中接过漱口茶的顾衡挑挑眉看向前来禀报的柳战。
“原来是他?”顾衡轻哼了一声,垂下眼帘开始漱口。
“王爷,难道皇上要安排齐远侯陪您一起去卓州黄县处理银矿开采之事?”柳战拢紧眉头道,“这么说,齐远侯魏辰阳是纯臣?”
顾衡用帕子拭了拭唇角,沉吟片刻后意味深长地道:“如果齐远侯是个纯臣倒还不错!不过,我听说卢贵妃有意让她的一个侄女给齐远侯当继室,还在父皇面前央求赐婚呢。”
柳战微惊,忍不住抬头看向胖脸上挂着玩味笑容的主子。
”找个机会、找个合适的人,将卢贵妃的念头透露给忠勇伯府大房的人!”顾衡沉声吩咐道。
“是!”柳战拱手领命,但沉默片刻后试探地问道,“王爷,您看将消息透露给段四小姐……可行否?”
拿起书卷准备翻开的顾衡一怔,不自在的咳了两声道:“咳咳,你看着安排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