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杀大将军,我要进宫面见武皇。”
近万士子,能够中举者不过是十之一二,这就意味着,近万参与祸乱的士子只有几百人能够活下来。可以说数万士子祸乱,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的一念之差照成的,如何能够让冯昌心安。
“武皇事先有言,任何人不得进宫进谏,踏入宫门半步者杀无赦,冯大人就算现在进宫,也只有白白送死一途,起不了任何作用。”
“难道我们为臣子的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近万士子横死?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武皇背上千古的骂名?”
做为两朝元老,冯昌当然知道武皇的手段,别说是近万士子,就算是数万,数十万,武皇要杀也毫不留情。
当年先皇退位,天武皇城在一夜之间,血流成河,四品以上官员折损近五成,还是从五品小吏的冯昌,并没有资格参与众位皇子之间的争夺,恰巧逃过一劫,一夜之间连升四级,成为礼部正四品的堂官。
“冯大人,白杀有一言,不知冯大人肯听否?”
“将军请说。”
“武皇有召,冯大人还是科考重试的主考官,冯大人虽然无法让武皇改变决定,但却可以决定中举人数。”
“将军的意思是……”
白杀微微摇摇头,不让冯昌继续说下去,显然这并不是武皇的旨意,而是白杀个人的意见。
三日之后
天武皇城午门城楼之上皇旗招展,守城的执金吾身穿黄金甲,手持银枪严阵以待。
城楼之下,午门广场之上,近万祸乱士子,忐忑的等在广场之上,围攻贡院,攻击当朝大臣,祸乱皇城,本是谋逆大罪,当一律处死,但考虑到参与祸乱的士子人数众多,又找不出罪魁祸首,只能重考,免除一部分士子的死罪。
好死不如赖活着,充军边疆与披甲人为奴,也好过死在这午门之下,活着就有明天,活着就有希望。
秋日清凉,但近万士子站在城楼之下已经汗流浃背,精神上的压力时刻折磨着他们的神经,不让他们有丝毫的松懈。
“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考举人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一位士子承受不住巨大的精神压力崩溃了。
白杀大将军,俾睨天下,目空一切的往午门城楼之上一站,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压在一众士子心头,口齿轻启。
“杀!”
白杀大将军的声音刚刚传到众人耳边,就传来一声惨叫,循声望去,只见那位士子的胸口处,插着一根白羽箭,将其投胸而过,直挺挺的往地上倒去。一众士子全身一震,连忙移开目光,不敢有丝毫的异动,深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有十几个士子,在巨大的精神压迫之下崩溃了,被一箭洞穿前心后背,僵硬的被执金吾拖了出去。
“咯吱。”
这个时候一阵刺耳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中,紧闭的午门忽然之间打开一条缝隙,一个瘦弱的青年,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他便是天南,甚至可以说是这次重试的罪魁祸首。
悄无声息的广场之上,在这一刻躁动起来。
“他就是传说中的废物。”
“我还以为废物长着三头六臂,没想到就长这个模样。”
“我呸,这个死废物,如果我能中举,逃过一劫,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死了就算做鬼我也不放过他。”
“对,大家联合起来,就算死也要拉着他一起给我们陪葬。”
山呼海啸般的喝骂声中,天南就像是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不断的被风雨摧残,却没有沉没,坚定不移的航行在一望无际的大骇之中。
“给你们陪葬?就算我愿意,你以为你们配么?”
论身份,天南是平南王天辰的子嗣,天武皇族子弟;论武道,天南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人品境界修为,堪称逆天;论才学,天南是当年太学院试的案首,乡试头名解元,虽然不敢自比圣贤,起码不会攻击贡院,殴打当今大儒。
“好狂傲的小子,难怪能够得到冯大人的欣赏。”
虽然见过多次,早就知道天南的不凡之处,站在城楼之上的白杀还是忍不住出言赞叹。
“别以为你出身比我们好,我们就怕了你,这一次,你的答卷有我们来评定,你以为我们会让您高中么?做梦!到了阎王殿,我们怎么收拾你。”
“天南不才,曾有幸出入大宗正府,在大宗正府门前看过一副对联,我想这副对联恰好能够用在你们身上。
这上联是:勿仇勿怨勿执念。
而下联是:早去早归早安息。
尔等落榜,未能高中举人,是尔等学艺不精,与我天南有何干系,即便是没有我天南,想必你们也高中不了,居然还以为考官操纵科考,当真是愚不可及,死有余辜。
既然尔等不相信自己胸中才学,抱着必死的信念前来,这又何苦来哉,何不自己早做了断,省去执金吾一番麻烦,也算是在临死之前做了一件好事。
天南言尽于此,还请诸位好自为之。”
说完天南径直走到属于他的坐席,闭目养神,不再理会身旁的祸乱士子。
参与祸乱的士子,大部分都是落榜的生员,高中举人的生员中,大部分举子见情形不对已经抽身离去,只有一少部分参合在其中,薛栗偏生就是一少部分中的一位。
薛栗早已在心中悔死了,若是没有这一次祸乱,他现在已经衣锦还乡,若是不参加这次祸乱,他也不用出现在这,就算再次中举,也逃不了流放万里,充军边疆,与披甲人为奴的命运。
本可以参加会试,殿试,有机会出入朝堂,封侯拜相的他,因为一念之差,居然沦落到给戍边的武夫,为奴为隶的命运。
薛栗不是一个蠢人,只是一时昏了头,不然也不可能高中乡试第四名的亚元,天南的话如同夏日惊雷一般在他脑海中炸响,一个需要参加科考博取前程的世子,一个曾经出入大宗正府的世子,怕是在公侯子弟之间也不招人待见。
所谓的科考舞弊,不过是自己凭空捏造出来的“事实”!其实哪有什么科考舞弊,天南甚至可以说是被他们拖累的,若不是如此天南哪里需要出现在这,早已经是人人称颂的解元公了,心中的气愤在一瞬之间烟消云散。
“冯大人,午时三刻已到,生员已经到齐,末将已经查明,一众生员并无夹带,是否可以开始科考。”
白杀抬头望了一眼头顶上的太阳,之间太阳已经走到头顶正中的位置,恰好是午时三刻的时辰。
“时辰已到,科考开始,鸣金”
“铛,铛,铛。”
铭钟三响,乡试重考正式开始。
白杀手中凭空出现,一卷黄锦,缓缓的打了开来,黄锦内正式乡试重考的考题,就算是重考的主考官,冯昌也不曾事先得知,唯有命题的武皇和保管的白杀两人知晓。
“武皇诏曰:
天,地,君,亲,师。
尔等接受圣贤教化,熟读圣贤典籍,当知师道尊严,礼部尚书冯昌,乃当世大儒,尔等非但不尊,更加不敬,毫无证据之下,肆意辱骂殴打师长,攻击贡院,而等还知师道为何物?
今日重试,朕,便以“师”为题,朕想看看,你们心目中的“师道”为形,你们心目中的“师长”为何物。
钦此!”
论师,是一道乡试考题,何尝有不是一份悔过书,武皇的用意,是要他们低头认错,悔过自新,如若是执迷不悟,那便是思路一条。
一众士子闻之,纷纷地下了高昂的头颅,心中羞愧不已,就算他们犯下谋逆的大罪,武皇还在给他们机会,改过自新,眼圈忽然之间就红了,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是愧疚,是感激。
不做第二想,纷纷抓起狼毫笔,埋头奋笔疾书。
望着感激涕零的士子,天南也不得不佩服武皇的手段高明,就算无数士子会在最后落榜,他们心中对武皇,怕也没有多大的怨念。
泥菩萨过江的天南并没有太多可怜祸乱世子的资格,稍微感慨片刻之后,也提起狼毫笔,奋力书写起来。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天南以圣贤《师说》中的一句开篇,洋洋洒洒的挥写着。
时间一点点的过,从日中开始,现在以已经是日薄西山,西下的夕阳,照耀在一众世子的脸上,灿烂的余晖挥洒在众人的脸上。
可惜夕阳虽好,只是近黄昏,这很可能就是他们最后一次,看见美丽如斯的夕阳。
“咚,咚,咚。”
没等一干士子好好欣赏完,人生中最后的日后,丧钟已经在他们的耳边奏响。
“时辰已到,各位生员落笔,停止答卷。”
白杀站在城楼之上,一声令下,乡试正式结束,决定他们命运的最为关键的时刻来临了。
“所有生员,不得移动,等待考官前来阅卷,违令者,杀!”
公开阅卷,让落榜生员抓不住口实,死的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