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举行家宴,除了华家族人之外萧琰与我亦在其中。华老先生的身子近日不大好,萧琰见过后吩咐宫里的人送些上好的补药过来,又耐心询问了一会子病情,我也是初次见华老先生,毕恭毕敬地行礼之后,华老妇人笑着说道,沈家的女公子出落得愈发标致了。她这一句话令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我笑着谢过,姑姑道,母亲可莫夸她,这丫头一向没规矩惯了,儿媳正在发愁以后嫁出去可怎么办呢。
华老夫人摇摇头,急什么,她上面不是还有个姐姐呢。不过说起这事,我倒想起来了,几个月前沈家的老夫人说起她的长孙,似乎很喜欢咱家的晚儿,有意让我当个媒人,你是她的姑母,可以与宛城那边商量商量。姑姑一听这话神色微变,转即恢复了平静,听说那孩子容姿潇洒,文武全才,很是得体。
华老夫人点点头,我紧张得看着姑姑,她示意我莫要惊慌,我只好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华譞站到我跟前说道,祖母,晚儿天资聪慧,又生得标志可爱,旁人难免心生爱慕,若是都来提亲,难道得一一挑选不成?况且晚儿年幼,肃儿也未定亲,着实不该心急才是。
华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看了眼萧琰,才将此事作罢。
开席后,女眷席上大家都在谈笑风生,我却依旧是胆战心惊,远远地看着萧琰在酒席间潇洒地应付自如,我才知我这些年被伯伯保护得多好,虽深知待客见客之道,却从未真正出席过宴席,伯伯自知我不喜欢应客也从不勉强。方才险些在人前出丑,以后呢,我不可能陪着萧琰待客,也不可能乖乖地待在宫中,他是太子,应该有更好的女子陪着他一起,而我不配。
这时华雪坐到了我旁边,道,沈晚,两年不见,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嚣张。果然啊,宛城民风彪悍是出了名的。
我蹙眉,你什么意思?华雪冷笑,宛城地处极北,自然沾染了楼族人的毛病,女子不像女子,没有一点规矩。听说你和那个楼国公主关系很好,我想也是,近朱者赤,人以群分嘛。
我怒极,刚欲开口申辩,就被华宜借故拉走了。
华宜道,今天都是一家人,雪儿才如此放肆的,你也莫要与她理论,她自小不喜楼国,难免会有偏见,如今你行事说话必得小心,以前念在你年幼族人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如今不同了,况且大哥方才替你说话,他们很自然地以为沈华两家会因此联姻,现在就算不挑明,他们也会以华家长孙之妻的身份要求你的一言一行。
我惊讶道,就是因为敏之替我说了话,能让他们这么想?
华宜点点头,我一屁股坐到院中的石凳上,华宜抬头看了看月色,笑道,宴会还没有结束,你先在这坐着醒醒神。
我点点头,华宜走后,我靠着石案发呆,满院的紫薇花在月光下静静地开放,飘来若有若无的香味,我渐渐晃了神。
萧琰看着在石案上酣睡的女子,身上落满了紫薇花,在月光下美得那样恬淡自然。他轻轻拂去她身上的紫薇花,为她披上披风。看着她熟睡的脸,蓦然想起暗影带回的消息,沈姑娘身中蛊毒多年,早已与蛊虫共用一身,蛊毒这些年被压制的很好,只是前些日子姑娘曾身负重伤,加剧了蛊毒发作,起初会出现嗜睡,不好动的症状,日后随着蛊毒发作,患者会会恢复记忆,但是以后可能会陷入昏迷,直至蛊虫将本体的营养耗干,与本体同归于尽。
萧琰不相信这些,他不相信他找了这么多年的阿宓终究会离他而去。他已经负过她一次,绝不可以有第二次,绝对不可以。
我觉得身子一暖,迷糊地睁开眼
“萧琰?你怎么在这?”
萧琰嗔道“以后觉得困了就回到房间里睡,在外面待着不知道很危险么?”
我点头“今天......”
萧琰道“放心,今天的事一过,想必沈家也不会提结亲的事了,但是,晚晚,你要记得,你是我的娘子,除了我,你不可以嫁给其他人”
我笑了笑“我知道”心里暗自沉思,姑姑想必早就知晓华老夫人有意为我指亲樊城沈家,她说华府最近事情太多,庸祺的事情到底影响了华府的元气,华府正在极力稳固这种局面,沈家老爷的女儿在宫中为昭仪,地位虽不如华悦,却也受宠多年,况且沈老爷为人正直,深得皇上信赖。所以听说沈家公子的心思后华老夫人才萌出了这个想法,因为由我出嫁并不会引起陇安城的怀疑,既能达到华府在朝政中持平的局面,又能稳固华府的地位,伯伯在朝中又多了一位文臣,可谓一举多得,但是姑姑私心里不希望我卷入到朝局中来,所以趁着萧琰在席的时候装作无意地说出此事,又有华譞说辞,纵使华老夫人心中再怎么不悦也只能将此事作罢。而且萧琰为人缜密,定会明白其中的道义,只是现在没有说穿,给华府一个人情罢了。
我想着种种利害关系,庸祺案后伯伯便让我来到樊城,是否也是因为沈公子这个缘故?
出神间小厮来报华公子来了,我忙整了整衣服起身迎接,华譞看到萧琰后淡然行礼,又看向我道“可有舒服些了?”
我点点头,只不过喝了一口酒,便觉得闷闷的,樊城的寒梅溦雪果然名不虚传,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华譞笑道,你若是喜欢,回宛城时带些回去,我记得子丹和子青也喜欢寒梅溦雪。
我笑了笑,大哥倒有可能喝上,只是二哥素来敬畏馆曦,怕是与酒无缘了。
华譞大笑,要说你二哥那性子,也就馆姑娘治得了。
我顿了顿,朝萧琰使了使眼色,萧琰意会,起身离去。
我看着华譞“方才多谢你相助,可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能放着一条捷径不走,将华府置于险地么?”
华譞盯着紫薇花看了一会道,现在的诸多传闻都只是传闻,皇上的性子虽然多疑,却也是实打实要证据的人,如今只一点风声,华府还是受得住的,当然,若是现在借宛城的名与沈家公子联姻,有人顺藤摸瓜地找出证据来可就不妥了。祖母再怎么强势也是女人,她思虑不周,我自该提点着,况且,母亲也不愿你掺和进来,我自然也就顺着母亲的意了。至于我那些话造成的误会,你大可不必在意,我会与他们解释清楚的。
他这一番话说得我倒难为了,我只能打着哈哈说“那就好,那就好,若是真传了出去,你那些红颜知己一个个的都成泪人了”
呃。我好似说错话了,
华譞的脸色不太对“哎?我今儿是怎么了,先是被殿下威胁,心在又被晚儿取笑,你与太子也太默契了点”
“哪有哪有,投缘而已。”我继续打哈哈。“他可能是喝多了,敏之哥哥,府里的水井在哪,把他扔下去醒酒”
华譞倒吸一口凉气道“晚儿,我先前倒没发现,你与太子的关系......”
我忙转移话题“出来时间太久了,敏之哥哥我先回席了,姐姐等着我呢”
寿辰当日,姑姑让我与华宜华雪在厅内接待女客,稍坐了一会后觉得无聊便借故逃了出来,偏堂边上的长廊里围了一群姑娘,我慢慢踱了过去看热闹,仔细一瞧,呦,那不是萧琰么!
我就地坐在廊下静观事态发展,其实来龙去脉也不怎么复杂,就是有位宝音州来的姑娘喜欢上了那易招桃花的萧琰,今儿刚好见上了,便找了几个姐妹堵住了萧琰的去处,表明爱慕之心来了。
我伸着脖子瞧了瞧那位女主儿,穿了一身绯色的袍子,肤色发红,相貌不甚精致喜人,却胜在有股子英气,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风范,想来也是出自宝音州的名门世家。我看着那姑娘边默默点了点头,谁知被萧琰看见了,他蹙了蹙眉,我朝他吐了吐舌头,我能怎么办,把萧琰拉出来跟那姑娘说他不能和你好?因为他已经和我在一起了?我可不敢,萧琰那张桃花脸惹得多少姑娘,我没胆找那麻烦事。况且我也想知道萧琰一般和姑娘怎么相处的,萧琰看我没什么反应,也不知和那姑娘说了句什么,那姑娘脸色微变,朝我看了过来,我扶额干笑道“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
“晚晚”萧琰喊道,我立定
我回头一看,那些姑娘愤怒地看着我,萧琰若无其事地笑着
我哼了一声,朝绯色袍子说道“我先走了,你……”
话未说完,萧琰一把拉住我,小声道“你这次帮我个忙”
我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好处?”
“你......”萧琰气结“带你去陇安玩”
我瞥了他一眼“我自己能去,还用你带?”
萧琰看着我“你先帮我这次......”
我笑了笑,朝绯色袍子笑了笑“这位姐姐,你是不知道,殿下呢喜欢长得难看的女孩子,像姐姐这般花容月貌,殿下的眼光,欣赏不了的”
女孩子们愣了愣,萧琰愣了愣。
我拉着萧琰忙跑出了包围。
萧琰道“我们为什么要跑?”
“对啊,为什么要跑?”我这才回过神来“你和那姑娘说了什么?”
萧琰道“没什么,我就是和她说我的意中人是你”
我愣住,这人,还真是时不时的发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