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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达的话虽然有些绕,可道理一想就通透了,白堡村的男丁想要短时间打败贼兵,甚至不怕贼兵都千难万难,但想要保全自身,未必要打败或者不怕,只要让对方觉得麻烦就好。
贼兵的命也是命,他们肯定不愿意为了抢掠和钱财豁出命去,恐怕受伤挂彩也是不愿,只要白堡村表现的难啃些,贼兵自然会知难而退,大同边镇广大,多少这样的村寨,何苦吊死在这里。
道理不难,难得的是能从这个角度去想,这里面牵扯到白堡村有什么能力,能做到何等地步,有牵扯到贼兵会如何想,各自分寸,周全考量,这样的思路可不是寻常少年能想出来的,莫说是寻常少年,白堡村里见过世面有些头脑的也就是这李总旗和向老汉了,他们两个都想不出,莫说其他百姓军户,也因为如此,屋中诸人都觉得不会有什么人教给朱达,只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安静过后,李总旗李纪和向伯向岳看向朱达的眼神已然不同,已经有些将他当成大人来看了,那李总旗感慨说道:“得一场大病倒是让你有了好处。”向伯看了朱达几眼,却没有说话评价,而李家两个儿子和周青云还在那里懵懂糊涂。
朱达这番话把道理挑明白了,李总旗和向伯也没了争执,接下来简单商议几句就订了规程,无非是全村男丁挖土修墙,男丁们好歹操练一下,然后每夜安排十几人巡夜值守,方便的话,再弄几条狗来。
这样布置,里面人知道稀松,可外面看到又有土墙又有队伍,靠近了狗还狂叫,任谁也要掂量掂量,真要火并厮杀,当场丧命是一回事,真被刀枪挂到了,被伤熬死,那就是生不如死了,贼兵逃出来为了活命快活,不是为了这个。
“老大,你敲梆子把咱们百户的人都叫到这边。”李总旗吩咐了声,那边李应连忙过去。
“向老哥,以后这操练和值夜的事,还要多劳烦你了,我这边绝不会含糊。”达成共识之后,气氛已经和缓许多,李总旗对向伯客气相待。
“都是一个村子的乡亲,老汉不会糊弄!”向伯干脆利索的给了承诺。
没过多久,外面梆子声响起,李总旗和向伯都是起身向外走去,总旗李纪特意拍了拍朱达的肩膀,感慨说道:“你爹娘有福气了。”
出院子之后,向伯向岳没有和李总旗一起等着村民,反而带着朱达和周青云绕个圈子,装作听到梆子汇聚过来的模样,朱达想得明白,这向伯年纪大了,出风头的事情已经不怎么想。
绕了半圈,向伯向岳停下脚步问道:“朱达,你在河边碰到那人什么模样?”
如何学会钓鱼烹饪,朱达对外解释都说河边遇到了一个道人学会的,对父母这样说,对周青云也这样说,向伯自然知道,只是从来没问过,今天朱达在会面时候有理有据的侃侃而谈,自然也会被联想到那个道人的传授。
“......破破烂烂的袍子,胡子头发都是乱糟糟的,可会的多,懂得多......”朱达说的很含糊,尽量不给别人太明显的特征,因为大家提到过的那个野道士他根本记不得长相和模样,只能打个马虎眼了。
村民百姓都是大人忙活,孩子乱跑,这些年太平,又是在边镇军区,作奸犯科之类的不多,大人们也是放心,孩子们到处疯跑乱玩,一天倒有大半天不在长辈眼中,这样的情况下,孩子遇到了什么人长辈是不知道的,朱达在这里钻个空子。
听到这番说辞,向伯没有质疑,沉默了一会点点头,闷声说道:“现如今还有这等人......”
绕过去之后没多久,全村男丁就来的齐整,昨夜提心吊胆的,现在敢出门的没几个,一听梆子响都急忙赶到这边来了。
“......昨夜是闹贼兵了......好歹没有进来......”李总旗说的倒是开门见山,下面大部分百姓都是面如土色,人群小声议论,骚动不停。
在这样的惊惧反应下,李总旗提出的倡议都很容易推行了下去,贼兵要祸害的是自己家,再自私的人都是同仇敌忾,有力出力,修土墙这个大家按照住处方位各自负责一块,操练这个无非是男丁们拿着家里的兵器或者农具列队巡逻,而且修墙这个白堡村这类百户还有好处,村外本来就有断断续续的墙垣,连起来就好。
朱达本以为当天就会开始,没想到李总旗让大家先回去准备两天,后日才开始动作,就这样还被埋怨太急了,让朱达对这个时代的效率有了更深的理解。
或许是看出朱达担心的表情,向伯闷声说了句:“那贼兵出现也不到十日,昨夜里恐怕是各处看看风色,要能下手就顺便动手,不能的话就探探底细。”
“要是那些贼兵来了,我一箭射死一个,来多少我都不怕!”周青云兴冲冲的说道,他没觉得如何恐惧,反倒是新鲜兴奋,不光周青云如此,村里少年孩童们都是这般。
向伯对这话却没什么好声气:“你能射死几个?这边没个遮蔽掩护,你开弓又慢,只怕第一箭射出去后就被人冲到跟前了!”
就这么议论闲聊着,没多久就到了向家,进院子之后,向伯示意朱达和周青云站在一起,开门见山的说道:“朱达,咱们现在是师徒了,有些话要提前说明白,你听了之后,愿意就跟着学,不愿意你可以不学,也可以不拜我这个师父,你那鱼我也不白要你的,用盐用粮,总归让你亏不了。”
“师父请讲。”朱达坦然说道。
他这大方的态度让向伯向岳先感慨了句:“你倒是像个读过书的。”然后才开口说道:“老汉我当年也是个庄稼汉,可上辈子作孽,上阵的早,也学了些本领在身,都是些杀人见血的本领,老汉会用刀,会用长矛,会开弓射箭。”
这些话平淡说来,可朱达却听双眼发亮,那二十余年多少了解些,寻常兵丁懂一样兵器就不错了,大部分都是充数,刀枪弓箭都通的一定都是拔尖的精锐,向伯居然是这等人,难道自己真有好运气?在这小小村子就能碰到这样的人?
“弓是不能教你的,小周已经练了,离不开那弓,老汉也置办不起新的,也不能让你耽误小周去学,所以你学不了弓箭,你明白吗?”向伯沉声问道。
朱达没有犹豫就回答说道:“徒儿明白,徒儿也不想学弓。”
一张像样的弓从古至今都不便宜,看向家这弓的新旧,就知道这已经用了很多年,自己一个半路入门的,还是为了能吃鱼才收进来的,自然不用去奢望,朱达对这件事想得更深,如果不是自己在李总旗家的侃侃而谈,说明自家思路清晰,向伯也不会有这番解释,这是郑重对待了。
听到朱达这么回答,向伯向岳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学刀学矛,师父我不会藏私,这都是杀过人的真本事,也是懂行的强手传授的,我会多少,就传授给你多少。”
“你不想学弓,学会弓箭几十步之外就能杀人,你得当面,咱俩打起来,你还没......”这边话没说完,那周青云却嚷嚷了起来,很有些不能在师兄弟面前示弱的意思,被向伯虎着脸骂了句之后才停住。
“老汉......师父别的也不会太多,有一条要说明白,人不能不动,要多动出了汗然后多吃才有力气,没力气也就用不了刀枪,你明白吗?”向伯又是说道。
这真是对自己坦诚相待了,看来这向伯懂得武艺和本领,但系统训练身体的手段却不知道,只有些很直观的多动多吃,从某种意义上,这也算达到了锻炼的效果,效率就不必提了。
朱达琢磨了下,既然有那个河边的“道人”做理由,索性用个十足“师父,徒儿对打熬身体有些方法,就是那河边的道人传授的,徒儿本来也不信的,后来照着练了练,还真有用,师父要是信得过,徒儿愿意和青云一起练。”
“河边道人”的托词足够说服人了,向伯听了朱达的话,没怎么迟疑就点头答应,尽管近距离相处也就两天多些,可不由自主的,他不敢把这个十二岁的少年真当成孩童看,而且对答相处间的确不像是个村中长大的少年,总让他想起军中见过的一些人物。
“今天我传你罗汉刀,这六式简单,你却不能含糊,要练的一丝不差,十天之内学会,时刻练着,一个月后不能出错,不然要挨打。”向伯说得直截了当。
这是要传真本事了,肯定比周青云那狗爬玩闹的刀法强到天上去,朱达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可也就在这个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吆喝“烽火,烽火”。
在北边天际,又有淡淡的烟柱升起,看得很清楚,向伯回头瞥了眼,转身开始用刀,朱达连忙盯住。
六式都很简短,向伯向岳很快用完,朱达愣愣的看着,向伯沉声问道:“你可看清楚了?我再用一遍?”
朱达没有回答,向伯摇摇头,却又是演示了一遍,朱达还是没有出声,满脸错愕惊讶的神色,这向伯所用的罗汉六刀和周青云教给他的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儿戏?还是个骗局?怎么会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