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倾陌回到书房，许桑已经在地上跪了很久了。
他一脸颓废，胡须拉扎，顶着一头乱发，有点像街边的乞丐，而且还满身酒气。
“许桑！你以为你泡到酒缸里就能解决问题？知道我们到处找你吗？”萧倾陌怒火冲天。
许桑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督军，这次是我的渎职。兰玲珑设计让我错杀了人，我一时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杀了兰玲珑。对不起，督军，我愿意接受惩罚。”
“许桑，你一向冷静。为什么这次那么失策？”萧倾陌痛心疾首地问道。
“督军，兰玲珑害我亲手杀了素婉！这叫我如何压制自己的恨意？”许桑红着眼说道。
“那是你中了兰玲珑的激将法，她事情败露，一心求死，你偏偏……”萧倾陌叹了一口气，“许桑，你应该非常清楚，兰玲珑死了，很多东冷间谍的线索都断了。你……”
“对不起，是我的错。督军，你骂死我吧。”许桑一直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是督军，我一点也不后悔。”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很坚定。
萧倾陌觉得骂许桑会让他更好过。于是，他决定不再骂他。
“不过，许桑，我还有一笔账要和你算。”萧倾陌幽幽说道，“冯文南当时劫持了白瑾霜，你为什么不及时报我？”
“当时情况十分紧急，我的确是不想督军您分心。我也说过，这件事我一力承担。督军，请您不要责怪别的兄弟。”
萧倾陌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她有什么事，你能赔得起吗？”
许桑淡然说道，“我当时已经决定了，赔不起，我只能以死谢罪了。但是我相信夫人的睿智，她能照顾好自己的。”
“许桑，你这次连连犯了几个错，我要责罚你，重打五十大板，停俸禄一年。另外，钿州督军的继任之位，你也……不做考虑。”萧倾陌语气里有着惋惜。
“属下谢督军手下留情！”许桑垂头丧气地说道。
“还有，你先停职半个月吧。”
“谢谢！我正想好好休息一下。素婉已经不在了，我真的很需要冷静一下。”
萧倾陌正想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一阵动静。
萧倾陌急急冲到门口。
他看到白瑾霜靠着墙壁，脸色发青，好像已经站不稳了。
“霜儿，你都听到了？”萧倾陌不忍问道。
“督军，你们说……素婉……不在了？这……这是什么意思？”她说到这里，已经哽咽了。
原来她听到了最后一句。
萧倾陌皱了皱眉，点点头，“是，她出事了。她被兰玲珑那伙人绑走了。后来……”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白瑾霜捂着自己的耳朵。
“霜儿，你冷静点。”萧倾陌急忙劝道。
“她是怎么……”
“夫人，对不起。是兰玲珑设计，害我……错杀了她……我……”许桑也哽咽了。
“你杀了她？”白瑾霜难以置信。
“对。”
白瑾霜一巴掌朝着他的脸扇了过去，“许桑！我恨你！”
许桑捂着火辣辣的脸，咬着牙，没有说话。
萧倾陌赶紧把她拦住，“霜儿，你冷静些。不是他的错！是兰玲珑故意让大家都不得安生的。”
白瑾霜还是哭个不停，“我不管，谁杀了素婉，我就不能原谅谁。”
许桑紧紧握着拳，红了眼眶。
萧倾陌赶紧凑了过来，用袖子擦擦她的眼泪，“小傻瓜，你怎么不听话啊？都让你好好休息的，你偏偏跑过来书房干嘛？”
白瑾霜嘟起嘴，扭过头，“我就是突然心神不宁，想见见你。如果我没听见，你是不是准备瞒我一辈子？”
“不是不是，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嘛。”他轻声细语地哄着，又搂着她，亲吻着她的脸颊。
“素婉是我最好的朋友……”白瑾霜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我知道……我知道……”他喃喃说道，“别哭了，别哭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要这样对她？”白瑾霜低低抽泣着，突然想起什么，“我知道了，是我，我连累了她。因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都怪我……我对不起她……”
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别哭了，这件事和你没关系。素婉若是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会很伤心的。我送你回房间。等回房间，我好好地给你解释，好吗？”
她已经哭得没了力气，只好任由他将她抱着。
许桑看着这两人扬长而去。白瑾霜扇了他一巴掌，他们俩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卿卿我我，又给了他一巴掌。
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却已经结冰了。他的嘴角扯了扯，是啊，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他还有什么资格伤心？
房间里，萧倾陌劝说了半天，白瑾霜终于平复了些。
“素婉走得太孤单，太冤枉了。”她躺在他的大腿上，突然开口说道。
“许桑已经将她好生安葬了。改天，我陪你去拜祭她。还有她哥哥那边，我们在好好安抚就是了。”
“还不够。”白瑾霜幽幽说道。
“什么还不够？”萧倾陌不解问道。
“督军，我心里突然有一个主意。也许可以帮素婉完成她最后的心愿。陌哥哥，你会支持我吗？”
“会！”
“你问都不问是什么事就答应了？”
“我相信你，你会有分寸的。我要做的，就是支持你就行了。”萧倾陌清淡回答道。
萧府附近的一处院落。
许桑果然给重打了五十大板，他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有着说不出的孤寂。
他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有人轻轻走了过来，帮他盖好被子。
“阿生，给我倒杯水，我好口渴。”
于是，有人送来一杯温水。他二话不说，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抬头，却发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立刻清醒了几分。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做恶梦了。
“夫君。”那人羞涩喊道。
“碧薇？”许桑吓得坐了起来。
“夫君，婆婆见你今年过年没有回家，叫我过来看看你。”孔碧薇低着头说道。
许桑有点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好看的？一个女人家，跑那么远过来，真是会折腾。”
孔碧薇立刻红着眼，不说话，双手搓着衣角，“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樱桃陪我来的。”
许桑又不耐烦说道，“准备住多久？”
“我不知道，由夫君说了算。”孔碧薇脸红了红，“夫君，你的伤也不轻，让我照顾你恢复了再说，好不？”
“你知道怎么我伤不轻？”许桑皱了皱眉。
“你被送回来的时候昏迷着，所以……所以我帮你伤口上了药。”孔碧薇柔声说道。
许桑觉得心里堵得慌，“随便，你爱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孔碧薇好像很高兴，“谢谢夫君。”
许桑又叮嘱道，“你找个房间住下，我没有叫你，你不要到我的房间来。”
“知道了。”孔碧薇颔首说道，“那我先出去了。”
许桑闭上了眼睛，没再搭理她了。
孔碧薇叹了一口气，关上了门。
没想到，她刚出门口，就有一个凌厉的女声问道，“你是谁？怎么从许桑房间出来？”
孔碧薇抬头一看，眼前站着一男一女，男的英武，女的明艳。
女子瞪着杏眼，一脸不悦。
“霜儿，不是说好了是来看望许桑的吗？干嘛又动气呢？”萧倾陌柔声劝道。
他又对着孔碧薇说道，“这位太太，你是谁？”
孔碧薇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似的，一下子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应答。
许桑在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连忙喊道，“碧薇，还不向督军和夫人问好！”
孔碧薇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回礼道，“督军，夫人，妾身是孔氏。”
“孔氏？”萧倾陌和白瑾霜一头雾水。
“妾身从老家过来，看望官人的。”孔碧薇轻声细语说道。
他们终于弄明白了，这位是许桑明媒正娶的妻子。
她看上去是非常传统的女人，穿着宽松的旧式旗袍，梳着髻。她长得并不算太差，丹凤眼，鹅蛋脸，清水芙蓉般素净。
白瑾霜一听是许桑的妻子，心里有着非常复杂的情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倾陌连忙招呼道，“许夫人，幸会。”
许桑又在房间里喊道，“碧薇，还不请督军和夫人进来？”
于是，萧氏夫妇这才走了进去。
萧倾陌问候了许桑几句，白瑾霜一直没有说话。
孔碧薇又热情地招呼两人用茶。
白瑾霜没有接过茶杯，“不好意思，我不能喝茶。”
孔碧薇也没有不悦，顺手将杯子放在桌子上，“那我为夫人倒杯水吧。”
“不必麻烦了。”白瑾霜没好气地说道。
“霜儿，你不是来问候许桑的吗？而且，你不是还有事要和许桑商量的吗？”萧倾陌见白瑾霜一脸不悦，只好提醒道。
白瑾霜于是开门见山说道，“许副官，我有件事想求你，也是素婉哥哥托我求你的。”
许桑有点不自然地问道，“何事？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