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天去采风之时,蔺君尚曾去过一趟沐宅,单独与苗丽云说过几句话。
父债子还,其实于蔺君尚来说,如果真要这样他也是不介意的,但因为知晓情天与沐少堂自小的感情,所以他才会多了几分顾虑,那么对于他的父母,造成情天现今处境的罪魁祸首,他又如何能容忍他们留世。
当初为周龄隐瞒下医院的事件,一半是因为情天身边亲人所剩不多,他不想看着她身边再少了谁而难过。另一半原因,是因为他同样希望沐胜远死去,周龄的做法或许并不缜密,但事件已成,他绝对不会站在与周龄的对立方。
那么剩下的苗丽云呢,本来就罪无可赦,即便瘫在家中也不能抵消她曾经做的恶。
当从赵婧欣的口中得知鹭城大火也与她有关,他只希望她赶紧去死,这样的人不宵他亲自动手,良心不安的苗丽云被自己的心魔折磨就已经足够,所以他故意说了“父债子还”,故意表示自己不会放过任何对不起情天的人,即便是沐少堂。
或许对情天的愧疚不足以让苗丽云『自杀』,毕竟她曾因自私做了那么多恶事,但她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为了儿子,只能选择以自己来赎罪,求得情天的放过,求得他的放过,换得沐少堂的平安。
所以此刻周龄的来问,苗丽云的『自杀』是不是与他有关,苗丽云是良心不安,更是怕连累了自己的儿子,所以最终选择『自杀』,若说促成苗丽云『自杀』,他不否认。
而这,本就是他预计到的最起码结果。
“我知道了,这个电话,就当我没有打过。”
周龄挂了通话,怔怔站在沐宅院子中。
不动声『色』地利用一个人最在乎最害怕的事当筹码,不费一点力气不染一点血,瓦解了心理防线让人主动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蔺君尚比她高明太多了。
这样的男人,是敌,太可怕。
……
回到房中,蔺君尚悄然关了门,坐在床沿,看妻子的睡颜。
她向来肌肤白皙,此刻沉睡中安然,浓黑的睫『毛』长长,是最没有心事的时刻。
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动作放很轻,仍是感觉到冰凉微润的触感,那是因为早前哭过。
谁不希望家人和睦,而她经历的却是残忍阴谋,逝去的人不能再回来,她受到的伤害也不会消失,即便罪人现如今都死了,也不会使她快乐。
如果说曾经还有恨支撑,那么今后,沐家只剩一个空壳,留给她的唯有寂凉。
他轻轻地躺在她身边,与她同侧,小心将她搂进臂弯里。
虽然心疼,就当她与往事彻底告别。
让那些阴霾,都被洗刷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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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丽云的葬礼,沐情天没有出现,唯有沐益诚沐尹洁现身。
沐箐箐趁着国庆放假跟同学去了外地,周龄在寺庙陪着老夫人,沐少堂对于谁人出现或不来都没有心情去计较,因为说实话,唯有他自己懂得,自己父母的过错如果让沐家众人所知,足以被唾弃,他没有什么颜面要求别人来参加葬礼,谁愿意来,他是感激的。
沐尹洁走过身边,说:“沐情天连出现都不出现,你看清楚了吗?”
沐少堂不说话,沐尹洁转头看他:“她嫁给了蔺君尚,蔺君尚是什么样的人,迟早有一天,沐氏会成为盛辰的,你愿意看着沐家的一切成为别人的?”
眼前人一拳砸在树干上,吓到了沐尹洁,但她看到了他眼中神『色』中的恨跟怒,笑了。
……
季玟茹让情天留在蔺宅多住几天,蔺君尚就陪着。
自此,两人依然如平日那般外出去各自的公司,国庆收假之后,情天也开始重返学校上课,只是把回家休息的地儿换成了蔺宅。
蔺君尚觉得最近有人多陪陪妻子挺好,自己有公事或者推不掉的应酬时,至少母亲在。
季玟茹不是个喜欢多管孩子事情的长辈,于情天来说相处是轻松的,有空时,就跟婆婆一起在廊下喂喂鸟,或者一起听听戏曲看看电影。
逐渐,情天也把蔺君尚卧房的书柜翻了个遍,她爱书,什么杂书都看,后来在一本书里偶然发现了一张夹着的相片。
相片背景像是学校的运动场,里面有两人,年少的跟年长的眉眼相似。
情天认出来年少的是自己的丈夫蔺君尚,另一人,则是蔺君尚的父亲,盛辰的前任董事长,在早前季玟茹给的相册里曾看过的。
蔺君尚的相片好像都是季玟茹收在相册里,唯独这一张夹在书本之中,情天有些好奇,多看了一会,后来就重新夹进书本里,放了回去。
自从那日之后,好像婆媳之间的关系比以前又更拉近自在了一层,这无疑是件好事。
在学校里农卡对她很照顾,一是因为农卡本身就很喜欢她这个学生,亦师亦友的感情也与其他普通同学不一般,再加上蔺君尚的嘱托,农卡哪里敢怠慢。
她是年级里的话题人物,不管是沐家千金的身份,还是沐氏的掌权者,亦或者蔺君尚的妻子,随便抽一个都足以成为话题。
有人羡慕她,有人欣赏她,也有人羡慕并嫉妒着她……
但众人在校中只看到女子依然沉静如昔,无惧流言蜚语,抱着画册绘本从眼前路过,神『色』淡然。
她的人生有很多安排,无暇因别人闲言碎语影响而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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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末,天气越来越寒凉,重阳节那天,沐老夫人从寺庙回来,情天让沐家的司机去接。
那天正好是周六,没课,趁着中午,情天回了一趟沐宅。
刚踏入祖母的房间时,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沐老夫人床边是沐少堂,老人拉着他的手,泪眼模糊,身边还站着沐尹洁。
“少堂今后只有我们了。”这是沐尹洁的声音,带着惆怅与惋惜。
情天走进去时,众人转头看来,情天面『色』平淡,到了近前,唤:“『奶』『奶』。”
老夫人抬手背抹眼泪,轻轻点了头,松开了握着沐少堂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