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瑞继续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刚从门房出来,正好迎头遇到了打外面回来的吴三狗。我拔出钢刀,指着他的鼻子喝道:“三狗子,我要同你比武,咱们不死不休。”
吴三狗一愣,随即仰天大笑道:“二毛,你何时变得这般硬气?好,我给你一个机会,看你是不是真有这个胆量。来,我不动,你往这儿砍。”
说罢,他歪着脖子,伸手拍了拍。
看着他鄙夷的神情,不屑的眼神,愤怒之火再一次填满了胸膛,我的脑子里嗡嗡地响,能够感觉到太阳穴上的经脉在剧烈地跳动。我狠狠地攥紧刀把,能够感觉到手指锥心的疼痛,我想要一刀砍了他,可是胳膊却不听使唤,使出浑身的力气都不能挪动分毫,仿佛根本不属于自己……
可能过去了很长时间,也可能很短,“哼!废物一个。”吴三狗冷哼一声径直进了院子。
他就从我身旁走过,嘲讽声撕裂了我的耳膜,我的心房。我痛苦地大叫了一声,抛下刀夺路而逃。
我逃出了朝天城,不分方向一路狂奔,直到累得筋疲力竭,一头扎倒在地上……
我不是一个容易屈服的人,不知道躺了多久,我终于拿定了主意,我要去挑战高手,我要去行侠仗义,我之所以这么多的目的就是要学会杀人。
可是一个更加巨大的打击接踵而至,一下子将我打落悬崖,几近万劫不复。
我遇到了几个劫匪,当我终于被对方的钢刀威逼得大发神威,一掌将其中一人打得口吐鲜血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头脑一片昏眩,当下栽倒在地动弹不得了。
原来我晕血,而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那些劫匪围住我一阵拳打脚踢,在我昏死过去之前,我心中因为绝望只残存着一个念头,我希望他们把我杀了。
所幸当时离得朝天城并不远,或者他们嫌弃杀了我会污了他们的手,当我醒过来之后,我痛苦地发现自己的伤势虽然很重,却远远到不了一命呜呼的程度。
痛苦的最高境界是身心麻木,没有了思想和感觉,仿佛形似走肉,那正是我那段日子里的真实写照。
我浑浑噩噩地一路西行,下意识里只有一个打算,那就是远远地离开朝天城,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去自生自灭。
我曾经饿昏过,被丐帮弟子救了下来,同他们一起晒了一个月的太阳;我曾经大病了一场,被心善的百姓救活后,在他家干了一个月的农活作为回报……
最后,我流浪到了湘赣之地。
动荡无序,民不聊生,匪盗成群,劫掠成风,命如草芥,十室九空,那一片千年来屡遭战火洗礼,苦难深重的大地无异于人间地狱,这就是我初到那里的深刻感受。
这一切究竟是谁的责任?是桀骜不驯的百姓吗?是残暴不良的城主吗?
不,不是。
回想八十年前,宗门上一代宗主叶无波将湘赣之地从缥缈宗手里夺回来之后,重典惩恶,仁政惠民,黎民百姓得享了三十年太平。
可是他老人家仙去后发生了什么?宗门内再次掀起了修炼之风,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狗屁得道飞升,宗主和长老们一个个置衣食父母于不顾,高居洞府之内有如木雕石刻般等着发臭,等着生蛆,他们同死人又有何异?他们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不说他们了,说起来老子就一肚子牢骚。
后来,我流浪到了翠屏山脉,见其山势巍峨,郁葱苍翠,我遂生出了隐居于斯,埋骨于此的念头。
有一日,我不留神被眼镜蛇咬了一口,虽然死亡是我一直寻找的归宿,可是当感觉到它迫近的脚步,我心中油然升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求生的意念。
我马上运功排毒,可是眼镜蛇毒性太强,我当时功力太低无法将毒素逼出体外。
心悸如鼓浑身无力,胸口闷胀喘不过气来,我抚摸着肿胀麻木的小腿,想起了我爷爷,我爹,我娘和我哥,于是我忍不住地嚎啕大哭……视线模糊中,我看到眼前有几个黑影在晃动,我心中大喊了一声“救命”,就昏迷了过去。
娘的!最愚蠢的人才会去寻死,老子当初不知道怎地被猪油蒙了心,竟然生出了如此荒谬的念头。
当我醒过来以后,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阳光从茅草的缝隙中透过来,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醒了,他醒了。”耳畔响起了一声尖叫,伴随着脚步声瞬间远去。
我费劲地转动脖子,看清了四周的情况,这是一间简单搭建的茅草屋,用作支柱的树干还泛着绿意,看来新搭建不久,室内除了摆着几张树干和树枝钉接的床铺,再空无一物。
脚步声响了起来,两个人相跟着进了屋子,走在前头的是一位年近五十的中年人,右臂齐根而断,跟在后面的是一位女子。
断臂人巍然坐在我对面的床铺上,面色严肃地打量着我。女子年近二十,笑眯眯地挨着他坐下。
我嗫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断臂人开口道:“小子,老子我是巡捕,你不要想花言巧语蒙骗过关,说,你是什么人?来此地干什么?”
已经死过了一次,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我就把我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听完了我的故事,断臂人问了几个关于朝天城的问题,我如实作了回答。
他神色诡异,眼睛定定地注视我,就好像老狐狸在盘算着要将爪牙下的小鸡蒸着吃还是炖着吃。
随后,他咧嘴笑了,说道:“你小子没说谎,老子以前就在朝天城当巡捕,呵呵。”
可以说一瞬间,他就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拉近到了亲如父子的地步。他介绍自己姓孙,让我以后就叫他孙老爹,那位女子是他的女儿,叫孙小红,让我以后就叫她红姐。
“是你红姐救了你的命。”他不吝惜吐沫星子接连说了三遍,然后一拍胸脯说道:“你既然没地方去,干脆以后跟着我们就是了。你不要担心,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我父子俩会罩着你的。”
我问:“这是哪儿?你们又是什么人?”
红姐插嘴说:“这儿是翠屏山,我们是土匪。”
孙老爹脸一绷,训斥道:“别胡说,咱们是起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