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景瑜知道告诉她就会是这个样子,连忙劝道:“母后别动怒,外公会有办法的,明儿我就去外公府上,再说父皇也只是一时动怒罢了,父皇最疼儿臣了。”这话都不知道安慰母后还是自己,他心里也没底。
禹景瑜又劝了好半天才让继后消了火,又端上一杯茶奉上,讨好道:“母后,不生气了吧?”
“你这孩子,哎……”继后叹了一口气道,“你父皇最近还生本宫的气呢,要是本宫再贸然提起这事必然引起你父皇反感,这几日你老实一点,别再出乱子了。”
禹景瑜点点头,又狐疑道:“禹璟瑶今天和老四好像关系挺好,以往也没听说他们走得近。”
“禹景珉?”继后想了想,对这孩子还真没多少印象,“平日闷不吭声的,就是来请安都躲在其他皇子后面,应该不会吧……估摸着是这几天禹景瑕一直称病恰好只有他在,禹璟瑶又要拉个人撑面子才会如此吧。”
继后这么一说倒是打消了禹景瑜的疑虑,毕竟老四平日里真是比之禹景瑕还不让人注意,估摸着也是今天倒霉,再细看老四最后走的样子,明显是被吓得吧,这一想禹景瑜也就不在意这事,又陪着继后聊了几句就先回去了。
可禹景瑜不当回事了,继后倒是无意想起禹景珉生母婉妃了。婉妃十天半个月也见不着一次,偶尔请安来时也是副风一吹就倒病怏怏的模样。说来婉妃是和她差不多时候入宫的,论颜色当年和她也能争一争风头。可婉妃身性温婉、不喜争斗,家世也只算尚可,而且那会元后还在,其他嫔妃也不承多让,端看前头几个皇子年岁相差不大就知晓当年百花争艳是何等盛况了,等她回过头再想起婉妃的时候,婉妃就病了,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这人啊就怕有个念头,有个念头就会惦记,最起码继后就是惦记上婉妃了,不一会就寻来宫女让她去婉妃宫中瞧瞧,又听说婉妃病了,特地去库房中寻了些珍贵药材给婉妃送去调理身子。
当晚皇帝驾临翊坤宫,继后还以为皇帝因为上午事会迁怒到她,刚打算派人去那边打探消息的皇帝就来了。
继后连忙梳妆打扮到殿门口接驾,挑了一件浅绯色宽袖长摆宫裙,头上只别一简单的玉簪和几朵素色的小绢花点缀,声音也刻意柔了几分:“恭迎陛下。”
继后原本是属于颜色极为艳丽的女子,如今换了这素净的打扮倒是别有一番风情,皇帝原本是带着火气来的,这会见了继后倒是一愣,又亲自扶起继后:“皇后今日倒是与以往不同。”
继后柔声笑道:“那陛下觉得如何?”
皇帝楼起继后往里面走,“自然是美的。”继后娇声一笑,靠在皇帝怀里。
继后能从还是嫔妃起就荣宠近二十年不说能全部懂皇帝的心意,但是猜个一两分还是可行的,所以哪怕继后心里再着急,也不敢提禹景瑜的事,特地找了些皇帝感兴趣的事聊了聊,再说了说准备过年的事宜,一时倒也气氛融洽。
不过继后不提了,不代表皇帝能放过,没一会皇帝放下手中的茶盏,皱眉道:“瑜儿也大了,还这么没分寸。”
继后心一颤,连忙又扬起笑容,道:“想来瑜儿又淘气惹您生气了吧,瑜儿那孩子也是,明儿臣妾就押着瑜儿给陛下请罪。”
“他要是在别的地方淘气朕能这么生气?朝政的事情上也能淘气还当自己三岁不成?”皇帝斥责了一顿,到底是朝政上的事情不愿和继后多说,“不提这事,想起来就糟心。对了瑶儿的府邸准备的如何了?还有好像老四和老五明年也十六了,该出宫建府了,准备的如何了?”
皇帝不欲再提这事,继后也不好再说什么,可心却悬的越来越高,以他对皇帝的了解要是皇帝发了火出了气说不得还没什么,就怕这闷在心里,隔阂越来越大啊!
继后强打起精神道:“珉儿和珝儿倒是没问题,瑶儿那里就有点难办了。”
“怎么难办了?”皇帝蹙眉道,“之前你说瑶儿身子娇贵,又是元后嫡子,不愿瑶儿这么早出宫,如今满打满算这府邸都快建了两年多了,还没打点好?”
“倒也不是不曾建好,”继后忙站起身帮着皇帝续茶,又道,“只是之前瑶儿还是皇子,如今却已封王,这府邸上有些东西就不符合瑶儿的身份了,而且再一瞧这府邸好像就有些小了。”
“小?”皇帝沉吟不语,半晌道,“我记得瑶儿的府邸当初是规划在长盛街那块,那边不是有个秋鸿园吗,把那个园子也给划进去就是,这样也不需要重新建了,直接打通了再休整一下就是。”
继后险些呕出一口血来,按照她原本的意思,禹璟瑶如今风头正盛,要是府邸没建好,那么册封仪式势必要推后,毕竟没有已经封王的皇子还住在宫里的,正好也好趁着这个时候让瑜儿重得帝心。
“陛下,这……”迎上皇帝洞悉一切的眼神,继后觉得自己那些小心思都被看透了!要是赏赐别的园子也就算了,可偏偏是秋鸿园!这是之前他想留着讨给给瑜儿的!
要说继后为何如此在意这么一个园子,其实也是有缘由的,这京中有四园,盛名广天下,有“虽由人作,宛若天开”的美名,分别命名为春绽园、夏蝉园、秋鸿园、冬璃园,其中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数不胜数,更有各种奇石怪林、珍贵花草做点缀,以四季特有的景致而闻名。
可最为重要的这是□□当年开创盛世后修建而成,后来除了春秋两园其他都赏赐给了开国有功之臣,而到了如今四园因各种原因相继收回成为皇家别苑,之后除了冬璃园被皇帝赏给了幼弟宁亲王其他都空置着,可没想到皇帝嘴巴动动就把秋鸿园赏给了禹璟瑶!
继后觉得简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可偏偏还没处诉苦,只好僵起笑脸道:“是,臣妾知道了,明儿就跟内务府说,一定办的妥妥的。”
“开春之前一定要办好。”皇帝应了一声,又装作不在意的道,“你今儿派人去看婉妃了?”
“是啊,”继后还沉浸在打击中也没在意,“听闻婉妹妹入冬就病了,臣妾不放心就差人去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皇后贤惠。”皇帝赞了一句,就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就寝吧。”
今晚冲击太大,继后完全楞了,皇帝不得不再次叫了一声才让继后回了神。
皇帝已经多日不曾留宿翊坤宫了,继后连忙压制住激动的心情,上前一步扶着皇帝胳膊往寝殿去,禹璟瑶那些乱七八糟事早被她抛到脑后了。
而当晚禹璟瑶看完翊坤宫传来的这则消息,掀起小香炉将纸条燃尽,末了飘出小缕青烟被风一吹即散,禹璟瑶笑的意味深长:他倒有些好奇能被他这位父皇如此深藏的女子是怎样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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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皇宫内的暗潮涌动,晋远侯府就平静的多。
进入腊月里,晋远侯府也在为过年做准备,李氏生怕慕汐朝出来抢风头,这几天特地嘱咐慕汐晖时时跟在晋远侯后面,慕汐朝本就不愿意去凑热闹,如此正合他心意,索性便每日留在屋内临摹字帖。
这日宁远居内,如他其名一般宁静悠远,慕汐朝身着一件皂色家常衣裳,袖口衣襟处浅绣着栩栩若生的云纹,挥袖间浮光掠动似有云雾环绕,只是如今这袖口却沾了几个墨点,倒是让原本就气质出尘的少年多了几丝烟火气息。
慕汐朝端坐在书案前,精致如画的眉头微皱,凝神审视着所写的大字,再与一边摊着的字帖对比。可不一会露出不满的神色将刚写完的大字揉成一团扔到一边,又重新拿一张纸铺好,闭上眼气定定神平稳心境,片刻后又抚起衣袖提笔。
在一旁伺候着的卿萝用银簪子挑了挑炭火又放轻脚步回到书案前研磨,暗自叹了口气,这些天宁远居内众人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打扰了少爷练字。可眼瞧着少爷练都快练魔障了,卿萝倒是有心想劝两句,可又了解自家主子的倔脾气,只好暗可惜那一地的好纸张又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不一会卿萝听到门帘处有动静,寻着声瞧见一个黑乎乎的脑袋露出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小禄子。小禄子对上卿萝的视线咧嘴笑了笑又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连忙进来,见主子还在练大字,原本想说的话楞咽了下去是没敢出声,连忙轻手轻脚侯到一边等着。
又过半个时辰,慕汐朝搁下笔,依旧重复着之前的动作,眉眼间似乎还是不满意,小禄子像是早猜到慕汐朝的动作,连忙上前拦住笑呵呵道:“少爷您可别再揉了,怪可惜的,奴才瞧着挺好看的。”
“小禄子?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发觉。”慕汐朝停下手中的动作,接过卿萝端来的热茶抿了一口,“罢了,今儿不练了,看来是我太急于求成了,反而没有前几日好。”
这些时日禹璟瑶忙,慕汐朝也就没再进宫,恰好禹璟瑶给了好几本字帖,都是前朝的书法名家的孤本,慕汐瑶一看就哭笑不得,这东西别人要是得了都要好好珍藏起来,哪里会这么大咧咧拿来练字的。不过这些天看着也学到不少,很是受启发。
慕汐朝瞧见他身上的水汽,好倒是好奇:“你刚刚去哪里了,沾着一身雪的。”
“嗨!差点忘了正事。”小禄子懊恼的一拍脑瓜子,赶紧道,“殿下那边差人来了,请少爷去东苑一聚。”
“什么!”慕汐朝“嚯”的一下站起身,“你怎么不早说,现在什么时辰了?”
“少爷您别急,现在还早,现在才刚未时。”小禄子瞧瞧慕汐朝衣袖又笑道,“少爷还是先梳洗更衣吧。”
慕汐朝点点头,小禄子和卿萝一同伺候着更衣,小禄子一边帮着慕汐朝束腰带,一边低声道:“对了,殿下说要检查您大字,让您记得带过去。”
慕汐朝抬臂的动作一顿,卿萝只当他担忧字没练好被二殿下责罚,还安慰道:“少爷您最近这么用功,奴婢瞧着您的字是写的越发好了。”
慕汐朝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他当然不是怕禹璟瑶责罚他什么的,而是……而是禹璟瑶之前送来的那些字帖里,还有一本新写的诗经,两人相处这些时日,他一眼就看出这是禹璟瑶的笔迹。
禹璟瑶什么用意他不知道,但是他凝神看了许久,禹璟瑶字迹如他人一般,俊朗飘逸、遒劲有力透着一股强势劲儿,让他心驰神往不已,最后还是没按捺住临摹的禹璟瑶那本,而这些天他虽然也有看其他名家的字体,可大部分都是按照禹璟瑶的模样来练的。可如今禹璟瑶居然说要检查他的大字,以禹璟瑶的眼力自然一眼就看的出来,怎么都觉得有点被抓包的羞耻感。
慕汐朝突然有些盼望时间过的慢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