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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白雪公主已惘然(1 / 1)

骄阳似火,下午从顺德坐中巴七块钱到了南方大厦,花五毛钱倒5路公共汽车直达广州火车站。

四点钟太阳很毒,走在广州火车站的广场上,杨鸣肩上背着两个包,手里拎着三个包。汗水把整个后背的衣服都浸湿了。我戴着蓝绿格子的泡泡纱遮阳帽,墨镜,背着一个小挎包,空着手跟着他往进站口走去。这与我大年初四的夜晚在雨夜里走出这个车站时一手提着一个大包的仓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是上大学他苦苦追求到我后心甘情愿立下的规矩,与杨鸣在一起,哪有白雪公主提行李的道理。

旅客们看到这不般配的一对,先是惊讶疑惑,然后一些年轻女子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是啊,在家里买汰烧家务活他都包了,周末两人一起去买菜,他不让我进菜场,我穿着高跟鞋在菜场外看风景,他进去踩着满地的泥水买菜。买好菜,他一只手提着大包小包的菜,另一只手揽着我的纤腰,爱怜地说:“才女怎么可以跟市井妇人一样讨价还价呢?那样会变俗气的。才女练书法的手怎么可以拿炒菜的铲子呢,进厨房烟熏火燎,那样还怎么会有灵感作诗呢?”

他的声音浑厚低沉,甚至在说话的时候,有时候抓着他的胳膊都能感觉到声音的震动。我喜欢他搂着我走在路上,他1.76米,我1.62米,这正是三浦友和与山口百惠的身高。这就是我这些年白雪公主生活的写照。然而旅客们不知道,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白雪公主正在筹划着离开这个把她宠坏了的男人。

广东的夏天很长,8点钟,一列绿皮火车在落日的余晖中徐徐离开了广州火车站。杨鸣与我一起回陕西。火车飞快地奔驰在原野上,卧铺车箱很安静,比起硬座车厢的喧哗与站立在过道上的旅客来说,真是奢侈高端得不行了。

四个月前他来北滘旅店找到我时提出离婚,被我严词拒绝要与他同甘共苦渡过难关。现在是我给他买了火车票拉着他回去办离婚证。两个人各怀心事,但都达成了共识。办离婚证两个人有着不同的理由,就像四年前领结婚证时一样。

站在车厢尽头厕所门旁的过道上,两个人商量如何分配我们唯一的共同财产。他问我要两岁的皮皮,我坚决不给:“我是母亲怎么可以不要孩子呢,如果不给我孩子,我就不离婚。”

沉默半晌,他做出了让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孩子不要改姓。“

这有什么,我也没想过去改姓啊,当年给孩子起名是综合了《诗经》里的情诗和算过梅花易数姓名笔画的,皮皮的大名是我的作品,怎么随便去改,当然同意。

看起来这是我拉着他回去离婚,其实他如果坚持要孩子,或者坚持不与我一起回去,这婚是离不了的。两个人在可离可不离中,就去离婚了。但是我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摆脱他的机会,如果不是他犯了这么大的错,他理亏,我是万没有办法让他放手的。

我的心里照进了希望的光芒,我要自由,我要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真是视婚姻如儿戏啊。当初领结婚证时也是一样。从来没有举行过婚礼,我也不想举行。结婚证只是合法同居的一个通行证。1990年领结婚证的时候,我才不想办婚礼呢。我的梦想是到了1997年香港回归的时候,我要穿上婚纱去香港的教堂举行婚礼。

天色暗下来了,我喜欢坐火车,尤其是卧铺,这真是一种享受。躺在中铺上,在火车有节奏的行进声中,我忽然意识到今天是8月12号。12号从一个城市出发,13号到达另一个城市。我的流浪的旅程怎么与12号有这么有缘,历史往往出现惊人的巧合。大学毕业去找工作1988年12月12日从西安出发,13日到山东青州。不同的是,当年坐的是硬座车厢,路上我充满期待和憧憬,目的地,等待我的是思念我的男友杨鸣,我们将携手开启人生新的旅程。而六年之后,我是与我的丈夫杨鸣同行,而到了目的地,我要与他做正式的分道扬镳。这将是我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同行。

火车摇摇晃晃,夜里行车速度更快了。朦胧中,和着车轮的节奏,远方传来一首歌。忽近忽远,那是杨鸣那年在青州的青年歌手大奖赛上唱的一首歌《我祈祷》--

我祈祷那没有痛苦的爱,却难止住泪流多少。我祈祷忘记已离去的你,却又唱起你教的歌谣。我没有怨你,我心里知道,我知道。

我祈祷留下孤独的我,走向天涯走向海角。我祈祷带上无言的爱,从此失去心里的微笑。我与影同行,我心里知道,我知道。

我知道天涯路漫漫,我还要去海角遥遥。我知道失去的是什么,我又启程却不是寻找。我心里明了,我心里知道,我知道。

我像那一只火鸟无声地燃烧,我要唱那那一首歌谣,伴我天涯海角。我像那一只火鸟无声地燃烧,我要唱那那一首歌谣,伴我天涯海角。

充满磁性的男低音飘进我的梦里,把我带到六年前那山外青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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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

曾经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这样一篇文章:“人生就象是乘坐火车旅行。其实在你没有乘上列车的时候,沿途的风景就已经存在了。而人的命运就像沿途的风景,其实你要经历的一切早就注定了。只是一般人没有特异功能,看不到远方。”

而我隐藏在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中间的天眼,在从幼儿进化的过程中也许尚未完全闭合,有些许的光亮透进来,这,也许就是冥冥中推动我去大胆追求,无惧未知,勇于改变的原动力吧。

这趟列车载着我去与杨鸣分道扬镳。在神秘的人生旅程中,他即将在下一站下车。我将继续乘车前行,前面的风景是什么,我期待着尽览人生的传奇。

“我知道天涯路漫漫,我还要去海角遥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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