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天阳，太师府，若大的一间宅院，在最后进的一间小房子道：“事情确实不少，有些东西我相信你也听说了吧。”
“若我没有猜错，想必与最近京师广为流传的一些言论有关？”
“此乃其中之一，想借世兄的慧眼，为本相做个判断。”上官无妄面色略有些凝重，说道：“两个月前，京师忽然有些奇谈怪论传来，最初只是极少部分人在那秘密传播，但不久后这些流言越传越广，影响也是越来越高，就连朝中许多大员们，也都听到了这些流言，甚至邱泣颜和吕梁也被惊动，后来命张富贵四处查探。张富贵这人的能耐你也应该有些了解，此人虽然只是个宦官，但身兼神策中尉之职，统管禁军，也是个精明厉害的角色，否则也不会成为京师首富了。”
神秘人微微笑道：“那他只是名义上的首富罢了，要真论财富的多寡，他又哪里及得上太师？太师只不过不像他那般张扬罢了。”
上官无妄听他这么一说，面色反而为之和缓起来，亦微笑道：“张富贵早和本相结为一党，他爱的是钱，本相爱的是权，权钱交易，倒是各取所需，适得其所。他能够借助我的权势敛财，我也能借助他的财富做些事情。所以张富贵早早地就将他搜集来的信息告诉了本相，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他报与邱泣颜和吕梁的信息，是被他筛选过的，只拣些比较能够让宫里接受的消息上报，至于其他的各种信息，他则全部交到我这里；而且除了他之外，本相也另外派了很多人多方查探，的确发现了些出乎意料的情况。”
“哦，这些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街头巷尾颇多怪异传闻，也听说朝廷派出官吏禁卫，开始查探这些流言蜚语的出处，并进行一些打压。不过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又哪里是他们能够防得住的。”
“不错，正是如此。这些传言五花八门，有的对本相不利，有的则对西州不利，甚至还将与本相也有些不合的定州、宁州等地也卷了进来，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却没什么人借此攻击宫里，本相觉得有些蹊跷，想来想去，怕是西州在背后搞鬼呢。”
“哈哈，在下同意太师的意见。不过太师仅仅是猜测，我却完全可以肯定，就是西州人在作怪。”
“哦，世兄何以如此肯定？愿闻其详。”上官无妄面色不变，缓缓问道。
“其实你我之前只怕都有些小瞧李罡了，或者准确点说，你我都把他想象得有些过于高洁了。”神秘人嘿嘿一笑：“其实，仔细想想，如今晋安朝廷，各种勾心斗角，能够身居高位者，又有几个是真的能洁身自好的？李罡得罪你太师这么深，这么久，而且也得罪了许多同僚，若是没些手段心机，又岂能在这西州将军兼刺史的位置上一坐十年？其实，他也不是不爱权柄之人，要保住权位，甚至扳倒你太师上官无妄，自然也是使出浑身解数，和你我来个斗智斗勇，如今这局势发展，也许正是他所需要的。”
“嗯，有些道理，请继续。”上官无妄点了点头。
“我最近也听过了许多传言，各种角度的都有，但鲜见直接攻击朝廷的言论，很显然有人在故意引导，试图将水搅浑。之前你我定计，表面上对李罡按兵不动，内里却是各种布置，要将他逼上反叛之路。李罡既然也是个心机深沉之人，手下又有赵因这等谋臣，又岂能看不出来？他既然知道我们迟早对他不利，他要自保，就必然要做出一些准备，听说如今西州正在大肆招兵买马，就连举荐新任刺史江松袏就任的上疏也到了皇上手中，以及连同这些流言蜚语一道，显然都是李罡做出的应对之法。其目的皆是为了一个，就是不断挑衅太师的底线，逼你出手对付他。”
“那这么做对他有何好处？”
“好处多啦。首先，太师多年刻意营造的不计前嫌的形象会因为这个出手而化为乌有，即使没有全部消散，但这个形象多少也会在百官和庶民中大打折扣；其次，他李罡在西州经营多年，根深蒂固，你若决意要对付他，必然会引起无数轩然大波，朝廷上下，自然都会劝太师慎重，甚至引发诸多强烈阻止或抗议，李罡或可借助这些言论，查探他们西州存在的可能助力。第三个方面，如今朝野上下，都已被这些流言蜚语搞得人心惶惶，弄不清真假是非者大有人在，尤其是对方使出这招，将定州、宁州也卷入其中，这两家对太师不满也有多时，私下也不无异动，如今忽然被流言击中，他们很有可能会因为事态已经暴露，甚至会提前动手也说不定，那太师如此一来只怕会腹背受敌，他李罡倒可借机来个渔翁得利。”
“好你个李罡。”上官无妄仍然端坐不动，面色也没什么变化，口中却长长吐出一口气来：“看来我果然有些小觑他了。幸好得世兄点醒。”
“那太师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这个自是自然的了，本相为了这日后大举，早已布置多年，区区三个西州、定州、宁州，加起来不过五十万兵马，还要面对周边狄狨、水越、东夷等蛮夷的侵扰，能够拿出来与本相对抗的顶多三十万。本相手中拥有州府这许多，数百万兵马，若是时机成熟，自然一呼百应。”
神秘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你既然有此信心，我也就不用多说了，倒有个事想问问，上次叫你广为招募江湖中的好汉，不知道进行得如何了？”
“总算也有些收获吧，本相富可敌国，又权倾朝野，这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能够招来些贪慕财富权位的武林高手，也自然不在话下。不过想来多半也都是江湖二流以下的货色，要是想招揽世兄这样的顶尖高手，实在是难咯。”上官无妄忽然苦笑了一下。
神秘人哈哈大笑起来，不过他虽然是开怀而笑，但声音仍然被压得甚低，更觉沙哑：“太师真会说话，不过我看那张富贵武艺也相当不错呢。”
“确实，他的武艺确实很不错，否则也轮不到他当这个禁宫统领的神策中尉。”
“有些奇怪，他一个深宫里的宦官，又从哪得到的这种传授呢，太师你可知道？”
“本相也不太清楚，日后看来需要找他问问。”
“嗯，问清楚点好，说不定还能从他那得到一些江湖中人的线索。对了，我曾告诉过太师，那毒手追魂潘佑的行踪，不知道太师有无派人去寻找他，若能寻到他出手，以他天下第一刺客的名头，想来自是事半功倍了。”
“这个自然，上趟世兄告知此人的线索后，本相已命属下去查探了，不过此人行踪飘忽，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得到的。”
“也是，此人确实向来诡异神秘，很少有人见过他真面目，不过他毕竟是刺客，要接暗杀生意，就总有迹可循的。”
“哈，这些江湖中的人事，本相其实不甚关心，也不甚了解，本相今日请世兄过来，一是为了替刚才所说的一些流言蜚语做个判定，如今此事已经昭然，本相自有应对之策；除此之外，尚有一事。”
“太师请说。”
“上趟你我会面时，世兄曾说过要本相通知都辙江扬等人，暂时放弃对乔移、莫罗手下残兵的追缴，说不久后他们自然会烟消云散，本相已经让他们暂时按兵不动。果然，数月之后，水蛮这些参与抵抗势力已经大部分宣告解散，水州已经恢复了清宁。我听说有些水蛮将领和士卒，已经投向了西州，不知可与世兄的安排有关？”
“哈，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其实那些抵抗势力之所以能够负隅顽抗，也都是靠了当时水州局势混乱，等都辙在哲州的帮助下真个坐稳了位子，都辙实力远超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所以他们即使没人提点，也终归会散于无形。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他们这些都辙的昔日仇敌，投向西州也在情理之中。”
“也是，如此本相亦释然了，多谢世兄点拨。”
“哈，难得今日太师竟然如此谦抑客气，除了这两事，是否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呢？”神秘人忽然嘿嘿一笑，这般说道。
上官无妄不由得苦笑起来：“又被你看破了，真不知道和你这样的人合作，是喜是忧，是福是祸，不知怎的，本相虽然也是胆大妄为之至，但到了你世兄面前，却总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哈哈，这话该在下说才对，世人畏惧太师权柄手段的数不胜数，在下自也不能免俗。”神秘人微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