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姑娘,你那位七妹妹回来了呢。我方才瞧了一眼,她好似生得远不如你好看了。”某一处角落,一行莺莺燕燕们之中,一群千金们这会正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对面的一个女子:那是时听雨,除天成郡主之外,当初名头恰恰与时非晚对立的那人。当初,她名声因时非晚而毁,泠州城第一才女的冒牌之名更是已让她身败名裂。她与时非晚似乎天生便是对立者。莺燕们知晓那些过往,此时刻意提起时非晚分明不是善意。
“七妹妹如今已是将帅之身,乃为国毁颜,是我时家之荣,我不过还剩了一副能看的皮囊,哪能与七妹妹相较。”时听雨缓唇一笑,淡然回道。
眼底竟无嫉恨,还带了点喜笑,属实让人惊异。
莺燕们暗想:装吧,你就装吧!且待你装到何时!
时听雨欠身,向一众莺燕们道了别,领着丫鬟告辞自个儿离了去,分明已不愿与他们多待。却也未急着回建安伯府。而是在行至一处街角时停了下来,视线抬起往那街上浩浩汤汤的队伍看了过去,只注意在了那今日最为醒目的那人身上。只她竟的确是含着笑的:不冷,非嘲,依旧含着淡淡喜色。
……
楚北军停至宫门口时,已是一个时辰过后了。宫门口除了停着不少负责迎待新军的礼部官员外,朝廷大大小小的官员也皆停在宫门口奉命接见。此并不是说时非晚一个将军身份就比他们尊贵到哪去了。此礼乃是对着绝大多数楚北军而行。因为此处入京的意义非比寻常。三军凯旋,举国同庆,乃是国之大喜,国之大事。便是百姓们的屋宅角,都挂有一些迎楚北军的招牌。
不管是乐意还是不乐意,此时百官皆处在了宫门口相迎。
“石焰将军,长隐将军,苏老将军……”
头个迎上来的乃是将接待楚北军整场行程的礼部尚书吴大人。随后其他官员们也一一走了上来,相互行起了官员们间的见面官礼。
“时元帅,本官日等夜等,可算是将你等到回京了。唉,再见你一面可真是不易。”
时非晚一眼便落定在了这群文官中一位年纪相当小的少年身上。
“云殊?”毕天高一瞅,瞪着粗眼跳上前来大惊道:“你怎地在此?”
此位,可不就是当初那个与他们同舍的那位“弱白脸”吗?时非晚初入京都之时,一屋四人,乃是沐熙、毕天高、沈凡以及云殊。
云殊不擅武,战还没打多久便莫名离了营。毕天高一等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本官现乃正四品下工部左侍郎,不在此还能在何处?”云殊笑盈盈的眯起眼,一派春风得意之态。当初的穷小子,这会儿竟毫不脸红的臭起了美炫起了官位来。
“……”武浩瞬间跳脚,“不会吧,你升这么快?”
文官不比武将。武将一战成名可封将,文官要爬上去绝大多数可都需爬个几年甚至爬个几十年的都有。
可瞧瞧云殊的年纪可就比时非晚大一些。他能出现在此想来当初离营后进了京都城,现还远不及一年再相见时竟已官居四品,此可谓比时非晚还让他们吃惊。
云殊笑笑不解释,只将视线落在了时非晚身上,朝她行了一个隆重的下官官礼,道:“时元帅,明日云府略备小宴,元帅可愿赏脸?”
时非晚亦有些意外的瞅着云殊,笑着回礼道:“有宴可赴,我自不会推辞。”
她心中知云殊此是在示好。
言语简单,可其中却在向她透露着一个让她既放心又欣慰的信息:他是云殊,还是当初那个云殊!
若是已与那些她所厌之人站了队,便已不会朝向她示好!
云殊闻言,嘴角笑意浓烈,眼底却隐隐藏着一丝狐光……回来了不错!以后总算是有人陪他与那些魑魅魍魉玩了!
天知道这大半年来他是在怎样勾心斗角的环境下挣扎生存,孤立又无援的,天天都在做着梦出现外援!‘
不过,他自不会与那些人站队……
他知他能有今日,是因当初那个叫石狗子的少年,给了他一块令牌,给了他镇威将军府的倚仗,给了他成为风衡先生门生的机会……
他还记得那少年在他临走时的一声提醒:京都是个是非之地,你有此志,将来必是要卷入朝堂纷争里的。
他亦清晰记得那人最后的那声期盼:若真能得到机会,便做个好官。你既怨这世道黑,愿得见一个民安盛世,那便自己——建之……
“阿晚……”
云殊还想要叙旧之时,眼前却是插入了一个人来,一瞅,眼里的笑意更重了,一脸兴味的朝时非晚看过去,却是见得她眼神平静的朝着那插队人客气的行了一个官礼,道:“时大人。”
时满墨脸色胀红,倒不是愤也不是恼,而是羞的!是!既是百官接迎,时非晚那位阿爹,以及她那位爷爷建安伯府的建安伯自然也都在,当然,还有时家一些其他的叔伯们。时满墨早做好了时非晚回来不会多待见他的心理准备。此时迎上来倒也不是为攀交情。过往他对时非晚虽算不得好,可于心,却也从未盼过她差。到底是他的女儿,又想着她经历过那些事,时满墨知自己并无脸去斥责时非晚这疏离的态度,便只得尴尬的也行了个官礼,道:“等宫宴之后,爹爹带你回家。”
“不必了。”时非晚说。
“时元帅如今好大的架子。自古孝大于天,便是……”时满墨还没闹,建安伯便已站了出来不满的忙道。
对于这位爷爷,时非晚却是连个官礼也没有,直接斜过去了一个狂傲的眼神,道:“本帅乐意,你当如何?”
建安伯气得一口血直彪。他原还想着到底是时家出的闺女。大楚孝大于天。昨儿个听闻今儿个时非晚会回来时,他还想着,家人之间没有记仇的。以后接回家好生待着便是。
方才瞅见时非晚,他本是想要来套亲人近乎的。可不想她竟对自己亲爹那般态度,忍不住便斥了声。
可他更不想时非晚能在所有人面前如此无视一个“孝”字,彻底甩了自己的脸。
“孝大于天,天子尚且不敢不孝,你……”建安伯立马想继续搬出那“孝”字压人。
可他此时显然忘记了眼前这位就没遵过世俗之礼。此时看也懒得再看他一眼,便在那礼部吴大人大带领之下,朝着金銮大殿而去。
“召定北大元帅,石焰将军时非晚面圣……”
“召长隐将军岑隐……”
“召镇威将军,召虎威将军,召……”
“召楚北军沐熙,召楚北军沈凡……”
百官归位之时,一道道自金銮殿传来的传召声有秩的传来。时非晚与岑隐以及苏老将军并立而站,身后站着其他被点名的楚北诸军。传召声落之时,一行人才郑重的踏往了不远方那一处金銮大殿。
武官着盔甲入殿。故,时非晚现相当隆重的穿了一套新制的银色盔甲。头盔戴得整整齐齐,标配的银枪却是未曾戴在身上。银靴踏入金銮大殿的门槛之时,左右两排官员清一色的侧起了头来,纷纷落向了那行在中间的银影之上,或审视的、探究的、惊奇的、不怀好意的、又或是钦佩的……不过,不官有多少混杂的目光,此刻百官们心中都正惊骇着一个已定的事实——
她乃唯一一个,以官员身份踏入金銮大殿的女子!
今日此一行,必当在楚史之中留下相当浓烈的一笔!
再细观她……果真是杀人不眨眼的沙场铁将!此时不见半分虚与畏,身似松竹,气定神闲,只淡淡站在那,不见她胆寒,倒反而让他们中不少生出了寒意。
“微臣时非晚叩拜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时非晚行至合适的位置上时,跪拜,隆重的行起君礼。
“微臣叩拜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楚北众军亦如是。
楚皇今日九龙黄袍在身,眼神里少了不少疲意,倒添了不少的精神气。低着眸瞥着时非晚,摸摸胡一派满意,道:“时非晚听封!”
时非晚起身,向前多跨出了三步,再次跪拜,道:“微臣时非晚听封!”
楚皇扬了扬手。身侧高公公便笑着举起了一道明黄圣旨,道:“昨有蛮国大举进犯我楚北,践踏楚国山河,蹂躏楚北百姓,辱我大楚国威,半壁江山险丧于蛮国铁蹄之下。幸得危难之时,定北元帅时非晚屡立战功,守金州,夺故土,驱蛮族!虽为女儿身,功苦之大尤胜男儿,故,正式封其为一等大将军,赐封号石焰,自此任职御前一品带刀侍卫,另暂执楚北军训师之任。”
高公公念着,唇上添了笑,再次扬高了声:“另,加封时非晚为一品定北女侯!赐定北侯府一栋,黄金万两,锦绣万锻,宫侍百人,良土……”
“微臣,拜谢吾皇,微臣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