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光线虽然昏暗,可该看清的,他却也是一一可以看清楚的。
外衣撕扯开,里边的小衣染了满片的血,细腻白皙的脖颈跟肩头,已是将那一方血色衬得愈发的触目惊心。
瞧着她,本是如瓷娃娃一般的娇柔弱小,那肤质,好得让他觉得只怕是轻轻用上一点力便会破裂开来。水汪汪的,羊脂玉一般。如此之柔嫩……
他要是稍重一点没控制好力度……
岑隐竟是发现自己完全不敢去下手了。
“你想让我死吗?”时非晚此刻气得想爬起来揍人了。
这位大爷,怎地头次见他婆婆妈妈起来。
岑隐一愣,瞧向时非晚冰冷的小脸,双眸闪了闪。突然一闭眼,手握上那只暗箭,便猛一用力一下抽了出来。
抽这样的箭,他自己是不会吭一声的。他也耐疼。可不知怎么地瞧着时非晚,他便会在心底将这种疼意放大数十倍。只觉得女子都是娇柔的,如此伤口是绝不应该出现在一女子身上的。这般娇嫩的身子更是应当承受不住这样的疼。
可时非晚一声也没吭。
岑隐又睁开了眼来,再次瞧向了她。
他这一眼望去,瞧着她容颜仍旧冷清,只是那眉眼微微紧蹙了起来,许是因为疼痛所致。可除此之外却又没有任何的异样了。
这女子……
这真的是一个女子吗?
如果不是瞧见了这身子,他一定会怀疑这个问题的。
尤其方才……
他赶到四周的时候,瞧见的那是怎样的一幕呀?
他不是没跟她交过手,可那会儿她赤手空拳,又加上是一个闺阁女子,他便也只当她是会些拳脚而已。
可方才她匕首在手,他才知道,他完全低估了她!或者说,评错了她。
那绝不是一个闺阁女子会有的杀气!她的过去,绝非资料之上所记载的那般。他是一个从战场上走下来的,对于杀人这事儿几个比他更加专业?
方才那般凌厉的眼神,手起刀落间的干脆,面对死亡时的毫不眨眼……这绝对不是第一次如此行事的女子可以做得出来的。
可……她不是闺阁女子又还能是谁呢?
便是跟他这般在战场上混的那些男子,又有几个能做到她方才的几分?
岑隐此刻眼底复杂的流光微微涌动着。瞧着时非晚的小脸一会,见她看过来。他才又移开了视线,落在了她的伤口之处。
只他终于动手要处理时,却又发现不对劲了。
“这箭有毒。”他道。
血虽然没有黑,却也不是完全的那种血红,这不是正常的血。
岑隐皱着眉,只说了一声,便又慢慢的开始撕扯起时非晚最后的那件小兜衣来。伤在胸前,他也顾不得那般多。而时非晚此刻意识是清醒的,只她却也未因此生出多少恼意来。
贞洁跟命之间,她是绝对会选命的!
正想着,她突然就感觉胸上传来了微微的吮吸之感。垂眼望过去,男人的脑袋正趴在她的身前,双手则覆在她的身上挤压着那些不干净的血。
她身上的伤口不小,不用挤便已经不住的往外流着血了。此时这般放血让时非晚觉得身子愈发的虚脱起来。不知不觉间她便再没了力气,身子软得动弹不得却又疼得让她想抓狂。
偏某人却是久未止动作。她放大的眼正瞥到他一次又一次的吸,又一次又一次的往外吐着大口的血……如此,最后也不知放走了多少的血,岑隐的动作才换为了一系列熟悉的止血、包扎……
只这会儿,时非晚早已经昏睡了过去。
“你怎么样?”
岑隐问话时,时非晚已经听不到了。
岑隐瞧了她一眼,却反倒是放松下来的重重嘘了口气。
因他清楚,此毒不算多烈,放完一些血包扎处理后再服一些日常解毒的药,已是能够脱离生命危险了。
岑隐拿出帕子擦干净自己手上的血后,随意抹了一把额,只放下手时,却是发现自己的手心已是抓满了水渍。
这夜,明明温度凉寒……
岑隐一怔,望向自己的手,双瞳颇为复杂的轻轻闪动了下。这是……汗?
“疼……”
正自愕着,他便听得怀里的人身子突然颤动了下,梦魇似的轻喃起来。
岑隐一愣,就见时非晚的手直往身前抓去,许是觉得那一处不舒服吧。岑隐下意识的便将她的手给拽了开。低下头,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她柔嫩到瓷娃娃一般的水润脸颊,脑海中便下意识回忆起方才唇瓣所触的那似乎一碰便会破的柔嫩感来……柔嫩得简直般不可思议,他方才是真生出了稍微一碰她她便会破裂成碎的错觉来。
岑隐心底不知怎地突然生出了一股滔天怒意来。
他时常听人说起女子都是要拿来娇养的。像是京都的那些名媛,那是稍微磕到了什么重东西,便是没破皮也是要让长辈心疼半天的。
那些混账东西,如此瓷娃娃一般的身子,他们是怎么刺得下去的?
“疼……”
正想着,他又听到怀里的人声音沙哑的轻喃了句。
岑隐不理会,瞥过头去干脆懒得再看时非晚。只怀里的女子似乎真的疼极了,身子时不时的颤动一下,被他紧握在手中的双手,也时不时的紧攥几下。
不知是哪个时候,岑隐又狠狠用袖子擦了一把自己额头上泪滚般的汗珠,阴阳怪气的说了句“热”后,突然低下头,一个俯身,动作比脑子更快的贴近时非晚受伤的部位,轻轻对着她的伤口处呼起热气来……
只过后,他身子却又立马一怔。
幽黑的视线低垂着,僵在时非晚身前,许是才意识过来自己方才的动作,便是半晌未曾回神……
“冷……”怀中,时非晚身子哆嗦。
夜深了,温度也确是愈寒了。
岑隐却觉今夜天气怪异得很。不知不觉间,他后背已是**一片,全是热汗……起初,是帮她治伤,以及她喊疼时莫名其妙的悬着一颗心所致。而后来……后来岑隐觉得热得各种莫名其妙了……
……
时非晚清醒睁开眼时,已经是日上三竿时了。
天已大亮,微微抬起脑袋,入眼景致清晰,首先便是一张紧眯着双眼的刚硬面容,就在仅仅离着她的唇不足两寸之远的地方。
而她的脑袋刚刚埋俯之处,便是这张脸的一侧,其主人的左肩贴脖颈之处。
时非晚此时只觉身下坚石般的硬。她竟几乎是侧趴着睡的,而且身下的床不是什么尘土,也不是什么草地,而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她的整个上半身,连同着下半身,几乎都侧趴在了这张宽大的“人床”上。
时非晚受惊不小。头个反应便是撑起远离。可许是这姿势维持得太久了,手猛地一撑地,时非晚便觉一股麻痛感传来,手再也没法子动弹起来。
偏生此时还扯得伤口处也传来了一股疼痛感,再加上流血过头她本就虚脱无力。如此一个猛用力下来,结果便个再一次虚脱的趴了下来。而且因她没多注意外加某人的脑袋也微动了下的原因。
时非晚一趴头,便觉唇上传来了刚硬的触感。
时非晚这下猛地又抬起了头来。
再看,岑隐双眸已经睁了开来。
时非晚的眸子落在他左脸处的某一处上。方才,自己好像……
“起来。”岑隐突然说了声,脑袋微微往一侧瞥了瞥,随即道:“你昨儿说冷,自己不知不觉的缠上来的。”
时非晚忙点头。
昨夜……模糊的记忆里似乎真的觉得有些冷。
昨夜得这人相救,现在又身受重伤,如此情形之下时非晚没有心思再去理会这些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的小事了。
她微微倾起身子,想要自己起身。可手脚这会儿麻得厉害。索性便不急不慢的微微动起了手脚,想着等稍微灵活了点儿后再起身。
岑隐沉着眉眼,等了会儿,突然一抬手,一把揽过她的腰便一个翻身,自己直接翻了起来。然后将她安放在了草地上,自己则是坐了起来,背对着时非晚寒意直冒,冷不丁的突然冒出一句道:
“爷是真没见过你这么蠢的!”
岑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微微凌乱的胸膛口。
这臭丫头,一大早的,磨蹭个半天自己吃了亏只怕还浑然不知。
“世子昨夜怎会出现在这?”
时非晚此时的确浑然未觉,察觉到自己的手脚稍微灵活了点后,她立马进入了主题,一边问一边慢悠悠的试着站起。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他能告诉她,他其实是为了找她才来的吗?
擎王妃会出现在这里,岑隐事先是不知道,更甚至是没想到的。因此。他也不是为了擎王妃来的。
他也要回京,只不过马车比时家的,稍后了那么一些。然后瞧见某一处出了事,瞧见了时家她坐的那辆马车停在那儿,又瞧见悬崖上落下了一张女子帕子,便又……莫名其妙的,连他自己也没搞清原因的寻了过来。
那会儿已经很晚了。哪里知道一直沿着急流方向往下寻,他便发现了自家母妃也在,而且还在被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