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宛云一边轻声说着，一边便转身正要离去，其实多余的话都不必去说，说出去了，她不怕别人笑话却怕自己笑话自己！
不过也是。
自找的，她那态度这么看来，也算是给自己挽回了那么一点颜面了吧。
音璃抿紧了唇瓣。
抬手一把拉住了风宛云的衣袖：“你真的要以这种状态去见人家吗？莺歌说的那些不过都是些过往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其实你不用在意哪些，当它是个玩笑就好，你……”
“放心。”风宛云轻声打断，回眸时，嘴角微微绽放了一丝轻柔地笑容：“我心中有数。”
音璃微怔。
片刻，松开了她的袖子，苦笑道：“我想你知道，我们虽然接触的时间其实很短，但我对你的信任足以超越和你母亲的信任，虽然这信任来得有些让我自己都觉得突然，但我是知道，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说一个不字，然而现在的你，却让我不能不说这个不字。”
“我不知你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变成如今的你，我只知道，每当远远的看见你的背影时，我都倍感陌生！那是种怎样的感觉？冰冷而森寒的感觉，不似人类该有的感觉，甚至隐隐感觉你被一团看不见的黑雾团团围绕着让人不论多想靠近你，都是望而生畏！”
“羽裳不似你这般，她很温柔细心却也温柔的同时无比强势，她像天边的炙热散发光芒的太阳，总是带给众人希望在她身旁总是十分愉快丝毫没有烦恼，当真是完美无缺的一个女人。”音璃的声音中充满着怀念。
可随即，却慢慢黯然地道：“可你不一样，虽然你是她的孩子，生着一张和她几分相似的五官，却更像你父亲！不……即便是你父亲，也没有让我感觉除了冷漠之外更深的冰冷，甚至是森寒！固然望而生畏，但对他是强者至上的崇敬，对你却是无尽神秘的恐惧。”
两者。
相差岂止一点。
都是崇敬，可崇敬的理由却让音璃倍感无力。
她想见证风宛云的改变，当一个人不可能变成另一个人，至少不管怎么改变，那个人永远只是那个人。
“诚如你所见。”
风宛云轻语：“我并非羽裳，也非风炽，只是风宛云……”
“而风宛云，或者是这个名字正如莺歌说的那样，代表着悲哀、代表着不幸！我生而向往光明，无奈世人却逼我入地狱，即便如此，风宛云便入这地狱一回又何妨？！”
平淡的双眸里，逐渐扩散着丝丝诡谲色彩的冰蓝，只听她身影悄然离去，渐行渐远，声音却缥缈不定，仿若近在咫尺，又如同远在天涯。
“若世间不容，便屠灭这世间，若天地不容，便逆天而行！既已身在地狱，那么死或生，其实都是一样的结局，天不容人不容最好让我挫骨扬灰永世不得再生，若不然，风宛云必将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羽裳。
她从音璃这里认识的这位母亲，当真是她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啊……
是啊，早在黑暗里句延残喘的人，真的可以接触这个无处不存在光明正义的家庭吗……怕她带来的，不会是荣耀，而是污秽……
沉重的心情。
却是脚下不待停留，只因离去的人虽然看似固守原地，但她从未停下过。
她留念太久了。
留念这个世界，留念这个地方，似乎因为一个风家，一个风萧，一个魏青，整个星域在她眼里都是极好的，至少，比灵启大陆来得好。
在她灵启大陆那边唯有阙九重是她最值得牵挂的，但在这边，却有三个值得牵挂的。
“如果时间允许，还是去和他会上一面吧……”
风宛云眼底尚存一抹余温，对某个人，她似乎除了名字和那些传闻，一无所知。
但现在，她想接触了……
短暂吗？
短暂，她的时间本就短暂，那何不让这短暂变作有趣？
“美好总是使人怠慢，夜姑娘，清某今日前来是唐突了但另有要事在身，这问题，还请夜姑娘尽快说明吧，其实清某是想看看此地是否如那女子所说的，其实不差！若是有需求的地方，还请夜姑娘手下留情别让清某钱袋鼓鼓的进来，空空的出去才好啊！”
院落一角，凉亭之下，夜长莺静坐着盯着手中的杯子，许久不曾说话。
四下的佣人仿佛惊愕的对视着，这陌生的声音，但又真的印象深刻，随着声音落下一道意料之中的白色身影淡然缓步走来。
夜长莺诧异地望着来人，愣愣地缓缓站了起来。
清……
“你……怎么来了？”
风宛云微敛着眸光，浅笑道：“因为另一边突然刻不容缓，兴许今日就该走了了。”
逗留一天。
已经是对自己极大的宽容，她停留在苍旭星上太久，看着呆着时间很长，但其实真的……感觉没做成什么事。
“一天？！”
夜长莺闻言皱起了眉头，轻咬唇瓣，忽然低声：“这么快……”
“已经打扰夜姑娘一晚了，不好意思再打扰，不知那问题……”风宛云挑眉，隔着黑纱也能清晰的看见夜长莺皱眉的小动作，不得不说，这夜姑娘就算是失色的，也就生的美。
夜长莺又坐下，后知后觉地抬手指了指外面的位置：“请坐吧，坐下……再聊。”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风宛云瞥了眼那位置，心底叹了一声，其实她是想赶紧结束赶紧走，但这位好像没有那个意思。
……
“这件事情，怎么说呢……其实还得从我祖上说起。”夜长莺轻咬下唇，道。
风宛云眼皮子一跳，嗯？？有祖上？！
“开始，我祖上原先不是星域这方的人，而是灵启大陆的……”她的声音很平静，只是表面看起来的确是如此。
但风宛云却听出了其中的波涛暗涌，丝毫不用怀疑，现在的夜长莺其实内心波动极大，显然一点都不平静。
“不知道清公子有没听说过一个势力，叫做……好像是叫仙迹界？”
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其实夜长莺很不确定的样子。
风宛云惊讶，微微点了点头：“听过。”
“不过现在好像再也没听到过了。”夜长莺不禁一笑，摇了摇头。
虽然不知道原因，听着祖上传下来的话，那个仙迹界似乎极为强大更是庞大，但她可说是再也没听说过这么个势力，来得人不多，但几乎每个她都有问过，没有一个是听说过仙迹界的，渐渐的，她也就心冷了。
这就在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再尝试一回。
“自然没听到过了。”风宛云暗暗撇嘴，不过表面上还是风轻云淡地道：“仙迹界在早些年前就改名了，后面的人……没听说过很正常，也只有仙迹界内的弟子才会称呼仙迹界，但大部分还是会称呼已经更换的那个名字，久而久之，这仙迹界三字也更加远古了，甚至极难听见。”
相信用不了多久，这名字就真的消失彻底了。
不过他最好放心，以为更替一下名字就能结果？
做他的春秋美梦去吧！
以前没反应过来，后来一想，那混蛋其实很久以前就已经有着贼心了，不然怎么可能早早就提出了这个名字，看似为了发展其实是想更替掉师尊所以的痕迹。
“更换了名字？！”夜长莺脸色一变！
风宛云却还没留意到，也许是现在她的注意力都在某个混蛋的身上：“嗯，仙迹界已经不再是仙迹界，或者是，它已经不是曾经的仙迹界了，换了个领头人自然要有些改变。”
夜长莺咬牙，双手忽然紧紧握起，随即深呼吸了一口气，郑重地问道：“清公子似乎知道？”
她这是……问对人了？
带着不确定，她还是问了。
等到风宛云胡乱的点了点头时，夜长莺顿时喜色爬上的脸颊，险些没惊呼出声，好在迅速的就控制住了自己暗道不能失态，失态就真的……真的……
“仙宗。”
“仙宗？！”
“嗯，仙宗。”风宛云幽幽道：“原来叫仙迹界，现在是仙宗，也就是星域的仙迹……你们从来没怀疑过？”
这算是很明显了好吗，连怀疑一下都不怀疑，这么……该怎么说呢，这么天真？
夜长莺脸色逐渐难看。
不断地念叨着，呢喃着：“仙迹界……仙宗……仙迹……星域……为什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谁来告诉我为什么……”
“真要知道是为什么的话，我只能说，改朝换代理所应当罢了，有点人不喜欢原先的名字那便换了，不喜欢原先的名字却还要用原先的名字好似在代表着什么一般那也是他的自由。”风宛云挑眉，补充一句：“兴趣爱好。”
“自由？不喜？！”
夜长莺忽而冷笑一声，双手紧紧握成拳，关节处甚至微微开始泛白。
下一秒。
便见她怒而猛地站起，一拳轰向石桌！！！
“砰——”地一声，石桌瞬间炸裂。
而风宛云也早已飘然落在一旁，不受影响，却也是疑惑地望着夜长莺的怒容，那眼底的怨恨，不解，痛苦，像是要将她彻底的淹没。
“凭什么！”她自牙缝中生生挤出了三个字，怒喝道：“凭什么他们的不喜，他们的自由，要让别人来承担背后的痛苦！！！”
“仙迹界，好一个仙迹界啊，他们当真做得好，做得真的太好了，妙极了！！”
“看来，你们之间是有矛盾了？”风宛云忽而微微眯起了双眸，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并不明显的弧度。
该怎么表达她此时的心情呢。
谈不上开心，虽然将他人的痛苦化为自己的欢喜这样的事她做了已经多到数不清，可那些“他人”无一不是敌人，既然是敌人，他让自己不痛快了，只要看见那张得意洋洋的笑脸风宛云的内心唯剩一片阴霾与狠厉，即使如此，又为什么要谈让他安安心心的闭上眼睛呢？
夜长莺不同。
这女孩吧，她不喜欢，也不讨厌，纯粹路人，没心思发挥在折磨人上，不过有人这么痛恨仙迹界，在风宛云眼里却是“同道中人”了！
“矛盾？”一个正在火气涌到巅峰的人，忽然，就没这两字浇了盆冷水，透心凉就算了更似一箭扎心！
夜长莺张了张口，愣是没吱一声，望着风宛云就是憋不出一个字。
“……”
“……”
两人视线此时诡异对视在了一起。
半响。
夜长莺才满头黑线地道：“算矛盾，也不算矛盾吧！”明明是无法消除的仇恨，为什么说到这反而成了闹脾气的剧情既视感了？！
“那就算矛盾了，如果想报复的话，也许我可以帮你们一点小忙……”风宛云顿时笑容满面地温和道。
夜长莺彻底傻眼了。
话说得这么大白真的好吗？！喂，你这唯恐不乱的语气能不能收敛点，生怕人不知道吗！！！
“你帮我？”夜长莺疑惑，更是不解：“你拿什么帮。”
在她看来。
风宛云不需要这么做……
“那你呢？这么厌恶仙迹界的原因呢？”轻声的话语道出着实温声，少了平日里的清冷，以及那一份总会让人产生疏离的感觉，风宛云眯着眸子，阴影笼罩遮挡着一切，唯有一双泛着冰蓝的眸子森寒地注视了前方。
夜长莺冷笑一声，扬起下巴语气极为不屑却也自嘲道：“我？原因么，一个被抛弃的人，还能有什么原因，我们家族不过是被利用后再被无情丢弃的棋子，一颗死活无关紧要的废棋！”
“仙迹界早已舍弃了在星域这边，曾经为了他们奋斗的人们，我们家族也从最初的繁荣逐渐落得现在这地步！先祖、父母，无一不是带着不解含恨离去，这难道还不够我们恨吗？！”
她一点也不介意地说了出来。
丝毫不在乎对方是出于怎样的目的刺探这些，如果说早些年还会顾忌维护，当年有多忠诚，如今恨与怨就有多少！
“那真巧了，我也有段和仙迹界不得不说的辛秘呢，也许姑娘不妨仔细考虑，是坐以待毙，还是把握这次与人合作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