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少有人结伴而来的碧心湖,此时早已于悄然中迎向四面八方,来者或兴致勃勃或怒气交加,却无一不是冲着同一个目的、同一个人去的。
碧心湖旁,眼看就要拖延不下去的顾峰表面上虽然还与宫泽看似风平浪静的“友好交流”,但即便再迟钝的人,在意识到宫泽这前后反差巨大的变化后也会猛地一个激灵,何况顾峰可不会神经大条到天真以为宫泽是真想和自己交朋友!
这人以前是个怎样的人他不好说。
可现在他一眼看去,纵然宫泽是如此温和轻声细语说话一个人,不管眼前的人表现出对他多大的认同和谦逊,顾峰都觉得这人焉坏焉坏!没有理由的直觉就是这么任性!!
当初看见风宛云的第一眼时,就感觉出来了风宛云前后极为不符又矛盾违和的反差。
“顾兄弟与令兄实在差距太大,宫某倒是十分乐意有朝一日能向顾兄弟好好讨教讨教。”宫泽轻笑道,丝毫不见其脸上有分毫虚伪之色,甚至于那双眼眸泛起的柔和光芒中,也是一副十足的期待。
非局中者,不知局中险。
有时旁观者也未必经得住眼前乱象,真真假假颠覆迷离,谁能判出其中几处凶险,几分安然?
顾峰长叹,瞥了眼依旧挣扎不止的顾司奕,只感到头顶一群乌鸦杂乱地飞过。
他不知道顾司奕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在自己和宫泽扯皮步步惊心的时候,这位只负责扭曲着脸,怒目圆睁地瞪着他们四肢着地想要起来又不起来的诡异状态中,持续到了现在。
刚开始纳闷。
但转念一想,眼前这家伙可不是随大众流的那一派啊!玄宗……嗯,鬼知道玄宗会什么。
两手一掐街摊算命的也是玄宗……吧?
这么一想,顾峰顿时就释怀了,反正别说宫泽当着他的面把人玩得半死不活,就算真的死了,他最多也就抬个眼皮出于人道主义把人带回去,悲伤?愤怒?那是什么玩意?抱歉啊,他失忆了脑子不好使。
“顾兄弟为何叹气?可是遇上了什么难题?”
宫泽果然十分关切地询问了过来。
可听的人不仅没半点感动,内心平静无波甚至有点溜,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恼道:“你说你这人是不是存心和我过不去的!我是来救人的啊!你知道什么是救人吗?哈?!”
“司毅叔叔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顾司奕也成了这副鬼德行,你这拉着我东讲点什么西讲点什么也就算了,我忍忍没什么,可你别挡着我救人的路啊!!!”
天知道在说出这一堆话的时,顾峰直接避过了宫泽那双逐渐惊愕的视线,都快恨不得刨个洞把自己埋了算了,可一想起某女一本正经的……他想说这人在胡说八道……
总之,羞愧极致的顾峰干脆两眼一抹黑,把锅全甩给了身旁懵愣住的宫泽身上!
偏偏他这两句声音还不小。
顾峰暗道,对不住了哈兄弟,咱俩心都黑,谁也别怨谁!
“你……”宫泽赫然回过神,刚抬起一手。
就在这时,四周忽然传来了动静,宫泽脚下微挪了一小步神色微凝,最终归于冷冷一哼。
“哎?真的是顾峰吗?!”
“那还有假!顾峰我亲眼见过,就是这人铁定没错!”人群中当即有人发出了坚定的声音。
可随即又有人惊讶道:“哎呦喂,顾司奕这是爱上了什么特殊癖好?还是这是他独特的战斗方式?真好……好有画面感!!”狗爬式,绝了。
“哈哈哈哈,这人不是要挑战我们所有人吗,怎么自己先趴下了!”
“呦呵,还往这边瞪了我一眼……”
“看他也就这点能耐了,我看这情形分明是顾司奕战败被宫泽给整了,随后顾峰赶急救场想要救人结果被宫泽给拦下了,也就可怜顾司奕有个这么好的堂哥以前还那么糟蹋人家,顾峰也是,心善也不该救曾经伤害过自己的畜生啊!人家都没把他当兄弟,就他傻傻护着、让着,我看了都憋屈啊!!”更有人,如此绘声绘色地说出了这番令人浮想联翩的内容。
甚至不再需要其他的修饰。
顾峰傻小子的纯良英勇形象已经深入每个人的心底!
可还有人震惊地说道:“他、那个穿白衣服的是宫泽?我记得他十三年前不是这模样的啊!”
“你也说了是十三年前了,不过他居然……唉,看来是想明白了,不过这样一来说是解脱了却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痛苦打击吧。”还有宫家其他人,宫泽的父亲虽然对宫泽始终生死不闻不问,但细节什么的又怎么可能是他们这些只看到表面的人知道的。
就算再不待见小儿子,知道这个消息后多少那两人也会久久缓不过来吧……
“他真的变了许多,以前远远看见他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灼灼逼人的意气风发,毕竟敢在帝国君王面前挑衅自己父亲权威和大哥地位的狂人,想让人忘记那时的模样真有点难!”一位曾经见过宫泽一面的人感慨地说道。
看看现在的宫泽,再对比记忆中的那道张狂身影。
再怎么样像太阳一样灼灼逼人的意气风发,到如今都已经化作了如清风拂面的举止淡雅脱俗,难以想象,两个极端不同的人居然是一个人!
“再怎么变,顾司奕现在敢直面对上宫泽也讨不了好!”人家宫泽怎么嚣张那也是有嚣张的本钱,顾司奕呢?无非是仗着自己身后靠山就开始上蹿下跳的小丑!
对比起来,顾家要是知道这事恐怕这顾司奕是真到头了!!
“他们都听见了,顾兄弟这话,着实令在下措手不及。”宫泽神色不见慌张,已经温文尔雅地敛下眼帘轻声道。
顾峰冷汗。
掩饰内心的欲哭无泪的他,面上无辜不耐地道:“啰嗦什么,再啰嗦下去人还能活就怪了,真搞不懂你到底怎么想的连这点轻重都不分!”
“是吗。”宫泽声音中平淡而无味,微眯起眼:“这么一来,倒是宫某的不是了,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