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被自己话吓一跳。
他强装镇定,去看薛湄脸色。
薛湄却似什么也没听到,只是笑着提点他:“莫要妄议神医阁。神医阁不过是医药行当的管事,并非官衙,‘尸位素餐’这个词用得不对。”
胡二心里松了口气。
老丈不许他们在外胡说八道,把他的事情讲出去。
薛湄依诺,拿走前面三株,这是她给钱买来的;剩下的九株,她每株给十两银子,连同剩下的钱,给了胡氏兄弟一百四十两。
这次给的是现银。
雪白现银拿在手里,胡氏兄弟有些不知所措。
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兄弟俩懵了片刻,胡二问弟弟:“咱们做什么去?”
胡三也不知。
上次的五十两,他们也没花;老丈还要给他们三十两。
一共二百多两银子,可以在老家的镇子上买一处小宅子。
然而他们俩对家乡不熟,很早就跟着父母在京城过活,租赁房舍过日子。
胡氏兄弟要走的时候,薛湄又让丫鬟锦屏去找到他们俩:“你们平时在何处落脚?若将来有了差事,我们小姐还让你们去办,一样不亏待你们。”
胡氏兄弟把自己租赁的破院子的地址留给了锦屏。
锦屏对他们俩道:“先回去休息吧,这次辛苦你们俩了。”
胡氏兄弟去了老丈那里。
藏起来的三株田七给了老丈,老丈果然给了他们俩现银。
兄弟二人商量之后,把银子存进了钱庄,只留下十两换成了铜板;银票则用坛子装好,埋在老丈家院子的树下。
老丈不会偷他们的钱。
薛湄拿到了无比珍贵的三七,当即把后花园开辟出一处,要种植此物。
“不仅要种植,还需要培育、改良,才是最适合的。彩鸢,写信去神医阁,要一名懂得种植药材的老农,我每个月给十两银子的工钱。”薛湄道。
彩鸢:“……那他们得抢破头,送过来的肯定跟一等管事有些交情,未必就是最好的。我去问问聂家的人吧,他们最擅长种植药材。”
在嘉州将近一年,彩鸢对神医阁上下也有了个基本上的了解。
神医阁是个噱头,自身不是官府,有名望却无权利,故而它管不着谁。
但管事们逐渐把自己当回事,内部腐化也是挺严重。
一个月十两银子,赶得上做官了,药农们一听,还不得发疯?他们劳作一年都未必能赚这么多。
“聂家是谁?”
“聂伯家世世代代种植草药,传到他们手里已经上百年了。谁家药田出了问题,都请聂伯去处理。
他的孩子们都挺争气,一个个也勤劳上进。让他派个稳重点的孩子过来,伺候您这三七。”彩鸢道。
薛湄道好。
现如今很多事都不需要她亲自过问了。
没过几天,嘉州来了位四十岁的老农,看上去灰蒙蒙的。只是一瞧见新的药材,那双眼睛发亮,整个人都亮堂了起来。
薛湄瞧见了,非常满意:“就他吧。”
“聂大哥,这几株药材特别重要,您用心照顾。”彩鸢道。
聂家没见过新的总管事,他们毕竟不是一等管事。
聂家老大老实巴交,进门之后看都没看薛湄,对彩鸢倒是十二分恭敬。
“姑娘放心,哪怕我活不成了,也不会让您的药材活不成。”聂家老大说。
彩鸢安排他在后花园住下,而后干脆把这一处用篱笆围起来,不准丫鬟小厮们随意走动。
薛湄也去看过几次。
聂家大哥看到薛湄就浑身不自在,大概是她没彩鸢那种亲和力。
她懒得再管,全部交给聂家老大照料。
转眼又过几日,天气逐渐炎热,盛夏猝不及防而来。
古代城市,热总是有限的。江城这个江边城市,没有高楼大厦的阻拦,这个时候就显露出它的优势:饶是热了起来,早晚仍是很清凉。
清凉且湿润,非常宜居,薛湄感觉自己皮肤都好了不少。
“……后天是德妃娘娘的佛生辰,我们要去翠微寺给她祈福,顺便在佛前抄写经书。”阿梦来找薛湄,邀请她去寺庙玩。
楚国的皇家寺庙就叫翠微寺,有点低调而和蔼,很是慈悲。
“佛生辰?”
“德妃十五岁的时候身体不好,缠绵病榻大半年了。而后翠微寺的住持法师说,将她寄养在佛祖名下,成为佛祖的外家弟子,可以保她长命百岁。”阿梦说。
薛湄:“……”
“法师给德妃重新请了字号,又赐了生辰。每年德妃娘娘都不过她俗家生辰,只过她的佛生辰。”阿梦又道。
薛湄:“她也要去寺庙吗?”
“她不去,她自己宫里就有佛像。新来的弥尘法师还说,人到了六十,就不应该再拜佛。”阿梦道。
薛湄不解:“为何?”
“六十已然高寿了,还求庇佑,是抢走了儿孙们的福祉。”阿梦说。
薛湄:“……”
让她这个想四十五岁才成亲的人情何以堪?
总之,德妃的佛生辰,她的亲生儿子和养子都要带着家眷去给她祈福。
阿梦受了王爷叮嘱,带薛湄去翠微寺逛逛,顺便让她见见弥尘法师。
弥尘法师应该也很想见见薛湄。
“好,我和大哥一块儿去。”薛湄道。
和大哥说起了此事,大哥眉头微蹙。
他放下茶盏:“吴王与靖王乃是德妃的儿子,他们俩去祈福,理所当然。咱们去的话,叫人平添闲话。”
“四皇子吴王性格淡漠,不问朝事;八皇子靖王纨绔跋扈,鲁莽愚蠢。大哥把自己放在这两兄弟堆里,难道不是更安全吗?”薛湄问。
薛池:“……”
他想不到吗?
他只是单纯不想去见萧靖承,尤其是把妹妹亲自送过去。
他妹妹又不是没人要。
想到此处,薛池瞥了眼薛湄。
薛湄笑容不减:“去吧,大哥。除了私会王爷,我还想见见弥尘法师。”
薛池:“……”
你倒是大方,什么都大咧咧说出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
“你若是去了,我回头弄个特别好玩的东西给你。”薛湄道,“保证你没见过。”
“什么好玩的?”薛池这个时候,才有了点意动。
办差太无聊了,他也想要透口气。
哪有皇子办差不打饥荒的?他天天去衙门点卯,太过于勤劳,未必是好事。
薛池决定旷几日,出去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