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离开赤水府的第三日,一箱又一箱聘礼送到了老太太跟前。
与此同时,白帝要迎娶赤水府小姐为元妻的消息传遍了四海八荒。
随之而来的,是不明内情之人对凤鸿绮罗的同情,以及对阿眠的唾骂。
至于玄霄,没听见任何人议论他,他们大抵对这个“负心汉”敢怒不敢言。
玄霄以凤鸿绮罗德不配位为由,将她休弃,阿眠虽然觉得阿罗是咎由自取,却也认为玄霄过于无情。
当初他若不是娶了阿罗,得到了凤鸿族族长之位,根本不会有今日称霸一方的白帝。
老太太对于此事是千般不愿,在她心里,已经给阿眠物色好了夫婿,便是涂山的公子涂山延。
“囡囡,你放心,就算他是白帝,还敢来赤水抢人不成?
只要有祖母在,绝不会让你掉入火坑的。”
阿眠自然也是不愿意嫁给玄霄的,可她没有选择。
若她不同意,归降于轩辕的神农后代,将会被赶出轩辕,成为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难民。
阿眠不想看到这一幕发生,想比百姓流离失所,她自己的那一点悲欢根本不值一提。
“祖母,我想嫁,就算他利用我欺骗我,可我心里爱着的,依旧是他。”
这番话虽然是用来哄骗老太太的,可阿眠明白,她一直爱着的,确实是玄霄。
老太太虽心疼孙女,可见她执意如此,只得答应了这门亲事。
一时间,登门道贺的人踏破了赤水府的门槛。
他们中的大多数,是羡慕赤水族从此有了一个坚实的后盾,再也不必担忧被玄霄灭族了。
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下月初六,在待嫁的这段日子,阿眠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伴老太太和赤水蓬了。
赤水蓬身体每况愈下,老太太整日里愁容不展,若非玄霄相逼,阿眠实在不愿在此时离开他们。
一转眼就到了初六,玄霄一早就来候着了,不同于往日全黑的袍子,今日他的黑袍上镶了暗红色的边,添了几分喜庆。
四头神兽拉着的飞撵停在赤水府门口,排场十足。
替阿眠梳妆的六六依依不舍道:“小姐,你不肯将我带去,到了那边没有贴心的人该如何是好?”
阿眠看着铜镜中盛装打扮的自己,心中毫无波澜。
她目光往上抬了抬,看向铜镜中的六六,温柔地笑道:
“当初祖母将你送到我身边,足以说明你的能力。
后来,我更是将你的机灵敏捷与正直爽快看在了眼里。
我将你这么好的丫头留下,为的是继续替我守好赤水府。”
到了轩辕,她必定是不幸福的,何苦让这么好的丫头跟着她郁郁终日。
有些艰辛,她独自承受就够了。
六六听了她的话,泪水已经在眼中打转。
她吸了吸鼻子,说起话来很用力,“小姐放心,只要有六六在,赤水府就会一如往昔,安宁平静。”
阿眠摸了摸头上冷冰冰的珠钗,“就这样吧,你给我梳得太繁琐,回头我还不方便拆开。”
六六点点头,放下梳子,伺候阿眠穿上了大红色的喜服。
平日里阿眠爱穿素雅的青衣,换上红裙的她,明艳得令人挪不开眼睛。
“小姐,你真好看,可惜……”
六六说到此处,没有再说下去。
阿眠顺着她的话说道:“可惜我所嫁非良人。”
六六神色黯然了片刻,接着强颜欢笑道:“小姐,该去拜别老太太了。”
“不去了。”阿眠一脸平静道。
她不曾离开,何需拜别?
且老太太体弱,又何必惹得她哭一场。
倒不如静悄悄地离去,避开离别的场景。
赤水昭听了她的话,便遂她的意,没有强迫她去拜别老太太。
“按照你的意思,赤水府未曾宴请任何的宾客,可我这个做哥哥的,总能背你出去吧?”
阿眠张开双臂,娇俏地笑道:“这是自然,我可不想放过这种难得的好机会。”
赤水府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对今日的喜事都欢喜不起来。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装出欢喜的样子,让他们安心地送她出嫁。
阿眠盖好盖头后,赤水昭便背着她往门外走去。
“哥哥,我会想你们的。”
阿眠趴在赤水昭宽阔的背上,将头枕在他的肩上。
赤水昭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挤出笑容。
“离得不远,哥哥命令你每个月至少回来一次。”
阿眠感受着赤水昭的体温,她许久没有这样安心过了。
“哥哥,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祖母和舅舅,也要照顾好自己。”
赤水昭回头看了她一眼,但是被盖头挡住了,他看不到她的神情。
“你何时变得如此唠叨了?若舍不得我们,我现在就把你背回聆风园。”
若是阿眠没有披上盖头,赤水昭便能看到她眼中噙的泪,牙齿咬的唇。
阿眠闭上双眼,像平时那样,任性地争辩道:“我不要!姑娘大了总要出嫁的!”
“可也不该嫁给玄霄。”
赤水昭叹了口气,语气清朗了起来。
“罢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哥哥只祝福你,不说那些丧气话了。”
“哥哥,我很幸福,真的。”
相比她的父亲母亲,还有白伫,她已经足够幸运了。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赤水府外。
被盖头遮住视线的阿眠感觉到赤水昭停了停,接着又走了几步,将她放在了喜撵上。
赤水昭握住阿眠白皙的手,声音低沉道:“妹妹,哥哥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阿眠反拉住他的手,叮嘱道:“哥哥,替我转告祖母,我并未去拜别她,所以我并未离开她,叫她切莫伤心。”
赤水昭点点头,想起阿眠看不到,他开口回道:“小丫头片子,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府里有你哥哥呢。”
玄霄身旁的官员走过来,含笑提醒道:“昭公子,该动身了,可不能误了吉时。”
赤水昭瞪了他一眼,不满道:“我妹妹出嫁,任何时辰都是良辰吉时。”
立在一旁,看着阿眠的玄霄开口道:“他说的没错,就让元妃把话说完吧。”
阿眠松开赤水昭的手,语气平淡道:“我说完了,走吧。”
说得再多,也不能减免她的半分牵挂。
自从离开梨花镇,她就像此刻的自己,一直被人催促着前行。
别人让她走哪条路,她就要走哪条路,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