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眠回到赤水府时,天还未亮。
正在睡梦中的六六听到值夜婢女的通报,赶紧披衣起床。
阿眠三魂七魄都丢了的样子吓坏了她,她扶住脸色死白的阿眠,领她回房躺下。
“小姐,你这是怎么啦?遇到什么事了?”
阿眠出城献国一事她听说了,也知道玄霄将阿眠带到了轩辕。
老太太说玄霄是在保护阿眠,她在轩辕住着不会出什么事。
可如今阿眠此种模样回来,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
除了人还是囫囵的,精神与神态几乎与死人无异。
六六一连问了好几句,阿眠都一声不吭,只睁着转都不转一下的眼睛。
“来人,快去请巫医!”
心慌意急的六六吩咐完,思索片刻,又道:“去告诉老太太,小姐回来了。”
阿眠此刻的模样,她不敢瞒着老太太。
“小姐,回家了,没事了啊,你振作一点。”
她一边抹着泪水,一边不停地与阿眠说话。
不到片刻,老太太就衣着单薄地赶了过来。
她看到阿眠只剩一口气吊着的模样,差点吓得晕死过去。
“囡囡,这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祖母,祖母拼上这条老命也要替你做主!”
她含泪握住阿眠冰块一样的手,放在自己怀里暖着。
见阿眠始终一动不动,老太太扑到她身上哭了起来。
“囡囡,你可不能吓祖母,祖母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六六站在伤心欲绝的老太太身侧,抚慰道:“老太太,你要保重,小姐全指望您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巫医被婢女拉着小跑了进来。
六六忙扶起老太太,对巫医道:“大人快瞧瞧,小姐方才回来后就一直这个样子。”
巫医点头应了,待仔细诊断后,他面色凝重道:
“老太太,小姐除了气血攻心之状外,身体并无其他不妥之处。
只是瞧着小姐这模样,这是在一心求死啊。
身体有恙我尚能一治,可这心若死了,恕我无能为力。”
老太太闻言,哭得更伤心了。
六六送走巫医后,开口道:“老太太,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眼下最要紧的是我们先查清小姐为何会变成这样。”
老太太用帕子擦了擦泪水,咬牙怒道:“玄霄前日刚与阿罗成亲,今晚阿眠就这副模样回来,多半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说到此处,老太太悔恨不已,“都怪我,我竟将阿眠交给轩辕家的那小子,他是天底下心思最深沉的!”
神农亡国时,她就该卖着老脸,找玄霄把阿眠要回来。
老太太看了眼窗外开始露白的天,吩咐道:
“六六,你亲自去寻阿昭,将阿眠的事告诉他,让他即刻赶往轩辕,务必查清缘故。”
“奴婢这就去。”
可是六六刚出去没多久,就又折返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人。
“老太太,有人求见。”
“就说我没空。”
老太太正抱着阿眠,不停地说话,根本没心思去理会其他事。
已经站在屏风处的玄霄注视着床榻上的阿眠,开口道:“老太太,是我。”
老太太听到他的声音,沉默片刻后,站了起来。
她指着玄霄,怒目而视:“若我的阿眠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不会叫你好过!”
玄霄狭长的凤眸中流露出悲戚的神情,在灯下显得格外孤寂。
“若阿眠有个好歹,我绝不会原谅自己,更不敢劳烦老太太亲自动手。”
老太太听了他这话,坐了回去,“六六,奉茶。”
她看了一眼玄霄,淡漠道:“你坐吧,我的阿眠为何会变成这样,还要请你一一告知。”
玄霄刚坐到床边,阿眠就猛地一颤,瞳孔倏然放大,喘着大气,嘴里嘶喊道:“走!你走!”
老太太见她开口说话了,欣喜不已,将阿眠搂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背。
“猛药也是药,说话了就好,说话了就好。”
玄霄眼中满是心疼与慌乱,他凝视着阿眠,难过道:“你可以恨我,也可以杀了我,只是莫要为难自己。”
阿眠缩在老太太怀里,眼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祖母,你让他走,让他走。”
老太太看向玄霄,厉声道:“请你离开,赤水府不欢迎你。”
玄霄站起身,却未离去,他露出哀求的眼神,一脸诚恳地看着阿眠,
“我看到你用白玉剑压着的信了,那是阿罗写来故意刺激你的。
她知道你被关了那么久情绪不稳定,故趁虚而入,挑拨你我关系。”
“什么?”老太太惊诧不已,“阿眠被关起来过?”
她怒瞪着玄霄,用苍老的声音吼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会照顾好阿眠吗?”
玄霄见阿眠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不禁叹了口气。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父亲为了逼我迎娶阿罗,设计将阿眠带走,若我不依,他便杀了阿眠。
我虽为轩辕的大公子,却向来身不由己,老太太对我的事应该也略有耳闻。”
老太太听了他这番发自肺腑的话,面色缓和下来,“阿罗的信中,写了什么?”
玄霄看了一眼神情呆滞的阿眠,回道:
“写我为了得到神农的情报,利用阿罗给您下毒,又利用阿眠前往瑶山采药的时机探得九黎军情。”
“是真是假?”
“前面是假,后面是真。”玄霄如实道。
他绝对不会伤害阿眠的亲人,可惜是不是他下的毒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旋即,他又道:“可是就算我没有利用阿眠获取情报,九黎也躲不掉灭族之祸,白伫也必死无疑。”
“你走吧。”老太太语气与神情一样的冷淡,“利用就是利用,还分什么轻重,辩什么缘由。”
说罢,她不再去瞧玄霄,而是心疼地看向阿眠,带着哭腔柔声道:
“囡囡,九黎灭族,白伫的死,都跟你没关系,你莫要跟自己过不去了,好好看一看年迈的祖母吧。”
阿眠的性格看似豁达,可是执拗起来,跟她母亲一样痴傻。
她母亲当年就是因为太痴,才会草草度过短暂的余生。
老太太轻言细语地安慰着阿眠,生怕她走了她母亲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