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坛酒,川旭就醉倒在了雅间的地上。
与玄霄相比,他的酒量实在不堪一提。
在九夭的记忆里,她似乎从未见玄霄喝醉过。
心事重重的九夭自顾自喝完一坛梨花泪,又拿了一坛来。
但是第二坛喝了一半,便趴在了桌上。
迷迷糊糊中,一个声音传入耳中——
“玄霄。”
男子薄唇里吐出两个字,吃完了最后一个馒头。
阿眠歪头一笑,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往酒柜后面走去,“困了。”
她坐在藤木椅子里,双臂趴在酒柜上,将头埋在其中,闭上眼睛打起了盹。
反正玄霄无钱付酒账,她不必去担心他会溜走。
不知睡了多久,阿眠被一阵吵嚷声惊醒。
她以为是有人来买酒,抬起头揉了揉眼睛。
却发现是姚生带了十几个地痞无赖,聚集在酒馆门口。
他们抬了两口朴素的箱子,一头羊并两只鸡,放在了归去来兮的酒幌子下。
他们的举动引来了许多围观之人,大家指着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因为是一大帮地痞无赖,其中几个还是带有些许灵力的神族,故大家只敢小声嘀咕。
“你们做什么?”
阿眠走出来,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各位父老乡亲,我姚生今日正式向阿眠姑娘下礼,求娶阿眠姑娘为妻。”
姚生拱手朝向四方邻居,客客气气,看着阿眠的眼神猥琐至极。
因他头上缠着绷带,更像是家里死了人做白事的。
“哈哈哈!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拜堂成亲吧!”
他身边的无赖大笑着起哄,将姚声往阿眠那边推去。
阿眠羞得面红耳赤,气得直跺脚。
她朝姚生啐了一口,“呸!本姑娘宁愿孤独终老,也不会看你这混账东西一眼!”
姚生不气反笑,“今日不应也得应!你独自在梨花镇住了三十多年,未曾见有亲故来寻你,想必家中就你一人,我就是用强,你又能如何?”
阿眠攥紧了拳头,恶狠狠地瞪着他。
但她不得不承认,倘若姚生真的用强,她无依无靠,确实没有办法。
虽然打得过,可也仅仅是打得过而已。
她打心底不愿意离开梨花镇,离开这个她苦心经营了三十多年,虽然仍是她孤身一人的“家”。
姚生见阿眠一言不发,以为她认命了,便肆无忌惮地靠近了她。
阿眠眼里闪过一丝寒光,正准备调动灵力,不想有人抢在她前面动了手。
“吵死了。”
不知何时出来的玄霄双臂抱在胸前,慵懒地靠在门上,冷冷看向躺在一丈开外七窍流血,一动不动的姚生。
嘶——,看到姚生惨状的阿眠都觉得身上阵阵疼痛。
剩下的地痞无赖吓得脸色煞白,他们都没看到玄霄出手,姚生就倒下了。
等回过神来,几人抬着聘礼,还有几人抬着伤势严重的姚生,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围观的百姓似乎想拍手叫好,可看了一眼玄霄后,都低下头慢慢散去,这个男人身上的戾气太明显了。
“多谢。”阿眠回过头,对玄霄浅浅一笑。
“抵酒钱。”
玄霄说完,就潇洒地走下台阶,离开了归去来兮。
留下黑着脸的阿眠,在原地咬牙切齿,心肝作痛,心底刚泛起的暖意瞬间结成冰块。
啊喂!
老娘又不是打不过姚生!
我的鸡腿啊!
可是玄霄头都没回,她也只能欲哭无泪。
天黑后,阿眠关上酒馆的门,顺着梯子,爬上了屋顶。
因为只有她一人,难免无聊。
所以她便爱上屋顶看月亮,没有月亮就看星星,没有星星就看无垠的黑暗。
最欢喜的时候,就是满天繁星,她怎么数也数不完。
数着数着,她自个儿就热闹起来了,仿佛满天繁星都在和她作伴。
可今日她看着满天繁星却欢喜不起来,因为只要她一抬头,满天繁星就会变成她最爱吃的鸡腿,提醒她今日破的财。
当初她变卖了几乎所有的首饰才将这家酒馆撑起来,所以她对一枚小钱都格外珍惜。
玄霄喝的不是酒,是她的血啊!
“鸡腿啊鸡腿~”
她托着下巴,望向星空,看着看着,那些鸡腿都动了起来。
最后她实在受不了这种破财后悲痛的感觉,骂骂咧咧地爬下了梯子。
“看着人模狗样,没想到也是个无耻败类!”
不过一想到很长时间内都不会见到姚生,她沮丧的心情又好了一些。
正准备回房睡觉,前面酒馆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阿眠!阿眠!”
是隔壁婶子的声音,阿眠快步走到酒馆,打开了门。
“兰婶,怎么了?”
兰婶瘦黄的脸上满是泪水,声音哽咽,“我没有办法了,娃他爹病得很重,需要五十玉钱买草药。”
她急得捶胸顿足,脸色苍白憔悴。
“五十玉钱?”阿眠暗自盘算了一下,非常确定自己拿不出这笔钱。
“我一时间哪里凑得齐这么多钱,所以准备去西边的密山看看,大夫说那里可以采得娃他爹需要的草药。”
兰婶抹了一把眼泪,悲痛无力地靠在了门上。
听了兰婶的话,阿眠有些诧异,“密山地势险峻,陡峭难行,还有野兽猛禽出没……”
她没想到兰婶一个柔弱女子,为了救自己的丈夫,竟有如此决心。
“我知道,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娃他爹去死,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我照看娃儿和娃他爹一段日子。”
兰婶为难地看向阿眠,见阿眠迟疑不语,她更加不好意思了。
“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可是,可是我没有办法了。”
“你可知草药长什么样?”
阿眠心里却是另有打算。
兰婶点点头,“知道,大夫给了我一张图。”
阿眠眼神温柔地看向兰婶,“你将图给我,我去密山帮你找。”
“不行不行,你一个姑娘家,我怎么能让你冒险。”
兰婶连连摆手拒绝,来求阿眠帮着照顾家人已是厚着脸皮,她怎敢再让阿眠为了娃他爹以身犯险。
“兰婶,如果你想救大叔,就听我的。”
“我好歹是神族,有一些灵力,自保肯定没问题的。”
阿眠抓着兰婶的胳膊,眼神坚定。
兰婶嘴唇翕动了几下,什么话都没说出口,千言万语都梗在了喉咙里,她突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我给你磕头了。”
听到兰婶磕头的响声,阿眠吓坏了,忙俯身扶她,“兰婶快起来,你这太见外了。”
三十多年前,她刚来到梨花镇,兰婶才刚出生。
虽然她一直是个姑娘家,但却是看着兰婶长大嫁人,生儿育女的。
时间体现在人族与神族身上的差距令人唏嘘,这使阿眠更想认真去对待她漫长人生中遇到的每一个人族。
尽管他们在她漫长的人生中,只是过眼云烟,稍纵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