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夭刚将那日冥王来星圳宫的事说完，就觉头顶有些热，抬头一看，本来静静盛开的花树竟烧了起来。
她诧异得看向风允允，“气得直冒火，是这个意思吗？”
风允允一把抱住头，哭丧着脸看向熊熊燃烧的树冠，“太生气了，没控制住，怎么办啊？”
九夭退到几步开外，“灭火啊，教你的引水诀呢？”
她如今要装作被封印了灵力的样子，不方便出手。
“对对对，引水诀。”
风允允手忙脚乱地对着火光冲天地树冠施法，架势十足，结果天上不过掉落了几滴水珠，还未碰到火焰就蒸发了。
九夭摸了摸掉到她脸上的一滴水，“你哭一场的眼泪都比这水多。”
眼见着就要累及周围的花树，九夭准备拉着风允允暂时逃离时，一阵磅礴大雨从天而降，浇灭了火焰。
川旭铁青着脸走到风允允跟前，揪住她的耳朵，怒道：“你怎么又来了？还把我花树烧了。”
“疼疼疼。”风允允疼得龇牙咧嘴，伸手去护自己的耳朵，“我不是故意的，那花树突然自己就烧起来了。”
川旭依旧揪着她的耳朵，恐吓道：“自己烧起来？我让你也自己烧起来如何啊？”
“呜哇——”
风允允一听，失声大哭了起来，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懒得理他们兄妹打闹，已经转身离开的九夭听到哭声，吓得赶紧回头，“怎么了？”
“喂喂喂，我哪次真的伤害你了，都是嘴上说说罢了。”川旭见风允允真的哭了起来，一时手足无措，“别哭了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吗？嗯？”
风允允却听不进他的话，自顾自嚎啕大哭。
九夭将她转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任何地方受伤。
“别哭了，再哭削了你的鼻子。”
说着，她将手探向头上的簪子。
只听风允允用力吸了一下鼻子，瞬间憋住了眼泪，停止了哭声，看得川旭目瞪口呆。
九夭用帕子帮她擦去眼泪，柔声道：“你一直哭我没法知道到底怎么了，明白吗？”
“明白。”风允允点点头，哽咽住了，“川旭说要烧死我。”
“我……”川旭指着自己无辜又无奈的脸，“我何时真的伤害过你？”
“你以前不会，现在会。”
风允允指着九夭，大声道：“你利用九夭姐姐，千方百计的伤害冥王哥哥，坏透了！”
她以前就知道川旭并非什么正人君子，但也只当他不正经，从未想过他心思如此阴毒。
得知川旭胁迫九夭时，她就气愤不已，但也只是以为他在和冥王暗暗置气，没想到他是真的要击垮冥王。
川旭神色复杂地看向九夭，“你都告诉她了？”
“若我知道你在她心里不算什么彻头彻尾的坏人，定不会告诉她这些。”
九夭看着悲痛失望的风允允，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天真单纯的丫头，最不擅以恶意揣度人心，九夭没想到川旭在她心中是如此重要的人，重要到她会为了他的阴诡手段而难过。
她应该是憋了许久，方才川旭的一句无心恐吓，使她彻底绷不住了。
川旭用力打了一下自己的头，他虽然已经做好了会伤害身边人的准备，但没想到第一个对他失望的会是风允允，会是这个他视作亲妹妹的小丫头。
“允允，我不太会劝人，你就当从前错看了川旭吧，不过他对你是真心的。”
九夭想了想，补充道：“你就当被一个坏人宠爱着。”
“你骂谁呢？”川旭使劲推开九夭，俯身冲风允允笑了笑，声音温柔道：“允允，哥哥只是一个有爱恨贪痴的普通人，你就当哥哥做的一切都是为情所困，不得已而为之。”
风允允抬起头，泪光闪烁的双眸，使她看起来楚楚可怜，“可是你威胁九夭姐姐，说要灭了地府，这是魔头才会说出来的话。”
她珍惜川旭，所以害怕川旭与冥王为敌，与九夭为敌，更怕他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沉默片刻后，川旭苦笑道：“你还小，只看得到善恶，可这世上的事，并非只有善恶。”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转身，离开前院前，他回头看向风允允，“若恨我可以让你好过些，那就恨我吧。”
记忆中那个会陪他一起受罚的小丫头还停留在原地，其实他也没有变，只是小丫头不知道他戴了千层面具。
目送川旭离开后，九夭开口道：“以后我或许会与冥王决裂，会与川旭拼个你死我活，若真的让你见到了这些，真的对不起。”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成长起来的了，只听孟婆说过，仙族的孩子像凤凰，要想真正长大，成为独当一面的仙人，就必须经历涅槃的痛苦与煎熬，也就是历经劫难。
她的预感告诉她，风允允的劫难或许就与她有关，与神女瑶姬的种种牵绊有关。
风允允无精打采地蹲在地上，将头耷拉在双膝间，“九夭姐姐，必须要这样吗？”
九夭与冥王一起生活在地府，川旭等着继承天帝之位，一切不是本该这样吗？
为何川旭要将九夭带到天族？为何他要利用九夭折磨冥王？为何遗世洒脱的九夭也会身不由己？
她爹爹只教了她修行，却未同她讲过世间这诸多难解之事是为了什么。
九夭思索片刻，变出了一个纸风车，在夜风中呼啦啦转着。
“你看这纸风车，它是自己想转的吗？”
风允允抬眸看了一眼，“不是，是风。”
九夭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没错，我们每个人都是纸风车，而迫使我们不停转动的风，就是我们的心。”
纵使你再强大，也总有不敌心之所向的时候。
就像她自己，明明一走了之会过得更好，可她的心却告诉她不可以，她必须留在星圳宫，就算受尽屈辱，也要保护地府。
风允允接过风车，对九夭的话似懂非懂，“人的心好复杂。”
她想起自己虽然才六百多岁，可也有心不由己的时候。
周应观背叛了她，为了取悦妖狐，甚至要杀害她。
她应该恨他，将他千刀万剐的，可她的心做不到。
时至今日，偶尔午夜梦回，她依旧会思念他，思念他们在衡山时美好的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