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的推演是有效的,然而还没有等他推演出最终的结果,帝俊兄弟便找上门来。
妖皇帝俊与东皇太一,二者同为三足金乌,盛来边跟脚不凡,比起做一个超脱的圣人,显然立天庭号令无数大妖更是二者宿命之所在。
他们最开始并没有来找女娲和伏羲,同为妖族,但显然画风不同。
伏羲跟女娲是典型的家里蹲,除了提升修为出门论道听课其他日子都是自己过自己的,十足一个大写的宅;而帝俊跟太一则不同,这对兄弟属于没事也要找事,平地里也要生出波澜的性子,更何况二者都跟脚非凡前者有了成圣的机缘,后者却没有,导致即使同属妖族他们素日里往来并不多。
而如今他们居然找上门来,伏羲心中一动,他已明白无论这两只金乌鸟上门求的是什么,他大概都只能允诺下来。
“道友素来有大才,如今那巫族推演都天神煞,我妖族死伤无数,还请先生出山相助!”帝俊抬手长揖,言辞恳切。
“我等亦是妖族,自不会置身事外。”伏羲虽然是宅男,但却是难得的双商在线的宅男,他侧过身避开了帝俊的礼,面上的笑容越发温和,倒与他一贯的形象甚是相符。
“既如此择一良辰吉日,便开坛拜相才是!”帝俊闻言朗声大笑,他是天生的王者,即便心眼儿不及鸿钧这样的老妖怪,但他心胸开阔豪爽大气甚是能够赢得妖族的爱戴。
“如此多谢陛下!”伏羲当即拱手下拜,却被帝俊扶起,君臣不由相视一笑。
一时叙话完毕,伏羲送走帝俊太一兄弟,转身回了洞府,只约定了过几日便去天庭。
“兄长!”女娲原本在看着见善造物,忽然心头一悸,丢下小孩儿便看到伏羲送帝俊兄弟离开,山风吹起他的白袍,大袖蹁跹,仿佛乘风而去,“兄长要往天庭去么?”
“阿笙,我亦是妖族。”伏羲转身看着女娲柔声道,“巫妖鼎盛之时注定不死不休,我的命运与万千妖族的命运自是连在一起!而你不同,阿笙,你一定要成圣,只有成圣了才能跳出命运的桎梏。”
“那你呢?”女娲用力拽住伏羲的衣袖,仿若多年前他们刚刚诞生的时候,“你答应过我,我们同息诞生定要长长久久的相伴下去!”
“阿笙,我跟你注定要走上不同的道路,你看这洪荒如斯广阔,我们曾经在一起无数个元会,如今即使是分开也不过是弹指一瞬罢了。”伏羲长袖一挥,眼前湖泊登时映出洪荒诸多景象,“阿笙,我会陪着你。”
“兄长,圣人不死不灭,可是你呢?你注定卷入巫妖之争,说什么陪着我,都是骗子!”女娲猛的甩开伏羲的手,侧过头却泪流满面,“我跟你去天庭!”
“阿笙!”伏羲只觉得心头一痛,“阿笙,这世间命运叵测非我等寻常能得,我总是想着你要好好的。更何况圣人无所不能,若是你不成圣,我们都卷入巫妖之战的因果才是全然没有出路了。”
与善尸日子过得舒畅大不同,恶尸很长一段时间里处于一种水深火热之中。
巫族是个很单纯的民族,信奉的除了巫祖殿便是极端的拳头大说了算,他们对于衣食住行唯一的要求大概就是让自己吃饱穿暖不挨饿受冻。
且不说十二巫祖当中便有操纵四季能力的存在,虽然不能让四季消退,但让冬季减少夏季绵长还是可以的。
而如今吃饱穿暖巫族的崽子们没事儿就只能通过打架来发泄多余的力气,谁让哪一族的幼崽都是宝贝,在没有成年之前断不放任他们就跟妖族战成一团。
虽然同是巫族,但不同的部落之间还是有一定的排外。
恶尸个子矮,几百年都没有长高,性子又沉默寡言,时常一副尔等寻常小子的睥睨模样,便是被师尊交待了要好生相处的羿也忍不住手痒觉得他性子孤拐,哪有相处了几十年才知道对方名字叫祛恶的?
是故对于部落中有不少小崽子挑衅祛恶羿也视而不见,只当做不知道。
祛恶如今修为被压制了三分之一,个子缩水不说碍于天道很多神通都无法施展,但对付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幼崽还是很有办法的,哪怕一开始他因为轻敌差点儿被捉弄。
祛恶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性,大概唯一的一点儿善念也丢在了靳身上,因此对于这些挑衅他修为又低的小崽子他稍微动动心眼儿就自己战成一团没人来找他麻烦。
然而这些巫族的幼崽还没有经历过战争的磨砺大多数都还是傻白甜,虽然莫名其妙自己就内讧起来但架打多了总是能选一个老大出来的,同龄的小崽子们很快分成了几个小团体,再次招惹到了祛恶头上。
祛恶见了也只是冷笑,他呆在这里猫着本来是想要挑动巫妖两族的仇恨,可如今整日里连妖族一根汗毛都看不到,日子憋得久了,性子越发古怪,如今见这些小崽子再挑衅上来,也懒得打了,压着各个暗中较劲还没有分出胜负的老大们狠狠揍了一顿。
揍的小崽们嗷嗷直叫,可是痛了之后却一个个凑在祛恶身边认他做了老大。
祛恶如此当真是烦不胜烦,可他如今化用的是巫族的壳子,总不能玩儿死遁,更何况妖族前身多是龙凤麒麟统帅的三族,当中妖才济济,他如今的修为对方还看不上眼也只有在巫族里头还有谋划的时候,因此对于这些小崽子们还真的无法下死手,也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实在绕不过去再暴打一顿。
如此又过了数百年,身边的幼崽渐渐长大,而他却仍旧是当年矮矮小小的样子,可是没有一个人轻视他,他们都恭恭敬敬得称他祛恶大人,因为他如今成了相柳手下的书记官,掌管整个共工嫡系的钱粮物资,而羿也成了共工手下的大将,时常奔波在一线。
这一日他从执尸那里收到了消息,帝俊有了十个孩子,虽然目前还是十个没有出壳的金乌蛋。
伏羲离开的日子是个大晴天,碧空万里,连一丝云也没有。
在龙凤初劫之时,天地间并不隔断,自数千年前巫妖征战不休被道祖鸿钧定下妖族执掌天庭,巫族执掌大地,天地间便生出了隔断,好在从大地往天庭有许多通天路:或从不周山巅登天梯,或从昆仑之巅沿着天河逆流而上,或从极东之地的扶桑树出发……如今伏羲要走,自然是要选一条路。
距离他们最近的自然是不周山巅,然而自数百年前道祖合道之后,不周山巅便遍寻不见,洪荒生灵多性子高傲,自然有不信邪的前去找麻烦,然而便是修为如三清亦是推算不清,只说是有前辈隐居于此。
帝俊如今为天地,自是派妖族镇守各个通天路,因此对不周山巅很是忌惮,心想着定然是有厉害的阵法将之隐匿起来,他一时便起了好胜之心,且他可谓是洪荒阵法大家,他与伏羲虽说不好何者为第一,到到底再无出其右者,可表示他亦是毫无办法,日久天长年长的生灵缄口不言,新生的妖族巫族更是不知道。
伏羲往天庭终究是前去帮忙而不是添乱,断然不愿招惹一个隐居的前辈,且女娲恨不得彼此在不分离,宁愿多走一程算一程。
他们最后决定从昆仑走,只因为女娲听说天河不知其长短,且水势浩大虽然有妖族驻守,但数量不多,而昆仑多美玉少植被,巫族也不在此居住,到分外清净。
修为到了女娲这个地步再长的天河也不过寻常,且她答应了伏羲只站在此岸送他,并不随着他往彼岸。
女娲站在水边,河水崩腾不息,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衣裳,她却一动不动,只看着伏羲化出蛇尾,身形快如疾电,便是她动用神通,不过须臾仍旧不在了。
她在河边站了许久,却始终没有见到伏羲回头。
女娲从来没有觉得这样难过,这样茫然。
他们从天地初生便在一起,无数个元会从未离开过,以至于这一分离便教她心神震动,仿佛最开始的一心一意提升修为也不能让她感到欢喜,她只是觉得从此之后,那个在伏羲面前撒娇哭闹的女娃,那个被兄长和夫君一心一意捧在手心的女子终究也随着伏羲离开也从她身上剥离开了。
等她回过神来,只觉得面颊上一片冰冷,却是眼泪在她未察觉之时便被风吹干了,她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走到了何处,眼前是她从未见过的一片水泽。
那是一片清透空灵的蓝,却又深邃而不见底,女娲在水边坐下来,才发现这水泽漂浮在眼前看不见岸,四周一片寂静,就连那水泽都映照不出她的倒影来。
女娲忽然觉得自己很孤独,这样的寂静让她忍不住想发出声响来,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忽然理解了见善,理解那个孩子为何要守着一堆造物周而复始,及时那些东西只能活一日。
她也想造点儿什么,只要能发出声音来。
然而她寻遍了全身只发现自己身上带了两样东西:一样是曾经在不周山巅孕育了净世青莲的息壤,一样是自不周山西山得来的葫芦藤。
女娲当即伸手取水将那息壤混合成泥,再按着化形之后的样子捏了一男一女,谁料到那两个泥塑还不等她使唤法诀,便径自落在地上混了起来,只围着她唤“母亲”。
女娲心中一痛,她与伏羲结成夫妻多年却始终没有血脉延续,而如今他们甫一分离她却造物成功了。
心头的愤怒和悲痛让她不由自主抓起葫芦藤朝着息壤狠狠一鞭子,无数泥点飞溅落地立即成了方才的造物,这些小家伙围绕着她唱啊闹啊,无比的亲近依赖。
下一刻九天之上无数金色的功德翻滚,到了这一刻女娲什么都明白了,她伸手拖起她最初捏成的两个造物,后者见她落泪,忙伸手想要替她擦眼泪,心中再多的痛也仿佛被抹去,她闭上眼眸再次睁开,眼中一片清明:“吾名女娲,道祖鸿钧座下弟子,今造物名‘人’,成就混元无极大罗金仙之位!”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