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闭着眼睛假寐,却竖起耳朵仔仔细细的听周围的声音,然而,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周围的风声却没有半点改变的迹象,透过薄薄的光膜冷冷的呼啸着。卢瑟已经睡着了,他的衣服上仍旧燃起暖红的火光。这货不知道是因为有李洛撑腰还是害怕过了界限,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睡着了,他细微的呼噜声透过风声轻轻的传来。
然而,即使是这样,李洛还是不敢睁眼,长久的蹲姿让他觉得自己的脚有些麻。又不知过了多久,就连李洛都快睡着了的时候,风声忽然有了些改变,淡淡的腥味从风中飘过来,雪地上微微的震动越靠越近。李洛心中一紧,却刻意放松了面部表情,甚至稍稍加重了鼻息,让自己感觉起来睡得更熟。
那个风雪中的声音似乎被卢瑟燃烧的衣服吸引,那跳动的火光在这冰霜之间无疑是个极为明显的靶子。李洛听见,雪地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某种大型野兽的肉球踩在雪面一样。听到这里,他这睡也装不下去了,悄悄将眼睛睁开一线,便见一北极熊般大小的猩猩正蹲坐在自己面前的雪地上,背对着他,那与雪原同色的长毛是他看起来好像一堵移动的白墙。
白猩猩伸出一只褐色的爪子试图捉住卢瑟衣服上的火光,然而,在碰到火光的一刹那,烈焰盾的保护反击效果被触动了,登时,一星火光在白猩猩爪子上燃烧起来,随着空气流动,那星星火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在白猩猩爪子上蔓延,不过片刻时间,白猩猩燃烧的爪子足以当成火炬用了。
而白猩猩却不像李洛想象中那样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而后逃走,他看着爪子上燃烧的暖红色,居然像看见了什么新奇东西似得,叽叽咯咯的发出了一阵闷笑,接着,他朝空中挥舞着爪子,庞大的身躯蹦蹦跳跳,一个落地便砸得大地一晃。这简直堪比小型地震的动静,不止李洛,就连真正睡着的卢瑟肯定也给整醒了,然而,这两人却不约而同的埋着脑袋继续装睡,只从胳膊的缝隙间露出一双眼睛来偷看。
白猩猩玩了一阵子,似乎想起来什么一样,捧起些雪往自己燃烧的胳膊上拍了拍,他雪白的长毛似乎极度易燃,不过片刻的时间火焰已经快要爬上他肩头了,是以,一些小雪并不起什么作用,白猩猩似乎也明白了,他忽然往地上一躺,就地连滚几滚,朝着李洛法杖的保护范围外滚去。
此时不发更待何时,李洛将卢瑟一把丢出去,一扬手将自己的法杖握住,急促的咒语从他嘴里冒出来,于是,等白猩猩终于从雪堆中滚起来时,惊讶的发现自己似乎被几层透明的光墙罩住了,他愤怒的拍拍并不存在的屏障,有对着捏着法杖的李洛呲牙咧嘴的咆哮,沙包大的拳头“咚咚”的捶着自己的胸脯,一副挑衅的模样。
李洛惊讶的看着他,明明经过火灼的长毛却并没有留下半点烧焦的痕迹,一根根不仅雪白,似乎经过火焰反而更晶亮了一些。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李洛皱着眉头看着他,说好的吹笛人呢?这个是雪原大王座下派来打探军情的先锋么?
“啊哦?唔……”白猩猩很惊讶,没想到这个人类居然还会说我们的话。他用他智商不高的脑子揣测了下李洛的语气,判断出这好像是在质问,态度不大友好啊……
哼,瘦巴巴的人类居然敢质问我!?白猩猩更加愤怒了,他更加用力的锤了锤自己的胸膛,又一个漂亮的直拳冲在光墙之上,那力道之大,生生将光墙打出几道蜘蛛网般的裂缝来。
他不爽,李洛更不爽,尼玛老子蹲了一宿准备捉老虎的,结果呢,掉进陷阱里的却是既不怎么禁吃又长了一身刺的豪猪,豪猪也就罢了,这货居然还敢挑衅!你以为你是畜生大爷就不屑于跟你计较了?
然而,李魔法师阁下的一片愤怒的火球就像打到了空间裂隙上,初时,白猩猩看见漫天烈焰还稍稍露出了些惊恐的神色,然而,等那一片看起来十分怕人的火球落到了他身上,他又叽叽咯咯的闷笑起来,同时还伸出一只爪子指指李洛,又扯出个滑稽的鬼脸,继续狂笑。是的,李洛漫天的火球术对这货没有半点作用,他满身长毛跟水洗一样流光溢彩。
然而,我们都知道,做人多少要收敛点,不然就是乐极生悲的后果,当然了,就是当畜生也一样。李洛本来就火燥,被这倒霉的货色一激,更加愤怒了,等我们可怜的卢瑟从几十米外的雪坑中爬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见到了传说中的景象,飘然凌空的魔法师,夹杂着电光雷霆风雪火焰的综合性光球被他高高托举在空气中,电气碰撞的声音叽叽喳喳仿若千万鸟鸣,在那铺天盖地的恐怖威势下,甚至连天空都变了颜色,他上空的云层畏惧般的避开,雪原中难得一见的晴空出现在他头顶,此时的李洛,似乎就是光明的代言人。
虽然并没有看轻猩猩的意思,不过猩猩这脑子的确和人类构造不大一样,先前,他看见李洛也似乎搞出来一片声势浩大的东西,然而,砸到身上却不疼不痒的并没有什么卵用,是以,就是现在这个连局外人卢瑟也能看出气氛紧张,他却感觉不到,在他眼里,那看起来花里胡哨的玩意只是吓唬自己的,于是他继续嘲笑,为表轻蔑甚至还拿屁股对着李洛,对他抬了抬后腿。
李洛鼻子都气歪了,也顾不得这招是否会致白猩猩于死地,他手中的元素球再也控制不住,照着猩猩猛地轰出去,接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强烈的光线从轰炸中心飞散出来,飞雪漫天,卢瑟只能捂着眼睛,从爆炸的阴影中模糊的寻找白猩猩的影子。他有些奇怪,难道所有的魔法师都和自己面前这个一样,对待一只猩猩都要用这种毁天灭地的大招。
元素球一出手李洛也后悔了,先前愤怒之下,似乎无数种魔法元素顺着自己的精神力触角涌上来,那元素球便不自觉的出现在自己手上。而现在,要真把白猩猩轰死了不就白蹲了这一晚上么,可他要是没死的话我这毁天灭地的场面不用人说不就知道是吓唬人的么?多不好啊,面子上也下不来啊。
于是,两个人,四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元素球落下的位置,随着雪片落下,光线消尽,一个焦黑的影子依旧立在爆炸中心,白猩猩眨了眨自己湿漉漉的眼睛,干脆的朝后一倒,晕了过去。李洛这心终于放下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卢瑟心里更上了一个台阶,不愧是我选中的魔法师大人啊,对魔法的控制力简直精妙到微毫啊,即使是那么巨大的爆炸都能控制住不伤害爆炸中心的生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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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个晴朗的天气,虽说四野还是一片苍白,不过风却停了,不时飘散的雪花也温和了许多。
卢瑟扛着一只半死不活的猩猩,跟着李洛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白猩猩过来的地方走回去,李洛先前还真没看出来这货竟然有三四级武士的战斗力,扛着只北极熊大小的猩猩竟然走得半点不慢,而这只白猩猩更是出乎他的意料,身体强壮到在混合魔法加倍的攻击力下也能存活。
李洛拄着法杖,边走边皱眉头,他获得的信息依旧少的可怜,吹笛人,活着的雪原,不惧畏甚至可能对火系魔法免疫的猩猩。似乎一切都没有联系,又似乎一切都透着古怪。
卢瑟说,白猩猩的确是雪原上一种常见生物,一般被称为雪怪,每逢寒风呼啸的夜晚就是他们出来觅食的时刻,他们的巢穴在雪原深处,似乎对燃烧的东西特别感兴趣。虽然它们攻击力不弱,不过却很少攻击人,充其量将旅人随身携带的食物偷走。对李洛为何要执意寻找他们的巢穴,卢瑟也感觉很奇怪。
下午的时候,白猩猩醒了过来,他眨了眨眼睛,慢慢反应过来自己被一个人类抗在肩上。他先愤怒的挣扎了一下,随后便被卢瑟一刀柄砸老实了。
“昨天的事我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李洛一边给白猩猩这种报复性很强的生物解释,一边像模像样的抽自己一巴掌。
这个动作不止白猩猩,连卢瑟都看得一愣,随后指着李洛的脸闷笑起来,李洛这次冷静多了,他温和道:“希望你能带我到你的住地去,我有些礼物想送给你作为道歉。”
猩猩一般有七八岁小孩的智商,这只白猩猩的智商似乎更高一些,他见李洛抽了自己一巴掌,又语气温和的说起礼物,心里已经将昨天的愤怒放下了,他眨了眨眼睛,道:“什么礼物?”
李洛掏出一把玻璃珠子和一些肉干。玻璃珠子本来是准备送给劳拉的礼物,现在嘛,先给猩猩吧。
白猩猩一见这些五颜六色又闪闪发亮的小东西,眼光也跟着亮了起来,他捏起一条肉丝般的肉干,放进嘴里,这才回答:“你要去我们的住地干什么?”
“我是一个卖东西的人类,听这里的人说白猩猩的住地有些别的地方都没有的好东西,我想拿一些东西和你们换。”
“那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打我?”白猩猩忽然想到这一茬,原本放松的心又警惕了一些。
“谁让你昨天嘲笑我来着,你挑衅我我不打回去那还是个男人吗?”李洛理直气壮的胡扯,好像受委屈的是他一样。
“……”白猩猩一听,有道理啊,似乎昨天的确是自己挑衅了他,在部落里挑衅别人也是要被打得……这个人类的举动好像没什么错啊?想啊想啊,他原本就不大灵光的脑子更乱了,李洛乘胜追击道:“我们人类这里不能忍受别人挑衅的,听说你们白猩猩也是这样吧?”
白猩猩脑子里一团乱麻,他想了想,好像有道理啊,于是,干脆接受了这个论调:“恩,你的举动没什么错。”
“我也觉得,所以,你可以带我去你们的住地了吗?我这里还有很多好东西,比如会动的娃娃,能唱歌的木偶什么的,每一样都比你现在看见的好玩多了!”
白猩猩眼光更亮了,李洛手中鲜艳的玻璃珠他从来没见过,这雪原上苍白一片,实在很难看见其他什么颜色。
“那,你的东西都像这个一样漂亮吗?”
李洛忽然明白了白猩猩的意思,他坚定的点点头,道:“剩下的比这个还漂亮,但你们一定要拿好东西我才愿意换的啊。”
李洛叽叽咕咕和一只猩猩说得起劲,卢瑟满心都是仰慕,啊,不愧是魔法师大人啊,不禁会说人的话,连猩猩的话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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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猩猩的部落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偏远,只是,很难被人发现。
雪原中一处断崖之下的巨型裂隙中,藏着白猩猩的部族,而从断崖向下看,只能看见一片积压的雪层,直到卢瑟肩上的白猩猩挣脱他的控制,像断崖下猛地一跳,将积雪压出一个窟窿,李洛才发现这下面竟然藏着一个空间。
既然别无出路,李洛二人也只好跟着跳了下去。
而着陆时的触感并不像坚硬的地面或者松软的雪堆,而是陷入蓬松而带有温度的毛,就像掉进什么大型长毛动物温暖的肚腹中一样,一直行走在寒冷荒原中的卢瑟骤逢温暖,几乎是惬意的抚摸着长毛,巴不得在里面滚几圈。李洛从长毛中探出头来,只看见一个焦黑的头颅同时冒出来,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镶嵌在上面,见到李洛就滑稽的眨巴眨巴,正是惨遭虐待的白猩猩,也不知道他这一身毛什么时候才能长回来。
李洛只得拨开那些长毛,小心的靠过去,低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的族长呢?”
白猩猩抓抓脑袋,道:“我们的住地啊,我们正在族长的肚子上,又软又暖和~对不对~”说到最后白猩猩不禁骄傲起来。
我们在族长的肚子上……?这族长不会站起来就被自己的体重压死了吧?李洛小心翼翼的抬头四顾,这个积雪之下的空间空旷却不失生气,顶上的积雪不时融化落下来,下面动物微微的呼噜声连绵成一片。然而,除了白雪与石头,李洛并没有看见任何高出他所在平面的东西,更不用说他想找到的族长的头。
“……族长现在不是在睡觉吧?”李洛蹲在长毛中,将自己埋起来,族长粉红色的肚腹在他脚下有规律的一起一伏,白猩猩同样蹲下来,打个呵欠小声道:“对啊,我们都是这个点睡觉的,要不,你也先睡一觉,等着族长醒过来?”
“……不好吧?第一次来就睡觉啊?”这个在李洛看来近乎荒谬的建议被白猩猩说得理直气壮的,可他想了半天竟然没找出半点不合理的地方来。总不能强逼着白猩猩现在把他的族长叫起来吧?但是,难道自己就真的要在这个敌友不知的地方安心的睡下去?而卢瑟听闻白猩猩这个建议竟然频频点头,一副觉得十分有道理的模样。
“没事,没事,大家都在睡觉,你不睡觉不会很奇怪吗?”说完,白猩猩又是一个长长的呵欠,竟然蜷缩在原地睡下了。
我擦嘞……这么没戒备心真的不会灭族嘛?李洛稍稍飘上空中,一只巨大的几乎看不完全身的白猩猩横躺在峡谷中,而其余的众多的白猩猩围在他身边,动作都出奇的一致,抱头将自己缩成一团,呼噜呼噜。
现在动手想必他们连反抗的时间都没有吧?要不要就这样把他们杀掉呢?李洛在心里冒出千百种攻击手段,仔细挑选后似乎没有一种能一招扫平这片白猩猩,正在李洛满脑子邪恶计划的时候,卢瑟压低了嗓子叫他:“李洛……”
李洛不耐烦的转头,卢瑟指着一丛柔软的毛道:“那什么,我就先睡了,如果你不睡……晚上的时候叫我啊……”说完,这货居然真的钻进那丛白毛,睡过去了。
李洛又好气又好笑,他飘在半空中绕着躺满了白猩猩的峡谷转了一圈,看着满地的呼噜呼噜,忽然觉得自己真无聊,内心挣扎了片刻功夫,是的,就只有片刻功夫,他便飘回了族长的肚腹,像卢瑟一样,找了一丛柔软的白毛,钻进去,啊,全身都放松了啊,仔细想想自己似乎有那么多天没有睡过床了,想到这里,李洛仍然不甘心的抬了抬眼皮,试图挣扎,而梦境却很不给面子的包围了他。
细细的呼噜声从白猩猩峡谷连绵成一片,除了白猩猩,谁也不会知道,在经年风雪呼啸的雪原,还有这么一块温暖又柔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