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秋盯着庄单花一双细长小眼睛,一张剥蛋壳的白嫩小脸,几分神似的神态面貌;庄秋纳闷的想:这是庄秋跟庄宝妹的孩子?他是她的爸爸了?
庄秋眨了眨眼睛。
庄单花撑不住眼睛干涩,也跟着眨了眨眼睛,再度凝神怒视着庄秋。
庄秋伸出手想抱孩子。
庄宝妹抱着庄单花紧张地退后,双目迸射凌厉的光芒,“你敢对她动手试试,我今天就跟你拼命——”
庄秋僵愣住,他磨了磨后牙槽,眼光从孩子面上移开落向庄宝妹时候就变得饱满的厌恶情愫,庄秋瞪视着庄宝妹,威胁道:“是不是今天给你脸不要脸了?”
庄宝妹身体紧绷,脸色也发青,紧紧的绷着,态度上丝毫不肯退让!
庄秋迈开步子,要靠近过来。
庄单花这会瞧着情势不对,“啊-啊-”怪叫,在庄宝妹怀里努力抬起头,对庄秋方向伸出了双手,要他抱。庄宝妹愣怔住,露出失望表情;庄秋脸上露出得意笑容,加快了脚步靠近,一把将庄单花抱入怀里。庄单花“啊啊”嗷叫,指着那边桌面上搁着的一把英雄钢笔,庄秋单手搂着孩子,单手取了钢笔交给庄单花的小手。
“要学写字是不是?爸爸教你。”庄秋笑着温声哄道。
庄单花点了点头。
庄秋愣了,怔怔的看着庄单花认真的表情好一会儿,才将吵闹的电视给关上,把抽屉里一册白纸拿了出来,把庄单花放在桌面上,本来想手把手教庄单花应应景,没料到庄单花自个卯住力气开了钢笔盖,两只小手合力握着钢笔,在纸上琢磨了好一会儿,写了一行歪歪扭扭看起来似乎鬼画符的字,除了眼下的庄单花,谁也看不懂的自创“符字”:何永强,我要记着你,这次我要嫁给你。
庄秋凑上前,看不懂一串文字,却被逗乐了。
“单单真是聪明,这么小就会握笔写字了。”庄秋用他的大手摸了摸庄单花的脑袋瓜子,眼里是充满了赞许的光芒;庄单花厌恶嫌弃的转过头白了一眼庄秋,人渣!庄秋哈哈笑了,只觉得庄单花小小模样很可爱,心情也好转了起来,抬手又摸了摸庄单花的脑袋瓜子,正打算手把手抓着庄单花教写字——
“庄秋,你出来一下。”
庄夏的声音透过门扉,钻了进来。庄秋也不理会庄单花坐在桌上会不会失去重心摔下,松了手,立刻就往外走,开了门走出去跟庄夏说话,很快两兄弟便趁夜从后门偷溜出去玩了。
庄单花瞧了一眼庄秋声音消失的方向。
庄单花又低下头,抓着钢笔,在纸上又一点一点把还记着的事情,一些大事情,用自创的“符文”在纸上写了下来,庄宝妹走上前扶着庄单花的腰给庄单花保持着坐姿的平稳,庄宝妹瞧着庄单花很认真地写着,只读了一年小学的庄宝妹认字也认不齐全,只觉得庄单花写的字像是字,又更像是随意的涂鸦。
庄单花写的认真,庄宝妹瞧的也认真,一直给庄单花做伴着,纵容着庄单花不断地在纸上涂涂画画,居然也让庄单花写满了三张白纸。庄单花写完以后撕了下来,把钢笔盖合上,又将撕下来的白纸全部都交给庄宝妹,“啊-啊-”嗷叫着,手里比划着,庄单花要庄宝妹帮她把白纸藏起来。
庄宝妹把三张白纸对折,藏到了庄宝妹装衣服的箱子里。
母女俩熄灯睡着。
天快亮透那一会,楼道那边传来脚步上楼的声响,隔音效果差,两道房门先后被一阵蛮力重重敲拍着,庄夏的敲门声一响起,梁霞的咒骂声也跟着响起,始终不开门,三个女娃娃吓得哇哇大哭;庄秋的敲门声一响起,庄宝妹想当做听不到,庄秋就使劲的踹门,整栋宅子都在震颤,庄秋叫嚣道:“我数三声,你再不开门,等会就等着一顿毒打吧。三——二——”
梁霞站起身,主动开了门,推开了丈夫庄夏,走到了庄秋身后五步远,脸上挂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
三个萝卜丁高高矮矮的女娃娃们怯怯的待在屋里,堵住了门边,奉命不让庄夏进屋里。庄夏自认不能有以一敌四的能力,没有去强闯;正在睡觉的老太太庄巧也被惊醒,穿了一件厚厚的外套,也开门出来看小儿子家门的热闹事儿。老太太庄巧是童养媳,她是被从前的公婆(也是养父养母)剥削着长大,对待儿子儿媳的态度,也模仿了旧年代那一套,胳膊肘往外拐会疼,只护着自家人才不会疼。
庄秋用力踹门,阴鸷的目光冒着凶残的冷光,“快点开门!”
老太太庄巧打着哈欠,“别踹门了,我这里有钥匙,我去拿——”
庄秋停住动作。
梁霞阴阳怪气说道:“庄秋,弟媳妇真不给你脸面,你再不好好教训她一顿,以后男人的面子里子都丢没了。”
庄秋看向梁霞,颔首道:“不用二嫂说,我心里有数的。”
庄夏拳头抵着唇边,尴尬地咳嗽一声,压低声音跟朝他看过来的梁霞说道:“你也没给过我面子里子。”
梁霞微眯起眼睛,凶光迸射两道,直瞪视着庄夏,压低了声音道:“你敢对我试试看?我一根根手指头都给你掰折了!”
庄夏叹一声,看向了旁处站着的庄秋,二弟庄秋也没听到他们夫妇的窃窃私语,从庄夏的角度望过去,能看到庄秋的脸色阴沉沉的,像是酝酿着一场大暴风雨,庄夏一个大男人瞧着心里都发怵。
老太太庄巧拿了一大串钥匙走了过来。
庄秋退让开,让老太太走到面前来选择了其中一把钥匙来开门,只瞧见老太太用钥匙拨弄着锁眼,吧嗒吧嗒,一把钥匙打不开;老太太又换了一把钥匙,吧嗒吧嗒,又是一把打不开……
隔着一扇门,锁眼被不断地拨动,里面的人在瑟瑟发抖。
庄宝妹抱着庄单花,已经退到了窗户旁边,又把窗户给敞开,手里也抓着一把找来的大剪刀保护自己跟孩子。庄宝妹立在蒙了一层光芒的屋内,心里发悚,面上泛白,双眼紧紧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屋门被一只又一只的钥匙拨动着,转动出可怕且尖锐的金属摩擦音,那种感觉比一下子降临还要折磨人心智。
庄单花已经试着诅咒好几遍了,这一次不奏效。
庄单花思索着比较,发现前几次诅咒有效是因为心中怨恨爆满,此刻是因为心中全是恐惧。
庄单花调整着呼吸,紧紧闭上眼睛,努力让心中对庄秋一家的怨恨达到极致,庄单花只想了一桩事,心中的怨恨就达到了爆满程度,庄单花想她26岁那年遭遇的所有痛苦都是因为庄秋一家人的不负责任,把庄单花害得陷入泥潭,庄单花恨意到达了巅峰,恨不得此刻就把庄秋一家人渣杀了泄愤!
咔。
门锁被一大串钥匙中最不起眼的一支钥匙打开。
老太太庄巧把门扉推开,庄秋第一时间就撸起袖子,抓了门边一把扫帚,拔腿就往屋里冲——
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房间的一块地板突然塌陷,往内冲的庄秋连带着老太太庄巧,都倏忽一下填入了坑底之内,砸入了一堆木屑家具土块粉尘之中。乌烟瘴气的一瞬间过后,是庄夏一脸惊恐的叫声,“妈——秋弟——”
梁霞也觉得不可思议,梁霞望了一眼那间屋子安然无恙的立在窗台边那块完整地板的庄宝妹跟她怀里的庄单花。
“哎呀——”梁霞叫了一声,扭头就往屋里那边跑,瞧见了安然无恙的三个小女娃,梁霞悬着的心一下子松落下来,赶忙喝令她们随着梁霞下楼梯去,躲到大门外边去避难。
天快亮出了这么一出幺蛾子,楼塌陷的轰动声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大公鸡打鸣声,宅院的大动静已经吸引附近几户人家打开灯,凑身过来查看动静缘由。梁霞跟三个女娃一下子就成了众人打听的焦点人物。梁霞三句两句把话都说了,众人听得唏嘘不已,居然房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建筑工人选材的时候又偷工减料了?众人热情的站着原地,陪同着梁霞跟三个女娃娃,静静地等待着村里大队的人赶来救援。
在塌陷的空洞两边缘搭建了一块厚实的木板,庄宝妹吓得满头冷汗,抱着庄单花缓步走了过去。
庄宝妹总是平安到达安全一块地方,抱着庄单花速速的下了楼梯,走到了宅院外的庭院,一大片天空已经亮蓝色了,呼啸的寒风东来西往,凑在庭院附近的人热情不减,都在等着清理一个结果,天上一缕阳光照落在大地上,众人才看到浑身狼狈伤痕的老太太庄巧跟手里还抓着一把扫帚的庄秋,老太太庄巧跟庄秋两母子都是半睁着眼睛,痛得哎哟哎哟的直呻吟,大队的人把两母子紧急地用三轮自行车踩着送去镇上的医院。
村子距离镇上需要过一条荒野小道,也要经过一处学校,再要穿过一个村子,才能到达镇上地处偏僻一角的医院,路程就是远了一点,那踩着三轮自行车的人路上歇了几口气,耗了半个小时才把俩人送到医院,尾随的还有踩着自行车的庄夏,到了医院要掏钱的时候,庄夏就一脸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