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府。几人谦让着刚刚落座。
菜还没上齐,任高寒暄几句,便上下其手自顾自的狼吞虎咽起来,唐龙曾暗示他斯文一点,但他是在太饿,虽然会意,但并未作出收敛。唐龙见对方并未对自己的暗示作出反应,忙替他打圆场:“二位休怪,我这兄弟想已多日未曾吃饱,望别见怪啊。”
黄真一摆手笑道:“肚子饿当然要吃饭的嘛,哪有啥好见怪的。”
褚绩虽也点头称是,但心中却暗想:“话虽如此,但这也太失礼了,到底是乡下人啊!和唐兄差的太多了。”
黄真为任高倒上一碗酒,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急兄弟,饭菜管够儿,准保让你吃饱,你在路上看来受了不少苦啊,怎么饿成这样?”
任高满嘴都被塞满了食物,他努力的咽下最后一口,这才说道:“几位兄长不知,小弟自老家出发后,这一路上,历尽坎坷,数日都未曾正经的吃过一顿饭,实在是因为饿极了,否则也不会如此失礼啊!”
黄真笑道:“没关系,任兄弟,你到底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你和唐兄是打一处来的,怎么到了江城后他没事你却弄成这样?”
任高道:“说来话长,小弟在家因为没有事做,所以就也想学唐兄这般出来闯闯,因唐兄南下时间不长,我又知道他是到江城来,所以便想先来投奔他,哪知我这运气实在不好,在临清老家一出发没多久便遭了强盗,被打劫光了身上的盘缠,那些原本是小弟从胶州坐船南下的钱,这下倒好,别说船还没坐上,就连混口吃的也成了难题,小弟别无他法,只得一路乞食才勉强到了胶州,我又去请求那船老大,让他发发慈悲,将我载到江城,还好他人不错,答应让我上船,他们还会分给我一点剩饭,这才终于到了此地。”他因为爱面子遂将挨打之事隐去不提,只是强调自己并非是有意失礼的,几人也不怀疑他的话,纷纷安慰了几句,也没多问什么。
饭毕,黄真安排唐、任二人就在府上休息,褚绩告辞回去了。
唐龙从黄真处讨来一身干净衣服,送到任高房中,见他愁眉苦脸,还以为他又在想自己南下途中的事,便劝说道:“任兄也不必太在意,你我生逢乱世,又是出门在外,会吃些苦头那是在所难免的。你也不必为此着脑。”
听了这话,任高忽然目露凶光,咬牙切齿的说道:“等哪日老子有机会发迹了,曾经得罪过老子的人,我必定要将他让老子受的苦十倍奉还与他,一个都别想跑了!”
唐龙听了此语,不禁暗皱眉头,心中却对他的恶毒和狭隘感到惊讶,想到:“他何时变成这样?”嘴上却没多说什么,只叫他早些休息便离开了。
翌日。唐龙早起收拾东西,任高道:“咦,唐兄,此刻刚刚卯时初分,你这么早收拾东西,要去哪里啊?”
唐龙道:“我要随褚兄弟一同前往苏州,几日前我在这认识的一位朋友说不定也在那里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对了,你打算怎么办?如果你还想留在江城休息几天我便求黄兄弟招待你一下,如果你也想和我们一同前去,就快些去做准备。”
“那丘姑娘……”
“哦,她在此地已经没有亲人,而且她又和褚兄弟看对了眼,自是也去苏州了。”
“那好啊,唐兄既要离开此地,兄弟自然跟随着你了,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一同跟你们前去为妙啊!”
县衙内,褚绩、丘媛二人也早已收拾完毕,褚绩轻抚着官帽上的黄色顶珠,喃喃道:“希望下一任到江城的县令会是个好官。”丘媛道:“大哥你放心,江城这个地方因你而出名,朝廷自然会派来一位和你一样爱民如子的好官来接替你的。”“但愿如此。”“走吧,我们趁早上路。”
半个时辰后。几人在码头与黄真拜别后,即刻上路南下苏州。
江城距离苏州不远,随着当年京杭大运河的修通,来往两地的时间更是大大缩短,午时未尽,几人便已在苏州码头登岸。苏州远比江城发达,简单的用过午餐后,很容易便找到客栈落脚,褚绩一刻也不耽搁,径自出门去打听总督府怎么去了,唐龙记挂郭飞,也出门去碰碰运气,任高见好不容易找到了和丘媛单独相处的机会,当然不肯放过,便足不出户,只在房间内陪着丘媛说笑解闷。
总督府自然不难打听,褚绩很快便前去拜访,而唐龙确是初到苏州,想在这个远比江城更大更繁华的大城市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他也并不心急,只是信步走在街上,漫不经心的观看着此间景色。自古便有一种说法,叫做“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唐龙今日到此一看果真所言不假,眼前到处花红柳绿,高楼连绵,街上来往行人多不胜数,叫卖声、砍价声、揽客声、男人豪迈的大笑声、粗俗的叫骂声、女人低低的私语声、悦耳的娇笑声……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虽然很吵但却宣示了大都市向上的生机,唐龙看看这,瞧瞧那,倒真的有些目不暇接之感,偶尔有一两个结伴的年轻姑娘自他身旁经过,吴侬软语的轻声调笑,配合着那窈窕诱人的身姿,就连唐龙也不禁心中一动,这江南自古盛产美女,这大街虽然没有机会见到什么大家闺秀抛头露面,但就是这些普通的农家姑娘也大多生的很标致,唐龙不禁想到:“难怪郭兄弟的未婚妻一家会迁居到此,苏州之地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只是这人海茫茫,不知何时才可再与郭兄弟相见。”
这在考虑该继续找还是暂且回客栈时,忽然一辆大轿子从唐龙身边经过,只见抬轿子的四个轿夫均是瘦小枯干之徒,他们举步维艰,似乎在轿子中坐的人有千百斤沉重一般,尽管四人已经腿肚子打颤,但仍不敢放慢速度,似乎只要出现一点让轿中人不满意的事他们就会受到很大的责罚,但怕归怕,身体却是最诚实的,它绝对不像思维那般虚伪,尽管四人努力的去前行,终于有一人被累得体力透支,他脚下一滑,轿子猛地倾斜,那人连忙尽全力抬稳轿杆,但尽管如此,他仍遭到轿中人的怒骂。唐龙见到此情景,忽然灵机一动,想到:“郭兄弟曾在谈话中提及,他那丈人在索要彩礼时,一张口便是纹银百两,听这口气,定是大户人家的要法,他们一家是新发迹的外来户,虽已有段时间过去,但应该也不难打听,这样就可排除很多可能性,要找他几率也会大些,嗯,我就先试试运气!”心念及此,他刚要向从自己对面路过的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打听这苏州城内有几户新崛起的大户人家,却被旁边冲过来的一人挤到一边。
只见那人二十四、五的年纪,头发乱糟糟的也不去打理,一身旧衣穿在身上扣子也没好好系上,他上蹿下跳的像猴子一般,给人一种强烈的轻浮、厌恶之感。那人狂奔到卖花姑娘的身前突然停下,故作严肃的说道:“这位小妹妹,真漂亮啊!”
小姑娘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手里捧着一大束不同种类、各式各样但又掺在一起的鲜花,她大概会错了意,听对方这么说,眨了眨眼睛,微笑着说道:“是啊,大爷,您看这么漂亮的鲜花快来买一些吧!”
那人往后抚了抚自己鬓边的乱发,嘻嘻笑道:“花是很漂亮,不过又哪里赶得上小妹妹你本人漂亮呢?”说着便伸手要去捏她的脸蛋儿。
一旁的唐龙皱了皱眉,真打算给这个当众欺辱良家妇女的无赖一点教训,哪知令他预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人刚把手伸过来,原本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忽然左手一翻,捉住了他的手腕,将花向上轻轻一扬,腾出右手“啪”的一声,那人脸上已被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耳光,小姑娘左手顺势一推,那人连退数步,倒在地上。
小姑娘从容不迫的接回刚刚落下的鲜花,笑容似乎比刚才更甜美了:“大爷,你再看看人家现在是不是更漂亮了?”说完又呵呵的笑个不停,目睹刚才这一切的人都向被打的那个“无赖”投以鄙夷的目光,“偷鸡不成蚀把米,这种人活该挨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光天化日的就想当众对良家妇女动手动脚。”“你小点声,他敢这么做,说不定是后面有人撑腰呢!”“得了吧,你看他那副落魄样,像是后面有人吗?”“没想到这小姑娘看似弱不禁风,还是个练家子呢!”“……”
被打的那人轻抚着渐渐红肿的脸颊,也不管别人如何说,兀自爬将起来,看着小姑娘笑道:“小妹妹你不愧是美人儿,就连打人时都这么美!”说完也不理对方惊愕的眼神,胡乱拍了拍身上的土,大笑着转身走了。众人指着他的背影大骂“无耻!”唯独唐龙看出,那人武功不弱,暗想道:“从那人跌倒时的身形来看,他绝对有把握躲开那姑娘的攻势,可他却甘愿受一耳光,对辱骂自己的众人又置若罔闻,他到底是谁呢?”
本章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