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线防俄护路军总司令部设在海拉尔师范里,托张作霖的遗惠,这所师范学院是民国十五年修建的,教学主楼是一座钢筋混凝土结构的三层大楼,是海拉尔县内的最高点,可以俯瞰海拉尔四面战局,同时也是海拉尔核心阵地所在。原本设司令部在这里是安然无忧的,但苏军的大举突袭使得海拉尔外围阵地迅速丢失,司令部顿时暴露在苏军面前,距离火线不到三里路,苏军的炮火、弹不时落在司令部四周。
又是一发炮弹落在司令部大楼上,大楼猛的震颤了一下,天花板的灰土簌簌往下掉落,李伯阳镇定如常的站在窗前,紧握着望远镜的手臂纹丝不动,他的目光远望着数里外的火线,从这个高度看去,交战区域足有七里长,到处是炮激战,硝烟大火弥漫,苏军的攻势如火如荼,战局胶着在司令部3里外的商埠街,那里已经成了废墟,也多亏有这些残壁断垣做掩护,溃退的守军在这里勉强站住了脚跟,并展开了拼死反击收复阵地,只见到从商埠街上不时响起激昂的冲锋号,灰色军装的模范旅士兵从废墟中冲出来,以大刀、扑进敌群……
“主席,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请您撤到后方吧。”
关传钧拿着一件黄呢军大衣走过来,披在李伯阳肩头,低声急切的说道。
“现在整个海拉尔都是战区,何有后方一说。”
李伯阳摇了摇头,放下望远镜,指着西面2里外一处地势较高的喇嘛庙说道:“传钧,你来看!那里与司令部互为犄角,我要你亲自坐镇那里,只要我们死死钉住这两个地方,整个战局就有了脊梁骨,足以死守三五日,撑到援军到来,我们这场仗就胜了。”
关传钧看了看那处喇嘛庙,点头又摇头:“主席,咱俩换一下,你去喇嘛庙,我守在司令部。”
关传钧心里清楚,喇嘛庙的外围阵线还在中**队手中,而司令部外只省下不到3里纵深的阵地,他作为参谋长绝无道理让长官赴险,而自己待在较安全的地方。
“这是命令!”
李伯阳从不会重复第二遍命令,严厉的说道:“你我身份不同,司令部将会是战争的胶着点,有我在这里坐镇,全军将士敢不用命,我若这时候撤到后面,岂不是告诉将士们司令部守不住了,这是动摇军心的举动,你马上把手头的事务交接给副参谋长,去喇嘛庙坐镇。”
关传钧见李伯阳态度果决,不敢再说了。
……
海拉尔上空数十架中苏战机盘旋绞杀,不时有飞机中弹冒出一阵火光浓烟,遥遥坠下,地面上双方大炮持续轰鸣,阵地上一片火海,这种攻坚仗丝毫取不得巧,一切兵书上的谋略都成了空话,唯有铁与血的较量是决胜的唯一手段,这时候战场完全成了血肉磨坊,吞噬着双方的士兵,为了争夺每一寸土地,中苏两军皆投入了重兵反复争夺,往往一片几十米长的阵地,都得经过十余次易手,经一个下午时间,两军围绕在海拉尔几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伤亡高达一万余人,最先参战的部队都已经打残,甚至于全军覆没。
日沉西山,黄昏时分苏军的进攻稍缓歇,中苏两军如同两头搏斗的精疲力竭的巨兽,抓紧时间舔着伤口,积攒力气等待下一次战斗的来临。
官兵们抓紧时间埋锅做饭,将领们则饭也赶不及吃,匆匆赶到司令部,研究今夜及以后的防御。
司令部中点着昏黄的煤油灯,李伯阳和将领们围坐在一个燃烧的汽油桶前,将领们的神色都不大好看,苏军在战略上耍了众人,一记回马险些使全军覆没,而下午苏军强悍的战斗力也是有目共睹,众人心里都打鼓到底能不能守住海拉尔。
李伯阳察觉到将领们的心事重重,他没有急着鼓励将领振作,道:“从白天打到现在,大家想必都饿了,既然来了总司令部了,我就尽一下地主之谊,汉山呐,让炊事班准备一下。”
“是!”
杜汉山去安排了,不一会炊事班拎着锅碗瓢盆上来,就在一众将领的旁边埋锅做饭起来,炊事班长是山东人,但会削一手山西刀削面,没多久一大锅热腾腾的刀削面出锅,李伯阳自己先端着一个洋瓷大碗过去了,盛了满满一大碗面,上面浇着土豆和白菜做的酱菜臊子,还撒着葱花,又从蒸笼拿了一个窝头,就蹲在一旁没有形象的吸溜吃了起来,吃了几口不忘招呼将领们:“别愣着,自己动手盛面,尝尝我们山西面食。”
将领们忙起身一个个去盛了面,也学着李伯阳的样子蹲着,司令部里顿时出现了一群将军吃面的场景,将领们互相瞧着对方,都有些忍俊不禁,原本低沉的气氛骤然变得轻松起来。
李伯阳真是饿了,吃的满头大汗,嘴里囫囵说道:“眼下我们尚有4万人兵力,进攻不足,防守有余,苏军要进攻,必然会采用分割战术,一部分一部分的吃掉我们,因此部队防区结合部需要多加戒备,阵线上要更加密切一点。”
刘翼飞碗里泡着一块窝头吃着,他有些吃不习惯司令部的伙食,在第4旅他是有专门的厨师和小灶,顿顿都是两荤一素,平日里还会喝几杯小酒,肚子里没油水根本下不了饭,哪像李伯阳粗茶淡饭吃的津津有味,他暗里观察着,其他两个东北军旅长看起来胃口欠佳,新一军的两个旅长则是狼吞虎咽,不由得啧啧称奇,听了李伯阳的话,他咽下口里的饭,沉吟道:“副总指挥,今日与敌军交战发现,敌在南面攻势较弱,下午时分战斗最激烈时,也不过是派出了千余人的队伍进攻,我们晚上是不是从这里打一下?”
李伯阳吸溜着面,连汤带水的喝了个底朝天,感觉七成饱了便放下碗筷,额头上冒了一层细汗:“今天夜里不反击,让官兵休息一下,待到凌晨5点再反击。”
李伯阳料到苏军会防备己方夜袭,夜袭恐怕效果不大,倒不如把进攻放在黎明,这个时间是人最困得时候,突然进攻说不定会有奇效,至于说苏军在南面攻势不强,他一眼就看出加伦用的是围三阙一的把戏,这种手段古今战史并不新鲜,说道:“也要提防苏军来夜袭,夜里加强戒备。”
刘翼飞道:“我军也可以彻夜袭扰进攻,虚虚实实,不让苏军睡个安稳觉。”
“这个要得!”
李伯阳笑道:“怎么打我不干预,总之只许赚便宜,不许吃亏。”
郭晋安这时也吃完了饭,把碗筷交给勤务兵,问了个关心的问题:“主席,各旅的战区是否要调整一下,白天苏军来的突然,各旅阵地犬牙交错在一起,极不利于同意指挥。”
“乱成一锅粥干脆不要调整了。”
李伯阳摇了摇头,交战一日以来各部队乱虽乱,但已经熟悉了各自防线,现在天色已黑,冒然调整防线不是明智之举,便说道:“稍后让参谋长把各旅防守街道划分一下,不论是哪个旅的部队,只要在该旅划分的街道上,指挥权就归该旅,所有人员必须遵从。”
将领们纷纷点头,随后李伯阳又交代了夜晚防守须注意的一些问题,便让将领们返回各部。
入夜,苏军发起夜袭十一次,都被中**队击退,双方阵线保持着均势,等到后半夜时,苏军的进攻缓解下来,而中**队正在组织着一次强袭。
秋季的海拉尔日出时间要在7点钟,5点钟的时候夜空已经是漆黑一片,还刮起了凛冽的西北风,在呼啸风声的掩护下,东南西北各条阵地上以营为规模的出击队伍慢慢的向前沿火线移动。
阵线最前沿,双方交战留下的大火还在继续烧着,焦脆的土地上横陈着无数的尸体,血腥味、硝烟味以及烧焦尸体的异味飘荡在阵地上。
模范旅第3团阵地上,第7营营长张灵甫蹲在战壕中,他不似接着月光看着手表,现在时针指向4时55分,还有5分钟的时间就会打响夜袭,尽管他从黄埔4期毕业只有3年时间,参加的阵仗也不多,但他并没有显得多紧张,心里面平静如水,大脑和四肢百骸都异常清醒。
在他周围是特务连的士兵,全部挎着山东兵工厂出的花机关,身上还挂着拧开了冒盖的,一个个悄无声息的挤在战壕中,竖直着耳朵,只等着攻击命令下达后。
时间一分一秒退役,终于时间停顿在5时整,寂静的战场上‘叭’的一声响,三颗红色信号弹摇曳着尾焰上了天。
就在这一秒,张灵甫猛然一睁眼,霍然站起身来一声怒吼:“弟兄们,杀啊!”
顿时!阵地上掀起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士兵们一跃而起,健步疾风闪电般的冲锋,手中的机疯狂的扫射,用力的向苏军阵线丢去。
“轰轰轰!”
伴着的爆炸,突击队员迅速的冲入了敌阵,见敌就砍就刺就炸就杀!
苏军乱作一团,黑灯瞎火中,苏军只听到杀声骤起,有如山崩地震,仿佛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无数的敌军,如猛兽一般扑来,拥有自动火力的突击队员一照面就把苏军压了下去,泼雨的弹雨下面苏军伤亡惨重,很快就夺回了数条战壕阵地,突击队一路向前进攻,和越来越多的苏军绞杀在一起,双方激烈肉搏,猛烈拼刺,尤以模范旅突击队的拼杀能力最强,一路开路,以三三队形拼刺,顿时杀得苏军节节后退,一连夺回了2里长的阵线,后续阵地的士兵迅速跟进占领阵地,和苏军反复争夺长达一个小时,苏军只夺回了百米的阵地,双方斗得精疲力竭,终于捱到了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