鹜远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活动自如,也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他望着黑漆漆的上方,有些恼火地咬了咬牙,真想不到,他竟然被那个女人救了。
青玉抱着琥珀斜靠在软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琥珀柔软的毛,临近的城池毁了,她也懒得出去闲逛。
在这无聊的当口,鹜远走了进来。
青玉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没戴面具的家伙是鹜远,不得不感叹自己记性差。
“谢姑娘相救。”
她低头笑了笑,“不用谢我,你是苍痕的心腹,用处大着呢。”
鹜远低着头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又是这句话,用处大着,纵然她说不腻,他听着也腻了。
“哦,对了,你还是将面具带上吧,我怕下一次又不认得你了,毕竟上了年纪,记性不好。”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要一模一样的,不然混在群妖中,会找不到。”
“是。”
“下次可别招惹赫容,他体内邪气未清,没能使出全力,不然真的没救了。”
鹜远垂着脑袋沉默不语,眼神却锐利得很。
仙界已经传遍,世上有一个苍痕就够折腾了,哪想到又莫名冒出一个能够死而复生的青玉,相当棘手啊。
赫容回到花神殿便被欧阳照溪拦下了,看他的模样,想来也是知道了。
“她活着。”欧阳照溪喃喃地问道。
“嗯,活着。”
“你见过她?是否真的如传闻所说?”他的眼神微微透着些焦虑,答案自在心底,只是他一味地问着,心里期盼着或许会有所不同。
赫容点头默认。
欧阳照溪的脸上露出淡淡失落的神色,“我不信。”
他绕过赫容,扬长而去。
在长廊的尽头,那座鲜花缭绕的屋子,窗前的藤蔓已经伸到了里面,窗台上依旧放着那个泥人,笑盈盈地模样数百年来不曾改变,欧阳照溪坐在窗前看着看着,竟有些发怵,一开始,修仙是为了同他们一样获得长生,有足够富余的时间与他们相聚,可没想到,可笑的是挨过漫长几百年的光阴,已是神仙之躯的他却要与青玉相敌对,如果早知是这样,他宁愿做一个凡夫俗子,不过区区几十年,孤独到死,重新轮回,忘却所有事,所有人。
活着,究竟是罪过还是救赎?
“啊——”恐惧的嘶喊声陡然响起。
外面的宫娥顿时被吓了个清醒,相视愣了一会儿才从匆匆忙忙地推门而入。
茉杳披散着头发缩在床角,双手紧紧地抱着脑袋,全身瑟瑟发抖,宫娥小心翼翼地靠近,刚刚走近床边,缩在角落的茉杳便惊恐地抱着锦被大叫起来:“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求求你们,原谅我,我是被逼的……”
两个宫娥一时不知所措,最终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宫娥提裙急忙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滔天神君迈着大步冲了进来,茉杳还是战战兢兢地缩着,只要宫娥稍稍靠近就急躁地又喊又叫。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她小声地喃喃自语。
滔天神君二话不说,径直走上前,掌心拂过她的眼前,茉杳瞬时没了声,双眼一闭,无力地晕了过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滔天神君盛怒。
宫娥连忙跪了下来,颤颤巍巍地说:“小仙不知,方才茉杳上仙突然一阵惊呼,小仙进来时就已经是这样了……”
滔天神君眉头紧锁,他自己的女儿他最清楚,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寻常,他又问道:“以前是否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这,这……”宫娥为难地嗫嚅着。
“说!”
宫娥吓得浑身一震,“以前有过几次,但茉杳上仙不准我们告诉神君,不过,不过,以前茉杳上仙只是偶尔会做恶梦,惊醒之后就没事了,和这次,这次不一样。”
滔天神君的眉头锁得更深了,他不知,茉杳究竟在害怕什么。
三个时辰过后,茉杳悠悠地睁开双眸。
“神君,茉杳上仙醒了。”
滔天神君走过来,坐在床头,茉杳神色如初,不似方才疯疯癫癫的模样,她轻声道:“父君……”
“杳儿,你可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
茉杳点了点头,“我梦到了子逸姐姐,那时我亲眼见到她死的那么惨,浑身都是血,在梦里,她也是那样血淋淋的模样,父君,青玉还活着,每每想起心里总会胆战心惊,总会愤愤不平,她凭什么还活得好好的,子逸姐姐都死了,她凭什么还活着。”说着说着,泪如泉涌。
滔天神君看着心疼不已,心里也是愈加气愤,“子逸将你视作亲妹妹一般,从小到大无微不至照顾你,保护你,比我这个做父君的更加尽心尽力,你与她感情深厚,她没了,父君也一样痛心疾首,你放心,此等妖孽定诛之!”
茉杳呆滞地点着头,像是陷入了回忆中,“是啊,很小的时候,杳儿不懂事执意嚷着要去花神殿,连父君也拧不过我,第一次迈入花神殿,那时起,她牵着我的手,那么温暖,我,我对不起子逸姐姐,没能,没能来得及救她。”她抬起右手,怔怔地看着。
“杳儿,那不是你的错,错在那个妖孽,子逸已经没了,不要过于伤怀,相信她也同样不希望你如此,振作起来,为她们报仇。”
“对,是她的错,她从一开始就不该来花神殿!”茉杳咬牙切齿地说。
滔天神君长叹一声,道:“早些休息,父君答应你的,一定会办到。”
“杳儿再也不会给父君惹麻烦,再也不会无理取闹,父君是举足轻重的神君,我也要给父君长脸啊。”她努力咧开笑容,却怎么看都有些牵强。
滔天神君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