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容端详着四块图腾,三块已经拼在一起,唯有一块帝陵还孤零零地放在一边,他拿在手心中掂量掂量,皱了皱眉,突然又放下。
琥珀耷着脑袋缓缓走进赫容的宫殿,有气无力地跳上桌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赫容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它委屈地叫了两声,软软地趴下来,原本总是立得老高的小耳朵也耷下来,他破天荒地把琥珀抱了起来放在臂窝里,另一只手轻轻安抚着,琥珀更是放肆地嗷嗷叫。
叫累了叫够了,才恹恹地蹭了蹭,赫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青玉心里难过,不是不喜欢你了,好好陪在她的身边,她会好起来,她……会好起来。”
琥珀抬起脑袋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他淡淡地笑了笑,却有些苦涩,“若是能早些到就好了,就算护不住巫谷也能护住月落他们。”
他是在自责?琥珀懵懂地歪着头。
赫容拿出锦布,轻轻打开,原本里面包着的是支离破碎的泥人,现在又变得完整,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可是终究是缺了一样东西。
“这泥人对青玉来说很重要,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把它带走。”
琥珀叼着那团锦布回到青玉身边时她还在发呆呢,冲着窗子外面也不知在看什么,它蹬腿跃上去,将锦布放下,用脑袋拱开来,青玉低下头,愣愣地看了会儿,突然伸出手将泥人立起来,放在窗台的位置。
“如果我失去了的都能像这个泥人一样完完整整地回到身边该多好。”琥珀睁大了眼,黑溜溜的眸子忽闪忽闪地望着她,这是她从巫谷回来之后说得第一句话,即便语气中含着掩不住的怨气,但纵然是那样也好,把心中的怨气宣泄出来总好过一直闷闷地憋着。
不过它错了,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这么一句,不是冲着它,而是冲着窗台上的泥人说的,然后,她垂下眼,又开始发呆。琥珀忽闪忽闪的眸子也跟着淡下来,失望地陪着她一块儿发呆。
赫容站在窗外不远处的长廊上,将窗内的一切收入眼底,是了,若是他有本事让一切变得完完整整该多好,可他偏偏没有那样大的本事。
束手无策竟是这般痛心的体会,看着她满面愁容,听着她低声叹息,可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赫容微微握紧手心,转身离开。
原本仙界倒是平静了好一阵子,奈何极北之地一个剧烈的震动吓得四大水君马不停蹄地往九重天上赶,那个心肝颤,提心吊胆地如实禀报之后,这才意识到四块图腾此刻都在赫容手里。
“殿下迟迟不给个说法究竟是何意?天君呐,此事关系重大,十日将近,请天君收回图腾!”
四大水君齐刷刷地跪了下来,那个真诚恳切,就差老泪纵横了。
“天君,近来殿下在花神殿布下结界,外面的进不去里面的出不来不知是出了什么事,神秘得很。”一仙君如实告来。
“听说是混进了什么厉害的妖物,封锁花神殿是为了捉住那妖物。”
“妖物?这还了得,若是混进了妖物,那目的绝对是为了偷夺图腾啊!”
“是啊,图腾放在殿下那儿委实不妥。”
天君看着伏地的四位水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叫魏炎去一趟花神殿,无论如何都要赫容将图腾带来。”说完若有所思地轻轻敲了敲桌子,这个儿子他是越来越看不通透了。
魏炎觉得让他做这差事委实是吃不消,赫容又不是个好骗的好哄的,哪能他说几句就乖乖把东西交出来,这不,现下不就是吃了闭门羹,他伸手在前方摸了摸,心想这结界倒是设得扎实。
魏炎倒也是慢吞慢吞地来到赫容的殿堂内,径自坐下,沉默地看着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古籍。
“什么事?”赫容头也不抬悠悠地问了一句。
魏炎咳了两声,“天君叫我来收东西。”
果不其然,他停下了翻书的动作,抬头道:“不给。”
“你们父子俩要个东西能别扯上我吗,一个非要拿,一个非不给,就不能平心静气一些,你也放纵了十万余年了,这年岁,早该懂事了,还当自己是个黄毛仙童吗?做什么只凭着自己的心意,丝毫不顾虑天君的颜面,不顾忌大局,更是置我于两难之中,我以前都是怎么教你的,你竟变成这副模样,赫容你……着实让我失望!”说着,恼火地揉了揉太阳穴。
赫容笑道:“你与我平辈,这番说辞有些牵强。”
魏炎双手抱在胸前,“我是有任务在身,却不能交差,不好好说说你真是难以消气,你再看会书,让我再说叨几句,或者说把东西给我,我马上就走。”
“你继续抬高辈分占便宜。”
……
“得了,太早回去复命显得不诚恳,来都来了,顺带去看看我的干妹妹。”话毕,他起身。
“等等。”
“怎么?”
他放下手里的书,“我同你一块儿去。”
魏炎隔着窗看了一眼青玉,面容憔悴了不少,他叹了口气,大步走了进去。听到动静,她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随后又默默地转过头,看来隔阂不浅呐。
“青玉,如果难受的话不要憋着。”
她以沉默回应,魏炎到没介意,又道:“青玉,你想要什么?”
她抬起头,抓住他的袖口,一字一句地说:“把巫谷还给我。”
魏炎呆了呆,脸上一松,“我给不了,即便是仙也无力回天,这次,是仙界的一意孤行酿成的,我知道你恨,但赫容,至少对他……”
她霍地站起来,“他大可以告诉我帝陵在巫谷,我们也可以大大方方地把东西交出来,而不是一次一次从我身上试探暗暗地就将一切毁于一旦,难道就因为是妖所以活该被诛杀吗?他们一心渴望着修炼成仙,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坏事,这样公平吗?我信他,但他却利用了我不是吗?”
她哭着质问,带着不甘,后悔,自责与怨恨,魏炎愣了愣神,许久之后才皱着眉问道:“你以为……是赫容?”
青玉再没回他的话,多说无益,魏炎只道了句好生照顾自己便离开了,出去之后,瞅了眼不远处的赫容,挨了过去,无奈地摇摇头。
“这黑锅怎么就扣在你的头上了,为什么不好好解释解释?”
赫容转身,道:“我确实利用过她。”
魏炎哑然,过了一会儿才道:“她本就不好受,我把她给弄哭了,害得我心里也不好受。”
“哭了好,从巫谷回来许久没说过话。”他顿了顿,看向魏炎,“因为她崇敬你。”
“崇敬?”魏炎笑了笑,话锋一转,“原以为青玉长得水灵灵的,乖巧得很,不想性子这么倔,若这黑锅一直扣着,恐怕她是不会原谅你了。”
赫容淡淡地笑着摇了摇头,道:“头次见她哭成那样,那时我曾想就这么抹去她的记忆,可最终没有这么做,我欠她的。”
魏炎停下步子,有些吃惊地望着他的背影,“赫容,你对她……”
“回去复命吧,就说我不给。”
魏炎一路走一路琢磨着这事儿,觉得赫容一把年纪还未对谁这么上心,照他说的明明可以抹去青玉的记忆,让她忘记仇恨,忘记痛楚,甚至忘记开始,忘记巫谷的点点滴滴,然而他却没有这样做,宁愿让她怨恨着,这到底是什么情愫?
他怕在抹去仇恨的同时也抹去青玉的快乐,还是他怕……青玉最终忘了他?
“魏炎神君!”
他转过头,随即便笑道:“原来是茉杳儿,什么事跑得这么急?”
茉杳喘着气,道:“神君可是要出花神殿?”
“是啊。”
“那就带上茉杳一起出去,茉杳要去见天君。”
魏炎没有多想,道:“巧了,顺路,要不是你身份特殊,依着赫容的性子我还真不敢把你往外面带。”
茉杳愣了愣,随之甜甜一笑,“谢谢神君。”